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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陈霂终究还是听了元南聿的话,在原地又多修整了两日,到了第三日,陈霂命钱非同帅三军即刻开拔,奔赴林州。

      大军出发前,钱非同先到元南聿帐中,朝斜靠在榻上的人躬了躬身,而后道:“陛下,末将特来请示,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赵昶被困鹤渡岭,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靠徐峰等悍将奋勇拼杀,才带着残兵杀出了重围。最终成功突围的人并不多,除了战死之人,还有近两万叛军被俘。

      陈霂与元南聿互看了一眼,陈霂示意他来做决定。

      元南聿给陈霂换好药,道:“我们从梨城带出的人马也不过两万,此战损失了几千兵马,投降人数太多,我们又急着去林州,我的意见是,不如就地遣散。”

      钱非同摇头道:“鹤渡岭一役,好容易将赵昶的主力击溃,宁杀了这些人,也不能放他们再投叛军。”

      元南聿走到钱非同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赵煦这些年为防备朝廷削藩,暗地里一直在扩军,这些兵卒大多来源于宁王治下两府,多半是失了土地的流民,被赵煦强行征到军中,仓促训练便上了战场,这些勇夫岂能与朝廷的王军相抗?我们能这么快收复失地,这便是原因之一。”

      “我说遣散,并非是放任他们不管,将军可让这些人亲属相随,等到了百里之外,再让先前押领他们的将领在岔路口等着,若有意报效朝廷者,可即刻征召入伍。”

      陈霂赞同道:“南聿所言不错,我大晟百年国祚,延续至今日,什么风浪不曾经历过?朝廷连续十余年征战,百姓流徙,民生凋敝,朝廷还不至于容不下这两万壮丁。随他们去吧,何必再造杀孽?”

      “是。”钱非同亦觉有理,遂领命而去。

      方才元南聿的一席话,顷刻间就免了两万人的死罪,陈霂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示意他过来坐下。

      元南聿走过来,先拱手向陈霂拜了一拜。

      陈霂不解:“你这是何意?”

      元南聿道:“等叛乱平息,有陛下新政推恩,这些人回到家乡,有田可种,有工可做,必然感谢朝廷恩德。臣替这两万百姓,先谢过陛下善心仁念。”

      陈霂见他一脸赤诚,心里十分受用,朗声大笑:“你鲜少夸我,今日听你一番夸赞,却不知竟叫人这样舒坦!”

      他揽过元南聿的肩膀,咬着他耳朵说道:“是你心善,我吃了你恁多口水,还不变得和你一样,日后定成一代圣主仁君。”

      见他受伤还没正经,元南聿面色微红,将陈霂推到了一边:“大军今日便要起程,我去看看钱将军还需做何准备,你自个儿躺着吧。”

      “好,好,我定是听你话的,你且去忙吧。”

      陈霂目中含笑,元南聿却似嗔似恼,逃出了帐外。

      ——

      赵昶在林州大败,一路高歌猛进的叛军终于遇挫。赵昶率残勇西逃,军心大溃,使得王师得以接连收复失地,陈名琛在军中的声望一日胜于一日。

      但所有人都清楚,陈名琛在台前如何受人敬仰,背后始终离不开陈霂的支持。

      战事持续了数月,赵昶一路向西逃窜,狼狈跋涉数月,终于逃回了太原。

      叛军大败之后,许是赵昶等人心灰意冷,他们命大军龟缩于太原城中,拒不迎战,同时在城北的平亭设下了营栅,以御官军。

      此时正是四月初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陈霂从全国各府道调拨的援军已悉数赶到,王军二十万人马已集结于太原城脚下。

      太原城城高涧深,箭塔林立,袤延数里,城内如今藏有赵昶的数万兵马,又有如此漫漫雄关,便是飞鸟也插翅难度,何况寻常人力,血肉之躯乎?

      元南聿策马立于大营外的高地上,眺望着远处的太原城,许久之后,闭上了眼睛。

      十年前,他曾亲自追随封野,攻下过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不想十年过去,他能再临此地。当年攻城时伏尸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只要闭上双目,仍能浮现在眼前。

      “元将军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人世间的相互攻伐,实在是让人厌恶。”元南聿回头,按了按额角,“小南,付湛清现在如何?”

      南汝嘉此次是跟着梁广,到军中出任书记官,他一路随军,先至林州,后又到太原。大军围城之前,他潜入城中,帮着陈霂派出的细作将付湛清救出了城,现在人已被护送回了营帐里。

      “他人聪明,几次危急关头,都让他蒙混了过去,赵昶也并不打算杀他,只是在狱中关了许久,人受了些折磨。”

      付湛清为人疏放旷达,又曾几次助他,如今能平安归来,元南聿心里也觉宽慰。

      “无人看破你的身份吧?”

      南汝嘉笑答:“我追随佘盟主多年,岂能让人轻易勘破行迹?若非有这个胆量和本事,我又怎敢在辽北时与你换了身份?那小皇帝日日紧追在你身边不放,就连他不也没有识破?”

      想那时南汝嘉便知晓了他与陈霂关系,元南聿不免尴尬:“此次我托你混入城内,救付湛清出来,还不知该怎样谢你……”

      南汝嘉连忙摆手:“你不必觉得欠了我人情,便是你不张口,我也不会放他在赵昶手里不管,更何况燕大人与佘盟主的关系,你与我谈这些,岂不是太过见外?”

