《他家大侠》相思引

50、【五十】

　　季岛未答，霍子语踏前一步，锁住他的目光，“当真是你？”
　　此时沈征鸿宋楚霍子语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季岛虽胆大，但接触到三人的目光，心内不禁一寒，脱口道：“那夜诱你出来的是我，放炸药炸人的可不是我。”
　　“那是谁？”
　　季岛桀骜一笑，侧头往半躺在地上的沈天青望去，意思不言而喻。沈天青冷笑数声，道：“不错，是我点的火药。”
　　沈征鸿双手忍不住在抖，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你当真心狠。”
　　“无毒不丈夫。鸿儿，你替为父解开穴道，为父知晓了那长生的秘密，定然不会忘了你。”
　　沈征鸿脸上一阵白，突然提着剑慢慢往屋外走，“他要如何，我以后再也不理会。”
　　众人见他打开门，踱步出去，再不回头。沈天青慌了神，连忙唤道：“鸿儿，鸿儿，救我啊，我是你爹……你不能这么不孝……”
　　他声音越来越大，因他知道这里面的人，几乎个个都想要他的命。季岛虽好像是跟他一伙，但平日已对他怨恨已深，哪里会再帮他？何况他似乎自身也难保。
　　霍子语走过去，蹲下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天青。沈天青心下大寒，不知为何，总觉得霍子语眼中有迫人的杀意。他急得大叫，“季岛，季岛救我，我们以前商量好的，一起合作找到长生的灵药。”
　　季岛不语，季三冷笑道：“子语，将他杀了罢。”
　　一旁的宋楚想到沈天青终究是沈征鸿的父亲，不由得开口道：“子语……”下面要他留情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他认识霍子语多年，自然知道霍子言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谓是举世无双的。此时面对杀了他的仇人，哪里会留情面？
　　霍子语没有大的动作，只直直的盯着沈天青，伸手入怀，掏出一大把银针。此时月光映照，显得那针尖寒气锐利，格外骇人。
　　沈天青此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时候，全身忍不住都在颤抖，额头也沁出了许多汗水，努力在运功想要冲破穴道。但沈征鸿学点穴功夫比旁人都来的精通，哪里能冲的开？惊骇中，沈天青凄厉的唤道：“小屿，小屿，你出来救我，救我啊……”
　　霍子语捏住一根银针，往沈天青头顶的穴道慢慢钻下去。沈天青竭力想摆脱，却是丝毫动弹不得。他吓的全身抖得更厉害，不住口的唤着季屿。霍子语将银针扎满他全身各处穴道，尔后冷冷一笑。
　　尹清扬道：“霍公子，这个惩罚足够了，收手罢？”
　　霍子语缓缓站起身，一脸死灰，手上的铃铛也无力的摇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这当儿，季三突然暴起身，伸出手掌往地上的沈天青头上击去。他这一招出其不意，众人怔了一怔，心底隐隐的都不想阻止。
　　眼看他的掌风就要拍到沈天青，突然从斜地里伸出一只手腕，一挟一带，将他手上的力量御了个干净。
　　屋内多了一个人，宋楚抬眼望去，见那人脸上有几道疤痕，几乎贯穿了整张脸。宋楚却不觉得那张脸恐怖，那人仿佛有种别的气质，能让人忽略那几道伤疤。宋楚突然注意到了他的样貌，跟季岛实在相似，心内一动，已叫出那个名字：“大夫人？”

