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星火［星际］》扶摇青空

24、024

　　深夜，医疗所里一片安静，只有空调系统在不停发出细微嗡鸣。
　　大门被推开，接着，走廊里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正在打瞌睡的小护士迷迷糊糊抬起头，一下子就看到了牧龙军团暗蓝色的军服，上面的银色金属饰物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浩瀚宇宙中闪烁的星辰。
　　“啊，统……”
　　来人抬手制止了她继续发声，往下压了压帽檐，继续朝最里面的病房走去。

　　病房门被无声打开，白刃敏锐地从浅眠中清醒，一眼就看到高高的军帽和上面独一无二的帽徽，刚想调侃两句，突然停住了。
　　他警觉地支起身体，看着那个明显比苏羽魁梧一点的人走进屋子，转身关上房门。

　　接着，那个人擎起被压低的帽檐，露出一张比苏羽更加年轻的脸。
　　白刃眼底光芒闪烁了一下，轻笑：“是你？”

　　苏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蔑地走到床边，掏出一个橡胶做成的简陋手指模型，塞进确认权限的那个凹陷里。
　　“你应该庆幸，这个破地方限制囚犯的只是指纹，如果是虹膜，你就要被关死在这里了。”

　　“咔嚓”，系统识别到牧龙军团统帅的指纹，暗锁自动打开。

　　白刃没动，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年轻面孔，问：“你是苏羽的弟弟？”
　　苏若轻轻哼了一声，下意识朝门上的小窗看了一眼：“你快点离开，我先掩护你到丘陵上去，明天再接你离开伽利星。”

　　“为什么？”白刃眯起眼睛，还是没动。
　　“我记得，上次我登上魔域号的时候你也在，你知道我跟高尤先生的合作关系，还有什么问题？”苏若没想到反叛军的先锋官是个蠢货，他快要开始质疑高尤的能力了。

　　“不。”白刃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沉默几秒问，“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背叛帝国？你是个高级贵族，值得吗？”
　　苏若横了他一眼：“我将来只可能是个普通贵族，苏羽才是高级贵族。”

　　白刃恍然大悟。
　　他想背叛的并不是星临帝国，他想背叛的只是哥哥苏羽而已。
　　世袭的贵族爵位只能传给长子，次子往下的只有最底端的男爵爵位，往后都需要靠自己打拼，对高级贵族的子嗣来说，这无疑是相当令人难受的落差。

　　小家伙很有野心啊？
　　不过，论心机，他比他哥哥真是差远了，如果是苏羽的话，肯定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白刃咧着嘴笑起来，感觉很有趣。

　　“你今天救我，是什么意思？”
　　“既然我们都是同一战线的，我当然不能眼看着你死。”

　　这话半真半假。
　　在白刃被捉的消息刚刚传出来的时候，苏若正被关在皇宫，他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白刃的记忆里肯定有自己的影子，万一苏羽对他使用提取记忆类的逼供手段，那自己死定了！
　　所以他又哭又闹地要求苏羽快点回首府，一是不希望他继续追踪高尤，二是想让白刃快点被皇室处死。
　　没想到，他担心的事一件都没发生。

　　苏羽没追上高尤，白刃也没被逼供。

　　即使看起来白刃嘴很严，也很擅长应对审讯，但他还是不放心。
　　白刃是高尤的先锋官，一有机会苏若就想救他离开，顺便送高尤一个人情。

　　苏若打算的好好的，可是，好像当事人并不打算配合，他躺在床上根本就不动。
　　“你动不了吗？”这是苏若能想到的仅有的可能了。
　　“哦，能动。”白刃轻巧地坐起来。

　　苏若：“……那跟我走。”
　　白刃却摇摇头，稍稍活动了一下被锁得发僵的手腕：“可是我不想走，这里有吃有喝有人照顾，我可不愿意回去过逃亡的日子。”

　　苏若震惊：“你疯了吗？等你失去利用价值，他们会处死你的！”
　　白刃活动了一下脖颈，无所谓地说：“不让自己失去利用价值不就行了？”

　　苏若用看蠢货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好吧，那我尊重你的意愿。”
　　他指指床上的锁：“但我得把你重新锁回去。”

　　白刃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苏若慢慢靠过去，在白刃扭过身子打算把手腕放回床边的锁拷里时骤然发难。
　　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从白刃喉咙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倏然划过，被敏捷躲开后，又重重插进他原本就受伤的大臂外侧。
　　这样寂静的夜里，刀子入肉的声音让苏若本人都感觉头皮发麻，可白刃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硬是用完好的左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捏住苏若的手腕。

