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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陈霂在御书房忙了整一日,到了傍晚才批完奏折,他今日邀了元南聿入宫,此刻却并不着急回去见他,他在等一个更重要的人。

      孙末进得殿内,朝陈霂盈盈一拜:“陛下,沈大人来了。

      陈霂匆匆押了一口茶,忙将茶盏置于案上:“快请他进来。”

      孙末应声将沈鹤轩请了进来,沈鹤轩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如今两鬓皆已斑白,面上的岁月沧桑掩饰不去,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秀儒雅,眉宇间的浩然之气仍在。

      陈霂因他腿上有疾,免了他跪拜,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沈鹤轩在朝堂之上,面对朝臣连番发难之时,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他如今来见陈霂,却是一脸的阴郁神色。

      待陈霂在他上手的位子上坐定,沈鹤轩转过身,低声道:“陛下今日唤臣前来,是下定最后的决心了?”

      陈霂凝视着沈鹤轩,点头道:“先生当知我心。”

      沈鹤轩问道:“那此事现下准备如何?可与祝统领议好对策?”

      “祝兰亭已经安排好了人手,朕叫你来,是让你把此物交与陈名琛。”

      陈霂起身到书案后的架子上取下一枚锦盒,递到了沈鹤轩手上。

      沈鹤轩将盒盖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枚玉质盈润的玉麒麟。

      此物虽小,却可调动景山大营的千军万马。沈鹤轩知道干系重大,小心将此物藏进了袖袋内。

      “下月初九,是朕之嫡子满百日的日子,朕准备在明光殿设宴,宁王会提前三日进京,我们便在明光殿起事。”

      沈鹤轩想起那日宫里定要再掀腥风血雨,表情便愈发的严正凝肃。

      “宁王进京,所带兵马不过五千,你到时见了陈名琛,将朕的这封手谕给他,让他带两万人马进京擒王保驾,拿下赵煦后,连带其在京中的一干党羽,也给朕一并抓起来。”

      沈鹤轩手心微湿,问道:“此事干系重大,除了臣和祝统领,不可向外人泄露。”

      陈霂道:“除你们之外,还有一人已经知晓。”

      沈鹤轩一惊:“还有谁?”

      “元南聿。”

      “不可。”沈鹤轩猛地站起,“除掉赵煦,不仅干系陛下一人安危,还决定了大晟朝革故鼎新之成败,这么大的事,让他知道了,能有什么好处?”

      陈霂沉声道:“要他也参与此事,自有朕的一番道理,先生不必为此担忧。”

      “陛下难道忘了,他在辽北时究竟是如何将情报泄露给金国人的?”

      此事乃陈霂心头至痛,他自问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但故意设局让元南聿被金国人俘虏,至今仍让他痛悔不已,沈鹤轩今日重提此事,让陈霂心头一阵烦躁。

      陈霂朝沈鹤轩摆了摆手,道:“元南聿从来没有出卖过我们,他是忠义仁厚之人,即便不是为了封野,也不会轻易背叛自己的同袍。”

      “当年之事,我们虽对他不义,可他到底也背弃了我们,更何况他现在也还是封野的人……”

      “先生也说了,是我们对他不义在先!”陈霂眼中隐有痛苦之色,“他被阿勒根严刑拷打,受尽了折磨,……你是没有见过他身上的伤,所以他不论最终如何选择,朕都不会怪罪于他。”

      陈霂对元南聿的偏爱,让沈鹤轩暗暗心惊,他犹豫再三,勉强说道:“他是镇北王麾下心腹爱将,这样只会忠心于封野的人,与叛将何异?陛下如此宠信元南聿,纵然他日除了宁王这个心腹大患,他也会如祸水一般,授贼人以把柄,累陛下之清誉。”

      “元南聿是被阿勒根灌下了迷药,才将情报吐露给了他们的!”

      沈鹤轩素来对元南聿不喜,但当年之事终究不是元南聿的过错,陈霂不想让他再受这等不白之冤。

      “先生以为,北境四府难道不是我大晟的疆域?他封野的将军,就不能为我朝抵御外侮,殚诚毕虑?”

      “这……”沈鹤轩并不知其中详情,他关心的,只是陈霂能否对辽北七州长辔远驭,元南聿能对陈霂如此,远超乎他意料之外,“臣不知内情,是臣妄言了。”

      擒拿赵煦,兹事体大。沈鹤轩再不识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陈霂因元南聿之事闹得君臣不谐,二人将宁王之事反复推演,又将其中细节反复推敲,直到有了七八成把握,沈鹤轩才起身告辞。

      沈鹤轩走后,陈霂又在原处坐了许久,心绪平复后,只剩下对元南聿的无尽遗憾。

      元南聿本是当世名将,却已不能见容于北境,即便被迫投奔了朝廷,也始终被人当作二臣看待。

      当初在广宁时,他竟能以一万骑兵,在潢水畔打败卓勒泰的五万大军。后来在辽北作战时,又打下了辽源那场硬仗。他战功赫赫,勇冠三军,但朝臣之中,乃至连沈鹤轩都选择对此视而不见。甚至那些不怀好意之人,更是将他当作佞幸娈宠看待。