　　那人朝着宋楚微微一笑，“刚刚才知晓我们竟是叔侄，呵，楚儿，多谢你这一年来照顾征鸿了。”
　　他语气温柔，跟尹清扬有几分相似，只是他面目沧桑许多，满头黑发已成了灰白，看起来竟有些破败。
　　众人此时才明了，原来季三刚才的举动是为了迫季屿现身。一时间各人都说了话。
　　季三热切的喊道：“叔父？”
　　霍贤说：“你果然没有死。”
　　尹清扬说：“季公子，终于看到你了。”
　　季屿只对他们报以微笑，地上的沈天青哑声道：“小屿，小屿，真的是你？”
　　季屿低头看着他，沈天青看到他的脸，颤声道：“怎么会？怎么会？小屿，你的脸……”
　　“不过是被划了几刀，无碍。”他淡然一笑，看着他身上的银针，“子语扎的银针虽不致命，但以后你只能躺在床上过活，而且每到十五便会全身钝痛。你害了楚儿十多年，又害得子言如此，得此惩罚，实在是罪有应得。”
　　沈天青大惊，“小屿，小屿，你难道真的忍心这么对我？你不是最爱我了么？小屿？”
　　季屿苦笑，正要答话，突然一人窜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搂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到一旁，双眼冷冷的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沈天青，冷笑道：“爱？他现在只爱我，以后也只能爱我，你算什么东西？”
　　众人一惊，没有想到这旁边竟还有别人。那人高壮的出奇，脸庞俊秀，一双剑眉飞扬跋扈，隐在发中。但他看起来年纪不过二三十，何以会以如此亲密的姿态将季屿拥入怀中？
　　季屿脸色微微发红，低声道：“你……你别如此大胆……”
　　那人桀骜一笑，扫视众人一圈，“我这么做，谁敢有意见？”
　　宋楚等人连忙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两人。季岛却冷笑道：“贱人，你当真会勾人。你害的我夫人惨死，此时竟能活得如此快活，我不甘……不甘……”
　　季屿皱眉道：“哥，我早说过我跟嫂子清清白白，绝无什么牵扯，你何必疑心这么多？况且三儿也跟你解释过的。”
　　季三连忙道：“嗯，叔父跟娘真的没有什么，你别再污蔑人。”
　　季岛双目圆睁，“你们都在骗人！骗人！尹清扬，你快告诉我长生的秘密，我一定要救回她！”他暴怒之下霍然出手，霍贤竟抵挡不住，季岛两指掐在尹清扬喉咙上，怒道：“你说是不说？”
　　宋楚等人大惊，“你放开我师傅！”他跃身过去，伸出手便要去锁他的咽喉，季岛身形一闪，将尹清扬抓在怀中，往外闪去。
　　众人连忙也踏出门，沈征鸿迎了上来，急道：“他越过屋顶去了后面。”
　　一行人追到后面。这里两面是巨石，一面是房屋，一面却是悬崖峭壁。此时海涛声听得清清楚楚，狂风肆虐，发出阵阵声响。
　　季岛紧抓着尹清扬，对着一干人怒吼道：“你们别过来！”
　　众人眼见他离悬崖只有一步之远，只要纵身一跳，尹清扬肯定也没了性命，当下哪里敢不听他的话？
　　季岛盯着尹清扬，掏出一本册子，“你看看这个，你肯定能破解的是不是？”
　　他手上拿的东西正是沈天青刚刚拿出来的燕林谱，也不知什么时候竟被他拿到了手。尹清扬脸上并无慌乱，拿过那册子，看到首页上“燕林谱”三个大字，伸手翻开，在扉页上看到了一行飘逸的小字，“得此者，长生也。”
　　再翻过去，便是一些人名，上书都是姓宋的，大概有十几代，字号生辰死祭都写的极为清楚。尹清扬细细的看，直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季沧两个字。这两个字的旁边，是宋家小姐的闺名，子嗣便是宋父。
　　尹清扬翻了几遍，都未发现异常。季岛神色中已闪现绝望，他颤抖着看着尹清扬，“当真没有办法？”
　　尹清扬点头，“季兄，这仙人长生等物都是虚幻之谈，你又何必执着？”
　　季岛失神，“那她怎么办？我要她活着，活着！”他突然扯过那册子，伸手从中间撕开来，一张暗黄的纸张从夹缝间掉了出来。
　　众人惊愕，季岛大喜，连忙伸手接住，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越看，他的脸色变的越难看，眼中的戾气却渐渐化成了无边的伤痛。
　　最后他放开了扣着尹清扬的手，喃喃道：“你走吧。”
　　突经此变，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想来定然是他手上捏着的那张纸有古怪。季岛看着人群中的季三，温声道：“三儿，是我对不起你们。”
　　季三抿抿唇，没有答话。
　　季岛惨笑一声，“我将你娘藏在地宫里的密室中，你回去后便将她好好安葬了罢。”
　　尹清扬见他神情怪异，想要去拿他手上的纸张来看，季岛却突然紧握住，再摊开来时，手中只有一团粉末，被风吹的四下飘散。
　　季屿走前一步，担忧的唤道：“哥？”
　　季岛看着他，轻笑一声，道：“小屿，其实我后来知道了，你跟她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但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不能释怀她是被我逼迫而死，所以我将一切都怪在你头上……我潜入沈家堡，我故意破坏你跟沈天青，故意杀了沈夫人扮作她……甚至以那份解药威胁你不能出现在人前……小屿，对不起……”
　　季屿淡笑，“哥，我不怪你。”
　　季岛咬紧牙关，扫了众人一眼，突然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众人惊的走到崖边，但此时崖下一片漆黑，波涛汹涌，哪里还看得到？
　　宋楚跟沈征鸿面面相觑，手指忍不住缠到一起，紧紧的交叉握住，一时间只觉得两人能在一起，当真幸运。
　　霍贤抱着尹清扬回轮椅上坐好，那个陌生男子将季屿拥入怀中，霍子语已不知去向，林御和季三一个站在一边，陷入沉思。
　　一切都解决，只是屋后林中一片焦黑，地上尸身无数，当真凄惨。沈征鸿指着被他们制住的那几个黑衣人，道：“宋楚，你看他们可觉得眼熟？他们便是平日跟在我……跟在季岛身边的人……”
　　宋楚恍然，难怪沈征鸿猜出了季岛假扮他娘。一行人慢慢的往屋内走去，突然沈征鸿顿住了脚步，脸色煞白。宋楚疑道：“征鸿，你怎么了？”
　　沈征鸿语气颤抖，“解药，你体内蛊毒的解药，他没有给我们……”

