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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那一夜后,陈霂于元南聿的关系日益亲厚起来。元南聿很快发现,他手中的官印不再是块冷冰冰的金疙瘩。

      陈霂似乎并不想将他以高官厚爵供养起来,做个有名无实的富贵闲人,而是在慢慢放权,在暗中栽培他。

      陈霂欲待他以真心,仅对这件事的揣测,已让元南聿心惊不已。

      他不明白陈霂为何会信任他,还授他以权力,他猜不透这个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白日里,要帮衬陈霂处理日常军务,节制内外诸多军事。入夜后,陈霂常来他的府中探望,一呆就是半宿,为避人耳目,天亮前再乘车回返宫中。

      自那一夜之后,陈霂再未将元南聿强留宫中过夜,只是总要冒险出来见他。

      陈霂虽已继任大统,但根基浅薄,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他,元南聿并不赞同他这样做,只是每次提及,总被陈霂一笑带过。

      以他的话说,无元南聿一日,则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安稳。

      这日,掌灯之后,陈霂又不请自来。

      陈霂穿的是宦官的服制,在外头还罩了宽大的斗篷,一路跟着管家从角门进来,穿堂而过,再悄悄潜入内室,这些日子皆是如此,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他到了屋里,见元南聿已经梳洗完毕,换了寝衣,脚上趿着鞋,正靠在床边看书。

      陈霂见他如此悠闲懒散,笑道:“你是知我要来,一早便等着了?”

      “今日怎么这样晚?”元南聿把书扔了,接过他递来的外袍。

      “今日确实晚了,最近朝中诸事繁忙,本以为金国自卓勒泰死后总能消停几年,不想才过了三年,竟又蠢蠢欲动。”

      金国对辽北的威胁,并未随着卓勒泰的死亡而解除。

      三年前,卓勒泰长子阿勒根继任为金国国主,其人多疑少谋,杀伐成性,但随其父常年征战,有军功傍身。卓勒泰死后,他排除异己,终于坐上了金国皇帝的宝座。

      而让人头疼的是,此人与陈霂年纪相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治国能力平平,倒是对治军极其重视,且他们还始终占据着辽北七州的有利地形。

      卓勒泰战死后,阿勒根以为父报仇为口号,对边境时常骚扰,晟朝境内的百姓时常被他们欺凌掳掠,简直不胜其扰。

      战事往往一触即发,而战机却又一瞬即逝,半点都马虎不得。

      金国虎视中原已久,辽北七州尽在敌手,不论是封野还是陈霂,只要是晟朝热血男儿,无不有收复故地的理想与雄心。

      陈霂脱了外袍,坐到灯下,与元南聿探讨起如今晟朝与金国的形势。两人讨论不久,已互相引为知己,为对方的观点想法报以赞许之意。

      昔日剑拔弩张,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两人,竟也能融洽相处至此,真是天意弄人,造化弄人!

      “你吃过晚饭没有?”

      陈霂正侃侃而谈,被元南聿忽然打断还有些不满,他方一停下,就听肚子“咕噜”响了一声,摸了摸肠胃,这才觉出饥饿难耐。

      陈霂心虚笑道:“还没呢。”

      从午后批阅奏折,又因辽北之事召大臣到懋勤殿议事,忙的连口茶都顾不得喝,又因惦记着去见元南聿,陈霂晚膳没顾得上吃,方才二人聊的投契,自然把吃饭的事全忘了。

      “三餐无序最伤身体,你真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吗?”元南聿忍不住责备了他一句,转头又问,“想吃什么?”

      陈霂笑道:“有碗热汤面就好。”

      元南聿点了点头,道:“那你等会儿,我去厨房做给你吃。”

      陈霂一听,赶忙说道:“天都这么晚了,还冷的厉害,你出去干什么?你乃我朝重臣,这种事怎劳自己动手?你叫下人去做就好了。”

      元南聿劝道:“这么简单的事,何需烦劳他人?我去去就来。”

      陈霂无奈,只得点头应下。

      终于能在床上躺下,陈霂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却又困又累,他卷着元南聿的被子,身上越来越暖和,精神也跟着松懈下来,渐渐就要睡着。

      “吱呀——”一声门响,陈霂猛地睁开眼睛,见元南聿裹着棉袍,裹挟着寒风进了门,手里端着的,是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面汤。

      元南聿拍了拍陈霂的肩膀,“起来吃吧。”

      陈霂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接过筷子就吃了起来。

      他吞了两口,再看才知面汤里加了青菜和糖心蛋,想来元南聿怕他吃不饱,又切了牛肉放在里面。

      “南聿果真能干,连碗面汤都能做的这么好吃。”陈霂忍不住赞道,“除了我母后,你是第二个给我做汤面的人。”

      元南聿看他吃的很快,知他是真的喜欢。

      正如此刻,陈霂在他面前举止越来越随性,有时还像少年人般跟他撒娇。看着陈霂未褪尽年少稚气的侧脸,元南聿陷入了沉思。

      “我吃完了!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

      陈霂把碗递给了他,满足地咂了咂嘴,元南聿看向碗里,竟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让陈霂漱过口,又洗了脸,替他换过衣衫后,两人都躺了下来。

      “你怎的这样贤惠?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元南聿斜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

      陈霂将他搂进怀里,又摸了摸被填饱了的肚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他将脸埋在元南聿的怀里,语气竟似在撒娇,“再过两日便是春狩的日子,我要你随我一起去。”

      “……好。”

      “南汝佳的事,我是故意气你的,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拱开省略若干字,把脸贴在他结实的肌肉上,感觉确实不错,陈霂故意又在上面蹭了几蹭。

      “陈霂,你别闹了。”

