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星火［星际］》扶摇青空

13、013

　　不是苏羽不想反抗，而是白刃的脸靠的太近了，他能闻到上面散发出来的过度浓烈的血腥气息。
　　白刃脸上的血污和身上的肮脏让他难以忍受，非必要的时候，他不想去碰触。

　　他的脸色在杂物间晦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眉宇间的厌恶藏都藏不住，可是却垂着双手一动也没动。
　　他的反应让白刃感到很有趣，他以为他会操起警棍先抽自己一顿再说。

　　白刃得寸进尺地往前凑了凑，带着铁锈味的气息从苏羽的鼻间流淌过，让他下意识把头往后靠了靠，抵在墙壁上。

　　“滚开！”
　　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就立刻被白刃捕捉到他声音里的细微颤音。

　　只是言语威胁，并没有实质性的行动？
　　白刃像是发现了蚂蚁搬家的孩子，只想一树枝捣毁它们的窝。

　　他的头又往前探了一下，让两个人之间只剩几公分的距离。
　　他再次闻到了那股浮空草的味道，今天还夹杂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就不滚开，怎么着？”白刃轻笑，“苏上将，你在顾虑什么？不忍心拒绝我吗？”

　　苏羽猛然惊醒似的，戴着手套的双手各拿住警棍的一端，横在白刃胸前，让他无法继续靠近。
　　可是，他也无法继续推开。

　　白刃的力气太大了，苏羽没法撼动他，白刃只要伸长脖子，两个人就能挨到一起。
　　他也确实那样打算的。

　　布满血污的脸慢慢靠近，让苏羽本能地闭起眼睛把头别向一侧，心脏像是随时能从胸膛里跳出来。

　　想象中的吻没有落下来。
　　白刃只是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一下苏羽的脸颊就迅速分开，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统帅大人干净的脸上多了一块肮脏的红色印子。

　　苏羽愣了几秒，看到白刃脸上的血迹缺了一块，突然后背一凉。
　　他一只手保持着推开白刃的动作，收回另一只手摸了一下脸颊，雪白的手套立刻染上血色。

　　苏羽的脑子“嗡”地一下。
　　“……你这个变态，神经病！”

　　门外忽然有交谈声由远及近，白刃“嘘”了一声，苏羽立刻闭上了嘴。
　　他不想让大奥丘陵的人看到牧龙军团的统帅被反叛军逼成这副样子，尤其是，对方还被绑着双手。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疏于锻炼，才会弱成这样。

　　白刃明显看穿了他的心，痞痞地笑了一下，用力向前，再次凑近苏羽线条优雅的脸。
　　他喜欢他的气味，还有他愤怒着急却无计可施的样子。
　　他用极低的声音威胁：“别吵啊，统帅大人，你现在的样子可不怎么好看。”

　　威胁奏效了，苏羽的确不能接受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狼狈。
　　外面的脚步声还没走远，苏羽在形象覆灭和暂时隐忍之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真乖。”
　　白刃轻轻吐出两个字，这时苏羽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距离又变得十分危险。

　　“离我远点！”他低吼着命令。
　　白刃反而凑得更近了。
　　这让苏羽心跳疯狂加速，呼吸都有些停滞，外面的脚步声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突然，脚步停在杂物间的门前。
　　“我听到里面有动静？”
　　“不会吧？谁会在里面？该不是有人偷东西？”
　　两个人决定进门看看。

　　门把手被拧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在苏羽听起来，那声音就像是惊雷。
　　他用余光盯住门把手，瞳孔随着把手的下压慢慢缩小，像是感知到危险的猫。

　　下一秒，眼前一花，他猝不及防地被覆盖住了唇。

　　苏羽浑身的汗毛都要炸开了，脑子一阵眩晕。
　　这种时候，他的全部注意力所在并不是正在对他进行侵犯的白刃，却仍旧停留在已经被压到底的门把手上。

　　门被推开一条缝，苏羽浑身就跟着抖了一下，一种绝望的覆灭感快要将他埋葬了。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原本就因为亲吻而变得稀薄的空气无法全面供给大脑里的养分，他无法思索太多，就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祈祷那扇门不要被打开。

　　祈祷奏效了，在走廊尽头叼着一根烟的唐琛喊了一声：“你们两个，不要进去！”
　　“是！上校大人！”

　　“啪嗒”，门被合上，苏羽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
　　接着他意识到，白刃正在试图撬开他的牙缝。

　　因为各种心理压力，他本来就丧失了大部分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不让白刃做进一步的侵犯，等待外面的人离开。
　　凌乱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杂物间灌满原始的野性气息。

　　一场持久的战役。

　　外面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苏羽银灰色的眼眸闪过一道冷光，白刃猛然感觉胸前一阵刺痛传来，整个人被击飞了出去，趴在地上昏迷不醒。
　　脑子短路了很久的苏羽终于想到把拇指搭上警棍的电击开关——刚好让这头蛮牛睡上大半天的档位。

