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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在香禅寺小住了两日,陈霂的御驾终于回到紫禁城。

      回朝后,陈霂终于如他所说,将元南聿留在了宫里。

      为免冲撞祖制,他特意命人在后宫之外另打扫出宫室,接了元南聿夫妇二人进来。对外只说元南聿于国有功,天子仰其功绩,悯其病弱,特将他留在宫苑内照料。

      这理由找的体面,言官们纵觉不妥,一时却也挑不出里来。

      言官能诤谏朝堂政事,对于后宫之事也能偶一言之,但此事既不在朝堂,也不属宫廷内闱,陈霂因在辽北之战后威信渐升,他们不好放任宁王之事不言,反而对皇帝的私事妄加置评。

      天气渐暖,转眼就到了入夏时节。

      御花园莲池的莲花这两日开了,陈霂在懋勤殿批了一天奏折,到了晚间终于得了空,便邀了元南聿过来喝酒赏莲。

      元南聿比陈霂早了一刻过来,他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杯酒,品了一口后,尝出了这是因为他喜欢,陈霂特意命人藏了多年的青梅酒。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元南聿未及转身,却先被人从后头往他腰上掐了一把。

      “嗯,是比前些日子有肉了?”陈霂面露笑意,眉眼间却有掩饰不住的疲倦。

      “陛下为前朝之事焦头烂额,此刻怎还有玩笑的闲心?”

      自在宫中住下后,陈霂待他夫妇二人热切周到,私下里两人相处,也并未再做过让他为难的事,元南聿逐渐放下戒备,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

      陈霂从桌上执起酒杯,将杯中的甘美吞进喉中。

      “这你都看出来了?”

      元南聿不疾不徐地说道:“莫说我本就懂得医理,只说你眼下乌青一片,就是寻常人看了,也能看出疲倦之色。”

      陈霂将他的手置于自己掌中,叹息道:“赵煦骄狂自大,朝中多有其党羽,他在祭典上目无尊上,你也看到了,其言行种种,真是让人心惊。”

      元南聿道:“我不信他权势再大,能越过天子,朝臣们怎么说?”

      陈霂道:“已有言官为此事参奏,奏折被内阁压着,昨天都被沈鹤轩打了回去。”

      元南聿惊道:“为何?”

      陈霂道:“他敢无礼,自有他不怕触怒天威的本事。他的田庄买嘱书吏,隐匿赋税,但朝中无人敢参他,即便有人敢秉公直言,也会被其党羽寻到错漏,联合整治下去。”

      陈霂面色凝重,提及赵煦的名字,就已让他十分不快。

      “你看看沈鹤轩就知道了,他历经两朝,于我朝颇有功劳,又有帝师的身份,赵煦纠集党羽,参他的折子在御案上能摞三尺高,沈鹤轩为官清廉,他们抓不到他什么把柄,就说他搅乱政令,增税害民,是大晟朝的第一酷吏。若不是有我一力保他,他哪里还能在朝中稳做他的大学士。”

      陈霂心中明白,只要赵煦手中兵权一日不除,朝廷就一日不得动他,现在再在一些小事上与他计较,只会打草惊蛇,于大局无益。

      夏日的暖风于池面上拂过,他们位于凉亭之下,亭上有水流下,犹如连绵不绝的飞瀑,风吹进来已经去掉的暑意,只觉得清爽。

      陈霂的心神渐觉平静,他侧目看向元南聿,笑道:“好容易与你相伴,莫要让那些烦心事扰了我们清净。”陈霂见他面色红润许多,心中顿觉欢喜,“我问过太医院的张院判,他说你这两个月恢复的很快。”

      元南聿后退一步,俯身跪了下来:“臣是托了陛下的福,是陛下体恤臣病弱。”

      陈霂红着眼,说道:“你是故意的……”

      元南聿猛地抬头,对他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不通医理,但你真当我不知,你心中对封野有愧,宁愿日日受病痛折磨,也不肯好好照料自己,全当是对自己过错的惩罚。”陈霂俯下身,情不自禁地将人抱进了怀中。

      因怕惹他厌烦,陈霂平日都是尽力克制着,尽量不去做让元南聿感觉难堪的事,但他对此人思慕良久,又不得亲近,此刻人就在怀中,他再也控制不住,大手钳住他的下巴,热烫的嘴唇就要亲上那瓣温润的双唇。

      马上就能再次品尝那熟悉温厚的气息,陈霂却被元南聿一把推了出去,他跌坐在青石地面上,并不觉得羞恼,只是吃惊。

      元南聿剧烈的喘息着,他为自己方才的失神而感到羞愧,亦感到十分害怕。

      如果放任自己,再次沉迷到这种不伦的关系里,那么他的软弱,不仅使他愧对封野和燕思空,也会害了陈霂。

      “陛下,请自重!”元南聿已将头颅尽量埋下,他想要逃走,他无法面对陈霂。

      “你怎就对我这般狠心?!”陈霂怨怼且委屈着。

      “陈霂,你又何必如此?”元南聿将拳头紧握,咬牙说道,“我们这样不应该,早就该结束了,你后宫佳丽有三千之众,我也娶了妻,马上也要为人父,我年纪还比你大了一旬,你又何必对我苦苦纠缠?”