　　余人皆是一怔，刚刚众人看季岛神色癫狂，又揭开了许多困在心中的秘密，心神自然是恍惚，仓惶间哪里还想到这回事？宋楚还未觉得怎的，沈征鸿却放开了他的手，转身回后面乱找起来。
　　此时天色黑沉，黎明前夕，连月光也渐渐隐去了，哪里还能找的到那解药？何况季岛一直都带在身上，定然是一起掉入了海中。
　　宋楚走过去，对着沈征鸿道：“征鸿，别找了，肯定找不到的。”
　　沈征鸿使劲摇头，双手在泥地上摸索。他突然像想到什么，连忙抬起头看着季屿，希冀道：“大……你定然有解药的是不是？这蛊毒既是我爹从你身上偷来的，那解药你肯定也有是不是？”
　　季屿摇头，“这毒算是邪神教镇教之毒，毒药在我这里，解药在我哥那里。征鸿，你别担忧，一定还有别的方法的。”
　　沈征鸿惨笑，“没有，没有……他刚刚说以解药迫你不在人前出现十多年，若你有法子，怎么还会受他胁迫……”他越想越难受。从知道宋楚中了蛊毒的时候他便寝食难安，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该如何替他解毒，何故刚刚竟会忘记？
　　海风吹袭，沈征鸿慢慢往崖边靠去，宋楚紧张的连忙抓紧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沈征鸿抿唇，一双眼望着无尽的海浪，手指捏的死紧，脑海中老在想着为什么自己会忘记？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竟会忘记？
　　宋楚知他喜欢胡思乱想，此时离崖边又近，如若他一个想不开……
　　宋楚不再顾着旁边有人，他伸手双手，拥紧他的腰身，低声道：“没有解药就没有解药，正好，我以后可以依靠你一辈子。”他抬头看他，眼底含着笑意，“征鸿，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依靠？”
　　沈征鸿低头看他的眼，似乎有无尽的绚烂的亮光闪耀在他眼中，让他看的既心疼又难过。宋楚何曾表示过如此弱势的时候？他有勇有谋自主，什么事几乎都不依靠旁人，现在为了安慰他，竟然收起了全部的骄傲。
　　宋楚收紧手臂，有些紧张的问道：“好不好？”
　　沈征鸿抿紧唇，将头靠在他肩上，“宋楚，对不起。”
　　“没事，我自己也忘了啊。刚刚情况那么紧急，我们不可能想得到那么多。”
　　沈征鸿低哑，“宋楚，如若中毒的是我，你一定不会忘……可是为什么我竟忘了……对不起，对不起。”
　　宋楚干笑两声，“征鸿，你太瞧得起我的记忆力了。我们回屋好不好？我带你看看我以前的房间，我小时候做了很多小玩意的，都还存放在那。而且我也困了，我们回去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海边捡贝壳。”
　　沈征鸿闭上眼，努力的让自己的悲伤不再蔓延，心内的愧疚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了。宋楚见他不说话，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不好？”
　　“对不起。”
　　宋楚实在不知道该再如何去安慰，只能道：“征鸿，沈家堡下面那个密室不是有很多秘籍吗？说不定也有说毒药的是不是？也说不定能留下什么解毒的方法呢，我们回去找找就好了，你别担心。”
　　沈征鸿只是继续拥着他，不再说话。
　　两人站了许久，天边慢慢的闪现出一抹朝阳，映得天地一片红光，那太阳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最后升上了海平面，水跟天地似乎合成了一体，格外漂亮。
　　宋楚遥指着那海面，微笑道：“征鸿，你看，日出。”
　　沈征鸿抬眼望去，他几乎是第一次看到日出，目光中有惊奇，刚刚眼中的阴霾也渐渐散了，最后，他在宋楚唇角上吻了一口，郑重道：“宋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会爱你一辈子！”

