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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惊闻噩耗,元南聿只觉得眼前发黑,脚下一时不稳,险些摔倒。

      燕思空病重,他为了找办法救他,已经是焦头烂额,如今竟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了这样的事,着实让人心惊,但不管对方是为了什么,定是有备而来。

      封野拍着元南聿的肩,尽量安抚着他,“南聿,我让王府的卫戍军随你一同去,你夫人怀着身孕,此刻万不能有什么闪失,我们得把人尽快找回来。”

      元南聿颤声谢过后,封野与他一同出了门,他钦点了一队人马,让他们跟着元南聿去了西山。

      等他们策马赶到清凉寺时,已是过午时分。

      官府派来的衙役已经先来一步,将死伤者妥善处置,只是地上血迹未干,从周围草木上留下的打斗痕迹来看,那些劫走季槐的人,个个身手不俗。

      “元将军,我们眼下该当如何?要不要派人去追?”跟随元南聿一路过来的卫戍军指挥使向他问道。

      元南聿神色凝重,朝他摆了摆手。

      随季槐去西山上香的,除了随从女使,还有二十多个元府的亲信侍卫,他们都是随元南聿在战场上厮杀过,能以一当十的好手,但被那伙人袭击时,却未有太多还手的余地。

      众人分析其中原因,一是那些人一早就埋伏好,突然杀出,确实让人不备。二是他们功夫极高,随行的侍卫不是他们的对手。

      谁能短时间派出这样一队人马,在如此熙攘繁华之地将人劫走,再无声无息的在闹市中消失呢?

      元南聿打定主意,既然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即便他不急着寻人,那些人也会想办法来找他,不如耐心静待两日,观望下动静再做打算。

      元南聿对季槐虽不情深,却对她十分照顾体恤,两人日常如兄妹般相处,日子过得倒也清静自在。

      她现在死生不知,人也不知道在何处,元南聿担忧她的安危,接连三日几乎没怎么睡觉。

      就这样熬到第三日夜里,依旧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不想让封野派人去寻,也是不想因为在城内大肆搜捕而打草惊蛇。

      元南聿走到桌前,备好纸笔,在灯下写起了信。

      若是让封野出兵寻人绝非上策,兴师动众不说,更怕将那伙人逼急了,对季槐不利。

      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劳动佘准留给他们的人,陈怀礼人现就在大同,让他动用手下的眼线,可能会找到点线索。

      元南聿心思烦乱,愁眉深锁的在灯下写字,忽然觉察到窗外有人影闪动,他立马警觉了起来。

      他虽然身体大损,身手不复从前,但耳力如旧,等到窗棂微动,他一个侧身闪过,再看向身后,书柜上被扎了一枚铜钱镖,镖下还附带了一封书信。

      元南聿掀起外袍,飞身追出院子,竟没有寻到方才有人来过的半缕踪迹,他回到屋里,将那封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看完信上所书,元南聿双手颤抖着,将那封信攥得死紧,随后将它在掌中震的粉碎。

      ———

      晟京,太和殿。

      大晟朝的文武百官位列于大殿两侧,陈霂坐于大殿的御座之上,以手扶额,正在为丹樨之下,诸人的对沈鹤轩的弹劾而心烦。

      自他登庸以来,朝廷表面上一派升平景象,又从金国人手中夺回了辽北大半的控制权,但上至朝廷下至民间,昭武帝时遗留下的痹政,却到今日也未能肃清。从泰和元年开始,朝廷推行的清查田地,编审徭役的改革,到现在已然难以再施行下去。

      沈鹤轩是陈霂授业恩师,又居辽北战事之首功,替他分忧无数,但他为人清高自傲,峭直刻板,行事往往不通情理,与陈霂又始终君臣难谐。

      面对众臣弹劾,沈鹤轩立于大殿正中,他腰背挺的笔直,双目微阖,显然是不把这些非议放在眼里。

      他双手持笏,朝着殿上的天子拜了一拜,说道:“新政之前,皇族王公,勋戚宦官者,利用手中特权,以投献,请乞,夺买,将公田转为私田,全国纳税的土地竟不足一半,百姓产去税存,良田居于富室,实乃朝廷苦,百姓更苦。”

      “今上御极以来,朝廷对田亩通行丈量,为的不过就是扭转私家日富,公室日贫,昏聩民穷的弊病,但却有朝臣参奏,说什么朝廷政务烦碎,增税害民,乱了祖制。说到底,这些人是为江山社稷考量,还是为了私利考虑,犹未可知。”

      沈鹤轩在太和殿内一番陈词,引得众臣议论纷纷。

      谁都清楚,朝廷新政乃是为国为民的治政良方,但触动了太多官僚缙绅的利益,从朝廷到地方,所遇尽是阻力。

      谁愿意将吃下去的东西轻易吐出来?

      故支持沈鹤轩者寥寥,反对之声,却一浪高于一浪。

      正在此时,通政司右通政宁修远站了出来,向陈霂奏道:“清丈之后,田亩之数骤增,而籍上人口早已流失,户田二籍混乱失真,说增税害民,也却有实据。”

      沈鹤轩冷笑道:“宁大人方才所言不虚,你家在晟京西郊尚有良田三百亩,若是用小弓丈量,自然能多增不少田额。”

      宁修远出身外戚,背靠的就是宁王的势力,明眼人都清楚,沈鹤轩得罪谁都不怕,最不该得罪的,就是这个宁王。

      宁王与陈霂联合起兵,助他夺得帝位,功劳颇大。天下初定之时,宁王尚有十五万兵马,他自持兵马大权,并未将陈霂放在眼里,就将大军驻在太原,他妹妹如今又在凤位,陈霂也奈何他不得。

      面对宁修远的挑衅,沈鹤轩也不甘示弱:“正是因为赋役不均,人口流徙,官府才想尽办法隐匿赋税,若非新政早推行了几年,朝廷哪里还有银子去辽北打仗?户部为筹措军费,恨不得一块银子分成八瓣,后宫里花银子都得撙节裁剪,这些宁大人就不说了?”