      陈霂的心被刺的生疼,但也让他从方才的痴迷中快速清醒了过来,他伸出手,想去抚摸对方,想去安抚那个陷入困顿中的男人。

      但他依旧没有接受,只是更加畏葸,想要逃的更远。

      陈霂尝试着轻触他的乌发,说道:“我承诺过你的,我不逼你,这些时日,你夫妻在宫里,我可曾为难过你们?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谁都不敢妄动。陈霂心里害怕,他怕自己再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会把元南聿从自己身边推的更远。

      “陛下。”

      是孙末的声音,若非有急事禀报,他不会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陈霂与元南聿俱是一惊,神情均保持着窘迫的刻板。

      “什么事?”陈霂沉声问道。

      孙末看了元南聿一眼,欲言又止。

      陈霂对元南聿说道:“你今夜早些回去,朕改日再去看你。”

      元南聿深知自己是封野的旧臣,他来晟京也并非出自他本意,若有要事,自己还是应当避嫌。

      他向陈霂揖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一路行走在宫苑的回廊上,元南聿好容易镇定了心神,到了一处拐角,忽见一头带青玉缎带,身着黛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向他走了过来。

      定睛看去,此人生的面如美玉,目如繁星,见到元南聿就舒眉浅笑,让人只觉得如春日暖阳般直照人心底。

      一瞬间,元南聿以为他看到的是年轻时的燕思空,再仔细看去,才想起来这人乃是曾任翰林院编修的南汝嘉,因此人才情斐然,又颇具才干,自去年起,已经调任为吏部主事。

      南汝嘉行止从容,毫不拘谨,见了元南聿反似是见了旧相识,上前笑道:“元大人,这是要上哪儿去?”

      元南聿目光朝着远处,道:“自然是回去。”

      南汝嘉意有所指道:“陛下对您这般体恤,这份荣宠,当真也是世所罕见。”

      此人生就一番风流儒雅的文人气,不料今日开口,表情轻浮,毫无秉节持重,为人臣子的模样。

      他见元南聿僵立当场,继而说道:“元大人在辽北的事,满朝皆知,您对陛下隳肝沥胆的忠心,连下官都深感佩服。”他表情一动,再开口又换了口气,“但天子恩德,犹如雷霆雨露,你我身为臣子,更当时刻警醒。”

      元南聿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对此人并无好感,南汝嘉样貌上肖似燕思空,性情气度却与之南辕北辙,早在几年前,他就曾听过宫里传出的他和陈霂的流言,只是流言不足取信,他也没有立场深究。

      和狡猾的人在一起,只会让人心烦意乱,元南聿绷着脸,扭头便要离开,南汝嘉却抵住元南聿的胸膛,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紧贴元南聿耳边,沉声道:“大人身上的十三处断骨,如今可否痊愈?指骨处所用的续玉膏可还有效?”

      元南聿心里一惊,暗道:“我身上伤重如何,他一个外人又从何知晓?”

      离开康平时,他病的昏昏沉沉,隐约只记得是佘准将他救了出来,又将他转送到了燕思空的身边,这南汝嘉和佘准莫非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惊疑不已,正要上前询问,南汝嘉倒先开了口:“有一喜事,怕是大人还不知?”

      “什么事?”

      “陛下虽与宁王不睦,但到底与中宫夫妻情深。上月初,听闻皇后终于有了身孕,陛下后继有人,可不谓是天大的喜事?”

      元南聿只觉心脏处蓦然一痛。

      陈霂对他一片深情的模样方才还在眼前,转眼间就听到中宫有孕的消息,而他至今还与陈霂保持着暧昧不明的关系,这一切想起来,让元南聿心里泛起了恶心。

      元南聿自知脸色难看,却还是强忍道:“江山社稷延续,陛下必须后继有人,眼下中宫有了嫡子,确实可喜可贺。”

      多耽搁一刻,就多受一分被蚁噬内脏般的折磨,元南聿向南汝嘉道了别,急忙从他身旁侧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元南聿离去的背影,南汝嘉摇了摇头,眸中似有痛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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