　　等制服了白刃，他手忙脚乱地脱下手套，用力擦拭脸上和唇角沾到的血痕，确认干净后，才平复好心情，走出门叫唐琛把人抬走。
　　这会儿，倒是觉得唐琛看起来顺眼多了。

　　唐琛看着倒在地上的白刃，摸不着头脑。
　　“统帅大人，这是发生什么了？”
　　“教训了他一顿。”

　　见苏羽把沾着乱七八糟血迹的手套厌恶地丢在墙角，唐琛忍不住好奇：“您，您没事吧？”
　　“我像有事吗？”
　　唐琛觉得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但被统帅大人这样反问，又不好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脸有点泛红。
　　大概是教训得太用力，累到了。

　　“那个，对于白刃的处理，您有什么指示吗？”这次唐琛学乖了，小心翼翼地问。
　　“严加看管，不老实就打一顿好了。”苏羽吃了个哑巴亏，快气疯了，却不能表现出来，憋到内伤。
　　“好嘞！遵命，尊贵的统帅大人！”

　　苏羽看到唐琛兴奋的样子，突然有点不舒服的预感，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反正在白刃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他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诱饵引出高尤。
　　只要是活着的，谁会在乎诱饵是一个人还是半个人呢？

　　正好今天心血来潮来了大奥丘陵一趟，是时候往外满散播一点虚假消息了。

　　几小时后，“叛徒白刃因为配合军团的调查，被免除死罪，发配到大奥丘陵做劳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帝国军团，又在没有禁制的情况下，从军团传到民间。

　　这个消息一出来，各个新闻网立刻对此进行了大篇幅的详细报道，各种标题直接攀升至热门搜索前几位。
　　#戴罪立功！叛徒白刃对军团交代出高尤下落，牧龙军团离消灭反叛军只有毫厘之差！#
　　#陛下仁慈！叛徒白刃得到皇室特赦，但需为伽利星人民建设希望之城才有机会挽回他的生命！#
　　#意外惊喜！有消息称，白刃再次对军团曝出反叛军的消息，高尤落网指日可待！#

　　消息一条条被发出来，整个伽利星都震撼了，底下评论戾气十足，一水儿的“严惩白刃”、“白刃辜负了贫民阶层”、“白刃的罪责无可弥补，不要代表我们”。
　　这些民间舆论倒是让苏羽感到意外，毕竟，在白刃刚毕业的时候，曾被无数人追捧成“贫民阶层的英雄”来着。

　　活该！
　　他关闭网络，心情复杂地骂了一句。

　　这些都是他按照计划找信任的人散播出去的，他已经变相把白刃关押的地址透露出去了，相信高尤看到之后，肯定会有所行动。
　　就算这次没有行动，下次也一定会有！
　　这回，在高尤出现之前，苏羽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心休个长假了。

　　回到家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彻头彻尾洗了个澡，他在浴室里呆了足足两个小时，把身上的沙粒和挥之不散的血腥气统统洗掉。
　　一想到白刃今天的负距离碰触，他恨不得把自己扒掉一层皮。

　　可恶，怎么就又让他得逞了呢？
　　苏羽大为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在同一个问题上栽一次又栽一次，这么愚蠢……
　　这些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永远！
　　等白刃失去利用价值的那一天，就干掉他！

　　苏羽懊恼地靠在沙发靠背上，随手拿起一本纸质杂志盖住脸，整个人都丧得没力气。

　　时尚杂志慢慢滑落，掉在他腿上，他低头想要捡起来，就从翻开的那页上赫然看到了诺亚穿着时尚地被印在杂志上，金框的单片眼镜给他平添了几分斯文贵气，脸上挂着足以让少女们失声尖叫的笑容。
　　苏羽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拿起杂志看上面的报道。

　　那是一篇访谈，满幅文字都隐含着诺亚作为最大咖啡进出口商人的骄傲，和他未来的宏图大志。
　　苏羽感受着几乎要透出纸面的野心，露出会心的笑。

　　苏羽跟诺亚从小一起长大，很了解他的为人，他确实是个充满野心的人，一个激进分子。
　　苏羽曾经说过，如果他不是出身贵族家庭，早被人打死了。
　　这话大部分是开玩笑的成分，但后来差点就应验了，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诺亚终于有一天为此付出了代价——他失去了一侧的视力。
　　从那天开始，他不得不离开军校，成为一名生意人。
　　他拒绝更换足以乱真的义眼，开朗地说这是一个教训，这能提醒他一辈子记得这个教训。
　　虽然骨子里的性格无法被改变，但从那之后诺亚确实稳重多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这给了苏羽一个印象，或许人就需要一点教训才能长记性。
　　包括可恶的白刃！

　　祝他在大奥丘陵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