      “我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元南聿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陈霂困的不行,嗫嚅着道:“我不喜欢男人,但是我喜欢你。”

      元南聿再低头看向陈霂时,他已经微张着嘴,扑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

      在一日春雨沥沥,寒意料峭的清晨,景山的猎场又迎来新一年的围猎。

      远处的天空刚露出半点鱼肚白,浩荡的车辇华盖载着王公贵戚,朝廷重臣,由披坚执锐的拱卫司的护卫军一路互送,从京师出发。

      从早晨起,天空就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雪,细碎的雪花如柳絮般,从空中翩然洒落,只是未有柔软,只有冰寒。

      一行人到了猎场,君臣先用过早膳,略修整了半个时辰,众人便各自换了装束,他们随行的家丁护卫为自家主人牵出马匹,备好刀剑弓弩,为狩猎做着准备。

      天空中依旧飘着雪花,天有些冷,但丝毫不影响大家的兴致。

      大家鲜衣怒马,大队人马集结在树林的入口处。

      陈霂见今日元南聿星眸剑目,墨发银甲,骑在高大骏烈的乌云踏雪背上,手执弓弩,宛如神祇下凡一般俊美,心中大悦。

      他笑着对元南聿说:“若论弓剑马术,我大晟朝无出元将军之右者,如今承平日久,不知现今又当如何?”

      元南聿笑答:“不经一战,怎知我剑不利?”

      二人对视片刻,相视而笑。

      陈霂的余光扫向了身旁的宁王赵煦,赵煦今年留京过年,此次他人也在随行的队伍里。

      这些年,陈霂与赵煦虚与委蛇,赵煦又乃年轻骄狂之辈,陈霂素来不喜。这次春狩,陈霂一心想拔得头筹,好煞煞这个朝廷新贵的锐气。

      陈霂率先越上骏马,拉紧了缰绳,转身冲元南聿说道:“南聿,且快随朕入林。”

      说完,陈霂一马当先率先入林,只见地上雪泥飞溅,数支队伍分别朝着不同方向,纵马疾驰而去。

      元南聿也伸脚踩住马蹬,一个利落翻身,稳稳骑在了马背上,他忽而调转马头,停在了孙末身边。

      朝孙末拱了拱手,元南聿说道:“多谢公公那日替我说情。”

      孙末连连摆手,“如此小事,将军何须再提?如今见你与陛下相处得宜,老奴心里也着实欢喜得很。”

      他朝元南聿走了几步,贴他耳边小声说道:“将军聪慧,不难看出陛下对你用情至深,他自小孤苦,还望将军往后好生照料他。”

      孙末说话时表情哀戚,竟险些要落下泪来。

      他跟随陈霂多年,知道当今圣上性情冷硬阴鸷,也只有在元南聿身边,他的身上才能有找回些许年少时温暖纯澈的影子。

      兴许是被孙末的情绪感染,元南聿心里一阵酸涩,他将眼睛强行看向远方,答道:“这个自然。”

      拜别孙末,元南聿忽地调转马头,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一手持鞭向甩向空中,墨云踏雪便如离弦之箭,向林中飞去。

      身下马儿脚力极快,元南聿很快就在树林中与陈霂汇合,两人并辔而行。

      按照规矩,晟朝天子围猎出巡,除了功绩盖世的文臣武将,便是皇后才能与天子并行,众人看在眼里,都对陈霂对元南聿的偏爱感到心惊,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起先,陈霂还惦记着与元南聿做伴,并未放开手脚,后听得侍卫禀告,镇国公猎得多少,宁王又猎得多少,他争胜之心顿起,便与元南聿分别,自己带领一队侍卫,朝着丛林深处奔去。

      周围林木扶疏,树稍上落雪晶莹,纵马行走其间,周遭也算的上是景致清幽。

      元南聿此刻却已经没有了半分闲情逸致。

      他领着一队人马朝与陈霂的相反方向奔袭,□□的坐骑是日行千里的神驹,他自己又骑术高明,在林中左奔右冲,渐渐身后的侍卫便被他甩的越来越远。

      行到一僻静无人处,元南聿身后终于只剩两名侍卫,他走在前头,忽而听见身后一阵呜咽声,他赶忙调转马头,大呼一声:“兄弟莫要伤人性命!”

      只是说的还是迟了,两名侍卫中的一人,已经用手中的弓弦,勒断了另一人的脖子。

      “元将军莫惊!”

      说话的正是陈怀礼之弟怀仁,随着死去骑兵的尸身滚落,他扔下手中带血的弓弦,朝着元南聿抱拳道:“将军宅心仁厚,可若不如此,怎能让将军逃出生天?还是赶紧换了他的甲胄衣衫,速速出林。将军只管向西去,到了路口,自然有人接应。”

      在战场上,元南聿早已见惯了堆尸如山,流血漂橹的场面,但是在承平岁月里,眼见无辜之人在自己面前枉死,还是觉得陈怀仁的做法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他跨下马来,同陈怀仁一起拨下死尸身上的盔甲,拿了腰牌,换好衣服,陈怀仁又从怀中掏出了几样东西,在元南聿的脸上揉捏了一番。

      给元南聿易好容,又给乌云踏雪的皮毛染了颜色,黑色的骏马很快被染成了灰白相间的杂色马匹。

      陈怀仁道:“这样便妥当了,估摸谁也认不出将军的真容。将军放心,快些上马,这里一切有我。”

      元南聿本想道谢,但看见躺在地上的尸体,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他冲陈怀仁拱了拱手,翻身跨上了乌云踏雪,纵马朝树林西方奔去。

      他曾经对陈霂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他只能选择对一个人忠诚。

      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选择回北境,选择回到封野和燕思空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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