　　两人回了屋，尹清扬和霍贤还有季屿陌生男子季三林御都坐在桌边喝茶，看到两人，也未多言语。沈征鸿拉着季屿说了许多话，季屿微笑，抚着他的头，道：“征鸿，一缓多年，你也这么大了，小时候我教你做人的道理，你可还记得？”
　　沈征鸿使劲点点头。
　　“我查过，沈天青他除了一心想要得到燕林谱，害了宋楚外，其实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让他一生瘫痪再无行动能力，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宋楚插口道：“他还害死了子言！”
　　季屿道：“那夜的情形我也见着了，幸好我赶的及时，已将子言救了出来，只是他受伤也重，我替他治了好几天，直到这些日子才能行动，所以这次他也跟我们一起来了。”
　　宋楚沈征鸿和霍贤都大喜，齐齐问道：“当真？”
　　季屿点头，“子语没有在这里，想必也是跟着子言走了。征鸿，沈家堡所行之事，基本以为善为主，你日后还要好好经营才是。”
　　沈征鸿点头。季屿对着季三道：“三儿，邪神教近年来为非作歹实属多例，但幸而大多数都是山贼匪寇，日后你让教众只准待在苗疆，可别再到中原武林来为害。”
　　季三道：“叔父，不然您再回来，我将教主之位让与您。”他语气说的诚恳，但面上仍是一片冰冷，想来跟小时候成长的环境有关。
　　季屿摇头，“我现在跟你回去，待上一段时日，将嫂子好好安葬了。”他皱眉，“可惜，哥哥的尸骨定然是寻不到了。”
　　众人想到季岛，又是一声长叹。

作者有话说

　　加章番外，就是完结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