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星火［星际］》扶摇青空

21、021

　　纪衡公爵借着交接的由头，把其他人打发出去，跟苏羽单独说了几句话。

　　苏羽保护白刃的行为虽然被给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八成还是会引起高尤的警觉。
　　纪衡公爵沉思片刻，提出一个刚刚生成的新想法。
　　“苏上将，不如你借这个机会接近白刃，打打感情牌？”

　　“……什么？”
　　“感情牌”三个字让苏羽后背的汗毛“刷”的一下就立起来了，稍微有点不自在地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

　　他恰好看到唐琛办公桌上的相框，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还有一张穿着军装的单人照，照片里的人不是唐琛。
　　他的样貌跟唐琛有八分相似，是个阳光朝气的年轻人，肩章表示他是名军校生。
　　苏羽稍微恍惚了一下，意识到这该是唐琛的儿子。

　　直到听到纪衡公爵说：“对，你冒险救了他一命，说不定他出于感激会配合你招认点什么，再说，我看他并不讨厌你，不然也不会阻止你喝下带有毒素的咖啡。”
　　“他那是还没坏到骨子里。”苏羽坚决不想把两个人的行为跟情感扯上一点关系，“他对高尤的忠诚我们无法想象。”

　　纪衡公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他反应有点过激。
　　“没关系，就算白刃不配合，也会给高尤一种错觉——你们关系很好，白刃随时可能出卖他，我们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不如将错就错。”

　　苏羽沉默几秒，无法反驳。
　　“……好吧，如果他能活过来的话，我会多去医疗所几次。”

　　纪衡公爵表示赞赏：“苏上将很识大局，不愧是帝国最优秀的统帅，等叶词总司令过两年退役后，我看你将是最有希望的接班人。”

　　苏羽扯了扯嘴角，目光瞥过桌上唐琛儿子的阳光笑脸，谦虚地说了声“您过奖了”。
　　权力和地位什么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的目标始终都是让自己再优秀一点，更优秀一点，他连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变得优秀都说不太清楚。

　　大概，这是一种另类的强迫症吧！

　　-
　　原本计划十天的九百年庆典在古怪的气氛里勉强持续了五天，客人们陆续离开。

　　就连凌云伯爵和诺亚也在昨天离开了，而苏若说想留在这里照应哥哥，看看能否上帮忙。
　　苏羽本来想说没什么可帮的，但见苏若坚持，也就由他去了，目前帝国军校正在放为期一个月的国庆长假，他回首府也没事，留下来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虽然他们关系一直不那么融洽，但毕竟都是伯爵府的人。

　　除了被征用做侍者的，劳工们早在庆典开始时就已经撤到城外，继续大奥丘陵的改造工作，外围的工作被苏羽安排给唐琛的副手全权负责，他才懒得顶着风沙和毒辣的太阳做毫无意义的监工，反正只是临时的代理。

　　唐琛的死最终做出定论——畏罪自杀。
　　苏羽心里虽然还存疑，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郁闷还是减轻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今天医疗所负责治疗白刃的医生报告，昏迷了五天的白刃终于醒了。

　　白刃醒和不醒不是关键，关键是，终于可以继续利用他引出高尤了。
　　嗯！

　　虽然这几天一直对纪衡公爵的提议有些抗拒，但这会儿他既然醒了，苏羽不得不去探望他，好“拉进关系”。
　　纪衡公爵肯定不知道他们的物理关系已经相当近了，甚至还有过一次负距离。

　　一回想起那天在杂物间，苏羽的耳根就开始发烫，平时他伪装的够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意这件事。
　　早晚有一天，等白刃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干掉他！

　　苏羽对着镜子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出发前往医疗所。
　　这次他带上了段连辰和苍夷。

　　没有害怕谁的意思，只是礼貌性地防备一下，摆摆帝国统帅的架子。
　　嗯！

　　等到了医疗所，他终于意识到，他的防备是多余的。
　　跟医生简单询问过白刃的情况，肩膀、腹部、大腿都有刺穿伤，肋骨断了四根，皮外伤就更不用说了……
　　总的来说，他现在就只有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能动。
　　哦，还有头。

　　一走进医疗所的走廊，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在护士的指引下，他们走近了那间唯一住着病人的房间。

　　布置简单的病房里安安静静，暖融融的阳光洒在病人脸上和身上，让他平时冷酷阴狠的样子都多了几分柔和。
　　白刃身上缠满绷带，完好的那只手被斜着拷在特制的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凌厉的眼睛微微眯着，要不是睫毛突然颤抖一下，苏羽还以为他还在昏迷中。

