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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花街柳巷深处的墓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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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被陪葬酒吸引了注意力,上面的挂画柏婪看得并不真切,不过他瞥见那应该是幅处刑图。
出乎意料的,阿游这次并未直接解释,而是问:“你看到什么了?”
柏婪思考一秒,没有直接回答:“你说曲帝对神女念念不忘,一生未娶,可为什么看起来,他似乎并不爱神女?”
阿游听到柏婪这样说,表情没有变化,而是嘲弄道:“你懂什么?”
柏婪:“我不擅长推理情爱,但我看得懂人的表情,曲帝既然爱神女,又为什么能一脸平静地处死她呢?”
“你看错了。”阿游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看得有多清楚,没想到连公主是自刎,而非被处死都没看清,还说自己看清了曲帝的表情,真是可笑。”
“你为什么生气?”宋茶茶忽然道。
阿游冷不丁被她问得一愣,竟有些慌:“我哪生气了?”
宋茶茶眼中带着冰冷的审视:“柏婪只是问个历史问题,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会有些……恼羞成怒?”
“我没有,我只是讨厌连事实都没看清,就胡说的人。”阿游说着,声音冷了下来。
柏婪适时插嘴道:“我们可以进去再看一次。”
谁知阿游丝毫不慌,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柏婪:“那你去啊。”
柏婪看出她眼里的自信,意识到这一去大概率有去无回,于是思考片刻,放弃了反驳:“好吧,可是,公主为什么要自刎?”
“因为朱商求娶公主不得,于是心生邪念,与外邦勾结叛国,杀了前朝礼帝,强迫公主嫁他为妃,公主不愿委身叛国之贼,遂自刎于城楼之上。”
“然后曲帝伤心欲绝,一生未再娶,死后与公主同葬皇陵?”柏婪接着道。
“是的。”阿游笑着点头,笑意却不达眼底,随后催促道:“好了,曲帝和神女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我们快点进行参观吧。”
离开耳室,众人一路走到内羡,阿游像是又想起自己导游的职责,扬声道:“我们离开主墓室后,经过三道墓门——内羡、中羡、外羡后,就代表离开了墓穴的中央。”
“不过……”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黄金门,阿游的声音也放低了许多:“内羡外面有守陵人看管,听闻是十七位千年厉鬼,诸位记得小心行事。”
语罢,她像是害怕一般,悄悄藏到了最为魁梧的林蜥身后。
林蜥面无表情,林小蛇微微蹙眉,却也什么都没说。
知道即将出现的是十七个厉鬼,众人也不敢懈怠,皆屏住呼吸,每靠近一步都如履薄冰。
小心翼翼地推开黄金门,久久未启的大门发出巨大的轰隆声,随着门中央的缝隙逐渐变大,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副雕栏玉砌、飞阁流丹的仙家美景。
黄金屋檐、白玉瓦片、琉璃檐玲,栩栩如生的屋脊兽居高临下垂眸注视着众人,壮丽又肃穆。
众人警惕地穿过屋外的亭台楼阁,沿着回廊向屋内走去,还未靠近,便听屋内凤箫鸾管之音绕梁,再走近些,便能听到婉转悠然的吟唱,间或有女子的娇笑声夹杂其中,听起来和谐又欢快。
柏婪狐疑地听着,以为自己又汞中毒了,下狠劲掐了下自己,剧烈的疼痛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大着胆子推开门,一瞬间檀香夹杂着花香一同扑面而来,只见中堂内十几个女子或卧或坐,慵懒闲适,却各有各的动人。
柏婪数了数,恰好十七人。
她们像是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自顾自地煮茶品茗、吟诗抚琴,众人也谨记阿游的话,没有多生事端,很快便穿过中堂,直到走出居然都无一人拦截。
柏婪走着走着,逐渐落到最后,即将离开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竟转身又回到了中堂。
鹤厉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同时示意剩下的人在门口等待。
那十七位女子依然没有反应,柏婪巡视一圈,径直走到其中一个面前。
那女子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她明明看起来年纪最小,却并不活泼灵动,只是呆呆地坐着,盯着手里的东西发愣。
她的打扮也不同,比起身旁衣香鬓影的其他人,她穿着朴素,头顶梳着简单的双螺髻,插着一支简单的莲花木簪,像是小丫鬟打扮。
柏婪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东西上,不出所料,是一幅画。
那幅画与柏婪之前看过的所有画都不同,上面的颜色经久未褪,像是刚落笔一般鲜艳明亮。
画上,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锦衣红袍的男人踏着无数金箔彩带,一路向东而去。
与此同时,一顶大红喜轿在漫天锣鼓的贺喜声中,向西而行。