　　苏若疼得闷哼，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愤怒地盯着白刃，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大型凶兽的夹子给钳住了，不得不松开握着匕首的手。
　　白刃坐在床边，没受伤的那条腿重重一蹬，苏若倒退着被踹到墙上。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凶悍地扑过去，手掌死死卡住他的脖子，大臂上插着的匕首还在微微震荡。

　　“小东西，找死？”白刃咬牙狞笑。

　　那一瞬间，苏若感觉自己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了。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帽檐边缘滑下，他剧烈地喘着气，眼角抑制不住地挤出泪水，迷蒙的眼睛里透露出哀求和恐惧。

　　白刃冷笑了一下：“怂货！”
　　比他哥哥差远了。

　　他松开手，把人往门的方向用力一推：“滚。”
　　苏若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在接触到他充满戾气的目光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转身跑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护士的礼貌讯问消失在走廊尽头，医疗所里又恢复了寂静。

　　-
　　第二天清晨，护士照例来换药，一进门就发出惊呼，装着好几种药物的托盘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过了半小时，当苏羽带着宗启穹走进病房的时候，据说早上还坐在宽大靠背椅上的白刃已经被警卫们重新拷在床上。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周围的警卫们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怎么回事？”苏羽皱眉看向白刃手臂上添的新伤，看来已经被好好包扎过了。
　　负责医疗所周围警戒的警卫队长结结巴巴地说：“统帅大人，他，他不肯说，一句话都不说。”

　　“监控呢？”宗启穹问。
　　“调出来看过了，没问题！除了统帅大人之外，没有其他人来过。”

　　“没问题？”宗启穹瞪眼，“他怎么受伤的没看到？这间病房的监控呢？”
　　“这间病房没……没有监控。”警卫队长明显气场不足，被宗副统帅一吓唬，差点直接哭了。
　　宗启穹当场就要发飙：“什么？没有监控？这么危险的人物，你们都不监控的吗？”

　　苏羽抬手打断他：“是我让他们把监控撤掉的。”
　　“为什么？”宗启穹震惊地叫出声。
　　苏羽嘴唇动了动，给出个相当冠冕堂皇的理由：“担心监控被入侵，有人通过监控跟犯人联络。”
　　“啊？！”宗启穹：“真的吗？还能这样？”

　　苏羽冷冷扫了他一眼。
　　宗启穹立刻闭嘴，每当这个眼神出现的时候，就表明他们的统帅大人即将失去耐心，再啰嗦后果自负。

　　接着，他的注意力放到满身纱布的白刃身上，嘿嘿笑着走过去，用力按住他肩膀上的伤处。
　　“哟呵，不是挺嚣张的吗？你也有今天？疼么？先锋官大人？”
　　从来到大奥丘陵开始，他就一直在牧龙号上待着，要不是今天统帅大人要他送一套新军服到希望之城来，他还没机会看到白刃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呢！
　　真爽！

　　白刃像是跟他较上了劲，连眼皮都没颤动一下，就那么冷冰冰跟他对视。

　　宗启穹气得瞪眼，刚要再加把劲，就听身后统帅大人发话了。
　　“宗中将。”
　　“是！”
　　“出去。”
　　“……”

　　等所有人都离开病房，苏羽坐到宽大的靠背椅上，脸色严肃地看向白刃：“有人闯进来了？”
　　白刃缓和了目光，把他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嬉笑着问：“统帅大人，换新衣服了？”
　　就算是旧的，穿在苏羽身上也像是新的，所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的衣着问题，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牧龙军团的统帅就像是一尊行走的雕塑，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

　　苏羽低头看自己。
　　一样的款式，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肩章，就连流苏的条数都不多不少。

　　两天相处下来，苏羽自认为摸清了白刃的脾气。
　　这家伙，想让他乖一点，就得先顺毛。
　　“你怎么知道？”他随口问。

　　白刃朝他的胸口抬了抬下巴：“你昨天来的时候，胸前第一排两颗扣子上的龙头图案是面对面的，现在的是背对背的，钉错了吧？”

　　苏羽低头一看，竟然真的是这样。
　　这家伙，这么细心？
　　“很厉害，衣服确实是新的。”他的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白刃得意地笑了一声。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闯进来了？”苏羽追问。
　　白刃点点头，说出昨晚就想好的答案：“有人穿着你的衣服混进来，想杀我。”

　　苏羽说不出话。
　　穿着自己的衣服？
　　难怪没有引起警卫们的警惕，就连检查监控时都以为午夜的闯入者是自己，压根就没当成特别的事上报！

　　早上，侍者惶恐地来报告说，昨晚洗涤熨烫好的统帅军服不见了。
　　苏羽虽然有点疑惑，但并没往深处想，只以为是负责浆洗的仆人们不留神给混放到别处去了，就让宗启穹赶紧送来一套新的。

　　有那么一刹那，苏羽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但又因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联系，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竟然，错过了一直在等待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