      陈霂不由得为他鸣起了不平,又恼恨起了自己无能,想若有朝一日大权独揽,定不叫元南聿再受这样的委屈。

      陈霂在殿中呆坐半日,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想起元南聿此刻还在乾清宫内等着自己,忙摆驾向乾清宫奔去。

      到了乾清宫,迈进正殿,陈霂推开西梢间暖阁的朱漆大门,一室的温暖瞬间迎面而来。元南聿坐于桌前,一桌的膳食未动,陈霂知道他一直在等自己,不由得心头一暖。

      “是我不好,今日晚了,让你饿了半天。”

      宫女接过陈霂递过来的斗篷,便禀退到了殿外,等暖阁里只剩陈霂和元南聿两人,陈霂亲昵地贴着他坐了下来。

      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心爱之人能在灯下等着自己回来一同用饭,想来民间寻常夫妻便也是如此相处,能让陈霂体味这等温暖柔情的,怕这世间仅此一人了。

      “我倒也没有饿着,方才偷食了不少点心。”

      元南聿将眼前的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桌上的饭菜都凉了,我怕你没有胃口,叫人做了碗面给你。”

      陈霂真是饿得狠了,执起筷子,连汤带面地吃了个干净。

      “这个比你做的差远了。”

      等陈霂用过饭,元南聿见天色已晚,便要告辞回去。陈霂故意拉着他闲聊,生生熬到宫门关了,才算心满意足。

      “我是外臣,不能在宫里留宿。”元南聿一直被陈霂拉着不放,有些着急。

      “你又不是没在宫里留宿过。”陈霂对元南聿的抗议置若罔闻,“再说你从前住的那个宫苑还给你留着,偶尔只住一晚,又能怎样?”

      元南聿叹他无赖至此,却又想到能与他独处,心里也暗暗高兴。

      陈霂低声道:“我今晚留你,是有事要给你说。”

      “何事?”

      “还是上次与你说过的,明光殿,宁王。”

      提及明光殿三个字,元南聿脸上的笑意渐渐黯淡了下去。

      “我今日见过沈鹤轩,让他知会陈名琛,下月初九进京勤王,祝兰亭也已调派好了人手,定在初九那日,在明光殿东序布下埋伏。”

      不过寥寥数语,元南聿便已感到陈霂身上的杀伐之气顿起,他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陈霂将他垂落的长发撩至耳后,柔声道:“祝兰亭调拨来的,俱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赵煦又不是武功盖世,拿下他不用费多少工夫,何须你冲锋陷阵?聿儿,我绝不会再让你为我涉险。”

      元南聿道:“你不会平白对我说这些,若有事,千万不要瞒我。”

      陈霂犹豫片刻,对元南聿低声道:“你只做一件事。初九之前,你提前出京,在暗处跟着沈鹤轩到景山,既是保护他,也是盯着他。”

      陈霂从腰袋里取出一物,暖阁里烛火瞳瞳,亮如白昼,他摊开掌心,那掌中之物顿时耀出金灿灿的光芒。

      “这是我朝的虎头符,若沈鹤轩与陈名琛接洽失败,你便用此物,连同我给你的秘诏,从景山调拨两万兵马进京,陈名琛身边我曾安插过一支暗卫,到时候他们会在暗中保护你。”说完,陈霂将兵符连同先前备好的诏书,一并交给了元南聿。

      元南聿呆怔了半天,他对陈霂的做法有些不解:“陈名琛你信不过,难道连沈鹤轩这样的股肱之臣,你都要怀疑?”

      陈霂骤然失笑:“那你可曾想过,和你一同出生入死的步青,有朝一日竟然会出卖你?”

      元南聿低头不语。

      陈霂说的不错,毕竟人心难测,忠奸善恶岂能轻易分辨,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竟连沈鹤轩都不信任,其帝王心术的阴鸷多疑,可以窥见一斑。陈霂身为帝王,如此行事并不算错,不过还是难免让亲近之人心寒。

      陈霂怕他多思,故作轻松道:“你手里这块金疙瘩可厉害了,你有了此物,莫说景山大营,便是京师戍卫司也能供你调遣。”

      元南聿寒声问:“你将这东西给我,不怕我趁乱起事,带兵杀进宫里?”

      陈霂朗声大笑:“你若是想暗害于我,在辽北时便动手了,何至等到今日?我曾对你承诺,要信任你,爱重你,难道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

      “那要是万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正直磊落呢?”元南聿的眸中射出了寒光。

      陈霂想了想,长叹一声:“若真是如此,你仍记恨于我,要取我性命,我也只能认了。毕竟我曾经对不住你,你要报仇,也是我活该。”

      陈霂说完,最后实在忍不住,与元南聿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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