　　他这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倒很少见。
　　活该！

　　苏羽心情豁然开朗，连跨进病房的脚步都变轻快了。

　　感受到有人进入，白刃偏头看过来，眼神就亮了。

　　苏羽停住脚步，维持着高贵冰冷的样子跟他对视几秒，挪开目光，拉过一个简易圆凳子坐下。
　　“你……”苏羽吐出一个音节，突然感觉不自在。
　　他动了动身体，回头看了左边的段连辰一眼。

　　段连辰会意，随口指挥苍夷：“苍夷，去给统帅大人搬一把舒服点的椅子！”
　　苏羽：“……”
　　苍夷的眼皮跳了跳，觉得他真是个天才。

　　不过，还是按照他说的去了。
　　尊贵的统帅大人坐在那个小破圆凳子上，虽然依旧气势十足，但总感觉差点意思。
　　在犯人面前不能丢了气势，尤其是，对方是个觊觎了他们的统帅大人很长时间的阴暗家伙。
　　必须让他知道，他白刃，在尊贵的统帅大人面前就是只臭虫，凭他，也配？

　　看他们在狭小的病房里忙着换椅子，白刃咧了咧嘴，又因为扯到耳根的伤把笑容憋了回去。

　　苏羽快被两个笨蛋部下气死了。
　　等坐到宽大的椅子上，他抬手，终于有机会说出真正意图：“去外面守着。”

　　段连辰觉得不太妙。
　　“不行，统帅大人，别让这家伙再趁机占了您的便宜！”
　　苏羽想把这家伙的嘴巴给封上。
　　还没等他回头训人，段连辰就被苍夷迅速拉走了。

　　白刃的胸腔一下下震颤起来，表情十分愉悦。
　　几天的昏迷让他嗓子很干，却还是哑着破发动机一样的声音说：“看来我给你的部下留下深刻印象了，统帅大人。”

　　苏羽黑起一张脸，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
　　接着，他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白刃的一只手被锁着，另一只手吊在胸前，根本没法喝水，唯一的方法，就是喂给他喝。
　　喂给他？
　　某些让他做噩梦的回忆异常清晰地从脑海里跳出来。

　　苏羽居高临下跟他对视几秒，决定维持住心态。
　　他这个半死不活的地步，总该没法搞事了吧？

　　把水杯递到白刃唇边，微微倾斜，白刃就乖乖就着他的手喝了个精光。
　　之后，舔了舔嘴唇。

　　显而易见，医生和护士不会给他这样的犯人喂水，除了基础的治疗和输液，什么都没有。
　　苏羽盯了下他唇角的水渍，问：“还喝吗？”

　　白刃幅度很小地摇摇头。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问：“你来讯问我？”
　　苏羽点头：“跟你确认一些情况，给唐琛自杀的事件定性。”
　　“那不应该是稽查部门该做的事？”

　　他得意地笑起来，像是掌握了某个秘密。
　　之后，苏羽的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我暂时代替唐琛接管希望之城的所有事物，以后你是我手下的劳工，希望你配合。”
　　“……太大材小用了吧，统帅大人？”

　　苏羽把水杯放回桌子上，抿起嘴唇看着他。
　　“行，我配合。”面对苏羽坚定的眼神，白刃拉着长音，郁闷地答应。

　　苏羽拿出一个本子，开始问白刃问题，白刃每次回答完，他都认真记录，确认无误后再进行下一个问题。
　　白刃第一次觉得接受讯问这种无聊的事竟然也能这么有趣，而且他发现，苏羽会把每个问题都描述的异常详细，几乎就只需要他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
　　可以说相当体贴了！

　　“好了，那今天就到这里。”
　　讯问结束后，苏羽合上笔记本，一抬眼，就看到白刃投过来的柔和眼神。
　　他恍惚了一下，仔细一看，哪有什么柔和的眼神，白刃明明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心里直骂自己有病。

　　实际情况跟之前稽查部门猜测的基本一致，白刃的口供里，唐琛对他的几次利用，包括最后的泄愤，都对上了。
　　案件没有疑点，唐琛畏罪自杀。

　　苏羽看了他一眼，默然起身离开，白刃的肌肉绷紧又放松，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从头到尾，两个人对那天斗兽场里发生的事都绝口未提。

　　苏羽没用原先唐琛的那间办公室，而是选了另外一间。
　　回去后，他把笔记本上的口供整理好，传给稽查部门，以便他们结案。

　　忙完一切后，天都要黑了。
　　希望之城里比前几天冷清得多，很多无人场所暂时关闭，等待着迎来它的新客人。
　　听说已经有大商人开始划区域承包这里的娱乐项目，商业方面的事苏羽不懂，反正，如果人流多起来的话，那帝国的目标就又前进了一步。

　　意外的，回房间用过晚餐后，他居然接到了帝国军团总司令叶词的通讯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