      沈鹤轩伶牙俐齿,宁修远不过是仗着在外戚势力在朝中为官的庸臣,沈鹤轩的接连发难,让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沈鹤轩还要再说,陈霂挑起玉旒,朝他摇了摇头。

      “今日时辰不早了,新政之事改日再议罢。”

      丹樨之上天子声音疲惫,纷乱的朝堂只能暂且偃旗息鼓,随着掌印太监王钦一声“退朝”四散而去。

      入夜之后,陈霂将众人都遣散了出去,偌大的乾清宫只有他一人喝着闷酒。

      他心中烦闷,眼下朝廷边患危机暂时解除,但收复辽北后,朝廷要派兵驻军,添兵设饷,又是一项巨大的开支。

      前几日吏部尚书上来折子,说眼下太仓仅剩存银一百三十万两,而朝廷需要应支边饷,补发例银,官军的俸银总共就要五百多万两银子。

      这钱从哪出?

      各种税收,加派,余盐贩卖加起来也不够,除非再想办法向百姓搜刮。

      痹政难除,不是因为朝廷没有除旧布新的良策干臣,而是阻力太大。而新政施行的最大障碍,还要属宁王一派的势力。

      他仗着外戚的身份,军权在手,又有从龙之功,对朝廷政令向来是阳奉阴违,因他们在太原还有十数万军队驻扎,赵煦便欲效法封野,也想将太原府立为国中之国,将军政税法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思及此事,陈霂不由得心中慨叹,他与沈鹤轩等人要施行新政,怕是前途多舛啊!

      陈霂在灯下自斟自饮着,这时宫门微启,孙末探了探头,犹豫着走入殿内,来到陈霂身前,弓着身子,小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孙末刚说完,也不等人通报,皇后的仪仗已经进到乾清宫大门内。

      她今夜着了一身大红色凤凰委地长袍,长发高耸,凤眸微吊,除了容貌寡淡些,倒确有统御六宫,母仪天下的气质。

      “夜深风寒,皇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陈霂斜靠在软枕上,并未抬头看她。

      “今日是初一,陛下本该在坤宁宫留宿,方才我派人问过孙公公,才知陛下喝醉了,臣妾不放心,故过来看看。”

      赵皇后口中说着关怀之语,但语气神色却未有半分关心之态,她与陈霂本就感情淡薄,陈霂登基称帝后,夫妻二人更是离心。

      “朕今日醉了,就在这儿歇下,皇后有事不妨直说。”

      “今日朝堂上的事,臣妾已经知晓。”陈皇后神情倨傲,对陈霂不见恭谨之态,“当日陛下领兵出云南,攻克永州时,乃至后来连克蜀地、长安等数座城池,全赖宁王支持,若非他将祖上数代累积悉数相赠,怕是未有后来陛下问鼎天下的转机。”

      赵皇后例数着宁王功绩,陈霂打着哈欠,强忍着困意,对她这样的说辞已经感到厌烦。

      每当有人将矛头对准宁王,她都要在自己面前细数她兄长当日之功,似是将他视为忘恩负义之辈般看待。

      “朕能登庸,宁王当居首功,你说的不假,所以……”

      “所以,宁王功勋卓著,对您忠心耿耿,陛下不当听信沈鹤轩等人的一面之词。”陈皇后抢先说着,她倒是十分坦白,方才陈词所为乃是更早时,沈鹤轩弹劾宁王不遵新政,隐瞒土地之事。

      “朕知道了,自当会对此事多番考量,不会对任何人偏听偏信。”陈霂劳累了一日,已经在下逐客令。

      “可是,陛下……”

      “孙末,更深霜重,送皇后回宫。对了,将我那件墨狐披风给皇后披上。”

      “陛下……”

      陈霂的耐心已经耗尽,不免加重了语气:“我朝律法,后宫不可干政,皇后心系天下,但也还是不要僭越的好。”

      陈霂不给她面子,让一贯强势的陈皇后有些难堪,她悻悻然地拜别陈霂,领着一众侍女离宫而去。

      陈皇后走了,被她方才一闹,陈霂酒也醒了,只是头疼的厉害。

      孙末伺候陈霂年头长了,看出陈霂心烦,端了醒酒汤过来,让他喝下。

      “孙末,去传付湛清来乾清宫,朕有事找他。”

      孙末略觉不妥:“陛下,夜已深了,宫门就快要关了,这时候叫付大人来……”

      “别废话,去叫他即刻入宫!”

      “是。”孙末无法,只得领命而去。

      乾清宫烛火摇曳,大殿里又只剩下了陈霂一人。

      宫人将地龙烧的极旺,殿里又置着炭盆,从外面进来,只觉得如春风拂面一般,陈霂在榻上假寐,却并不觉得寝宫里有多温暖。

      他觉得自己很孤独。

      偌大的紫禁城里没有可靠的人,也没有能让他汲取温暖的人,寒冷的冬夜,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他想见他,也非常想他。

      付湛清办事得力,只要再忍耐几日,怕就能再将那人拥入怀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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