两抹红色擦肩而过,画上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这幅画的右下角,题目只有四个字。
双喜临门。
那四个字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写的,又用了多大的力气,许多年过去,依然鲜红如赤阳,比画中的红袍还要夺目。
这幅画令柏婪心中的许多疑问有了答案,只差一步,他就能窥得这座帝王墓的真相。
那些毕竟是危险的守陵人,柏婪没有被她们的外表迷惑,得到想要的答案便向外走。
一转身,他看到了跟来的鹤厉。
柏婪难得露出不胜其扰的表情,视若无睹地向外走。
鹤厉按住自己想要强硬拉住他的手,却没能抑制开口的冲动,他不习惯这样的柏婪,更不喜欢他对自己的态度。
于是他委屈道:“柏婪……”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出乎意料的,柏婪爆发了。
柏婪无数次想过要和鹤厉摊开一切,将爱与恨都讲明。
可他从未想过,这个契机会降临在厉鬼环伺的广告里。
人都是有底线的,鹤厉、习礼、陈绯红一次次若无其事的搭话他忍了,鹤厉对他明里暗里的骚扰他忍了,甚至鹤厉强吻他、趁他不备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他都忍了。
可听到鹤厉委屈的语气时,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在委屈什么?
真正该委屈的人,究竟是谁啊?
“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对我。”鹤厉第一次有些心虚,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可每一次柏婪用那种漠然的眼神看他,他的心脏都会浮起一种奇怪的感受。
他看惯了死亡与背叛,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异类,就连他自己也是那样觉得的。
他知道自己喜欢柏婪,他又不是傻子。
可那又怎么样,他和柏婪真心相爱,所以他的背叛,才更能让柏婪堕落不是吗?
他知道,这一次之后,柏婪绝对不可能再相信任何人了,不会再不计代价地帮助陌生人,不会再为朋友牺牲自己的生命。
执着两世的目的终于达到,他原本还挺开心的。
可是当柏婪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脖颈时,鹤厉又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
他在伤害自己最喜欢的人,只为了把他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只因他深信冷漠才是人性本态,唯有自私者,才能够在这混乱的世界里独善其身。
这世道恶人遍地,好人像海中遗珠一样罕见,救人本无错,可如果柏婪救的每一个人都是恶人,那和作恶又有什么区别?
他是在帮柏婪。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看见匕首刺进爱人的颈项,温热的血溅了他满脸。
当时的他无比冷静,第一时间捂住伤口,叫来最好的医生,每一步都做得完美无缺,所有人都没看出他有什么慌乱,就连宋茶茶都以为他是真的不在意柏婪。
他的确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只是从那天起,他变得开始无法入睡了。
一闭眼,便是满目猩红。
金止戈曾说他是个没有恐惧的人,可柏婪濒死的那一幕填补了这个空缺,成为了他唯一的恐惧,唯一的梦魇。
“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去。”鹤厉看着柏婪,一向漂亮的眼眸有些黯淡。
柏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希望我死去?那上辈子挑唆金止戈对我使用大逃杀的是谁?这辈子联合所有人背叛我的,又是谁呢?”
他的声音不算重,听在鹤厉耳朵里却轰隆隆的。
说到上一世,鹤厉忽然有些不敢看柏婪。“大逃杀……我原本是留了保命的道具给你的,只是李凡在最后那段时间忽然发疯,不允许我出去,就连那场大逃杀的最后结果,我都是在这一世才知道的。”
柏婪直直看着他,表情没有半分变化:“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说,你只想害我,但是不小心把我害死了,是吗?”
鹤厉看着柏婪,第一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他只是诚实道:“我希望你堕落,希望你成为世界上最自私的人,这念头到现在依然不变。”
“但我……不希望你死去。”
“我想……保护你。”
鹤厉有些无措地看向柏婪,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每个字又都是他最想说的。
柏婪看着鹤厉的表情,一个荒唐的、被自己否认过千百遍的念头,忽然就涌上心间。
冲动之下,他难以置信地开口:“鹤厉,你不会是……爱我的吧?”
鹤厉理所当然地要点头,却因柏婪接下来的话而僵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否定我吧,鹤厉,否定我。”
柏婪竟然红了眼眶。
“让我知道你只是不爱我,而不是爱得这样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