      元南聿点了点头,朗声笑道:“你说的极是,若是有朝一日,能再与我二哥和佘准重聚,定叫你来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那是自然,你们可不能忘了我!”

      二人说完,相视大笑起来。

      谈及燕思空与佘准,已是与他们数年未见。元南聿与这些人过往的恩怨情仇,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多年患难与共,同生共死的情义,真是叫人分外怀念。

      想起燕思空,元南聿眼神一暗。

      南汝嘉早年行走江湖,最会察言观色,他看元南聿伤感,便岔开了话题:“我今日来见你,还有一事告之。”

      “什么事?”

      “步青曾在镇北王面前诬告于你,你后来挂印辞官,大半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南汝嘉说起此事,也不禁叹了口气,“步青临死前,曾先将妻儿送往晟京,燕大人曾委派我调查此事,我也想知道那些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到底受何人指使,直到这几日,才终于有了些眉目。”

      元南聿神色黯然,南汝嘉所言不错,若没有这件事,他想必不会轻易离开北境。

      “我本以为步青的亲眷还在京里,但打探多时,全无头绪。前些时日,我们前往太原营救付湛清,却让我发现了步青家人的踪迹。”

      “他们人在太原?”事非常理,元南聿也不免疑惑。

      “不错,他们带着付湛清先走,出城前,我用了些手段,撬开了那妇人的嘴,让她吐露了一些线索。”

      元南聿问道:“我与步青共事多年,与他素无恩怨,怕是有人从中收买挑唆?”

      南汝嘉点了点头,继续道:“步青早就被朝廷收买,只等在承运殿对质当日出首你,不想镇北王和燕大人对你百般维护,并不能将你一举击倒,反而害自己锒铛入狱。步青死后,他们一家想在京里定居下来,但又不见容于朝廷,被逼之下,举家迁去了太原。”

      “他们可供出了指使者是谁?”

      “他们也不知道,只是我猜想,这样的行事作风,大半是沈鹤轩所为。”

      元南聿断然道:“不,沈鹤轩为人刚正峭直,想必不屑于用这等阴险卑鄙的手段。”

      南汝嘉看向元南聿,连连摇头:“元将军热诚率真,这些年多去,依旧初心不变,在这乱世之中实属难得,但你错在不该以己度人,认为人人都如你一般,都是正直磊落的君子。”

      “沈鹤轩清高自傲,自认其才学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但却在燕思空手中败了数次,叫他心里怎能服气?他入阁多年,现已是朝中正二品的大员,若只守着本心,早就在朝堂之上被人斗垮了,又何以能在朝中辅佐君上至今?”南汝嘉眼中精光乍现,又不忘调侃了几句,“我看那沈鹤轩对陈霂隳肝沥胆,公忠体国是真。为达目的狡诈残忍,不择手段,怕也是真。”

      元南聿心头一凛,道:“你说的肯定,不似猜测,想必是有证据。”

      南汝嘉也不想瞒他,索性直言:“步青假传燕大人之命,让封家军与王师合营攻城,那封手谕,是伪造的。”

      “这个我早就知晓。”

      “是付湛清模仿了燕大人的笔记,伪造了那封镇北王的手谕。”

      此言有如晴天霹雳,元南聿大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是付湛清亲口告诉我的,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受命于沈鹤轩的安排。”

      元南聿僵立在原处,脑海里的各种念头纷繁出现。

      若此事真是沈鹤轩的手笔,那么步青偷到兵符,假传军令想必也是此人授意,连带着后来在承运殿,孟珙步青等人对他的连番攻讦,这一环套一环的计谋,多半也是出自他一人之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自是要帮小皇帝与镇北王争夺辽北七州,你与燕大人乃是镇北王的左膀右臂,失去你,北境四府如同自断一臂。”眼见元南聿神色颓靡,南汝嘉忍不住提醒他,“沈鹤轩将线放的长远,步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可他再能干,也非他一人之功,若非小皇帝同意,他也怕是难有作为。”

      元南聿大呼一声:“别说了!”

      沈鹤轩要帮陈霂争夺辽北,陷害他离开北境,元南聿并不意外。为君上出谋划策,本就是沈鹤轩为人臣子的本份。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陈霂竟然同意了沈鹤轩这样做,至少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是的,陈霂定然是知晓的。

      本就是他派人掳走了季槐,还用燕思空的命相要挟,若那些人攻击他,让他声明扫地,让他无颜面对封野和燕思空,也是陈霂授意……

      无法想象,更是不敢想象!

      陈霂为何要这样做?

      不光是要让北境失去它们最出色的将军,要封野和燕思空痛苦,还是为了一步步逼迫他自投罗网,让他不得不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陈霂不能这样!他不能一边说着爱他,一边又暗地里让人陷害他,甚至将他们的私情公诸于天下,让他无颜在北境立足。

      元南聿强忍着心痛,勉强说道:“这一切只是猜测,我们并无确凿证据。”

      南汝嘉知他素来意气用事,叹息中暗藏着责备:“你与那小皇帝……我早就看出你对他有情,可陈霂毕竟是天子,即便他喜欢你,他的感情也不可靠。陈霂不可能对沈鹤轩的所为全然不知,你在这样的人身边,如日日与猛兽做伴,叫人怎能不为你担心?”

      “我承你的情。小南,你先回去吧,否则要惹人起疑了。”

      南汝嘉欲言又止,憋在肚子的话千回百转,最后吐露出口的,只余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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