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东宫被太子读心》回笙买买买

2、第二章

　　东宫的小院偏远安静，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郁盼渡独自一人呆坐床榻之上，孤寂与迷茫悄然滋生、蚕食着她的衣角。

　　无边无际漆黑中，一曲低沉婉转的琴音响起，雅致悠远，犹如仙乐飘渺。郁盼渡心尖抽痛，如在亲人的怀抱中泪流不止。

　　“郁姑娘醒了？我是红梅。”女侍卫见惯生死离别，仍被郁盼渡的悲痛触动。她心疼少女瘦了一圈，轻擦脸上的泪走进屋内，“想吃什么？请典膳局做。”

　　郁盼渡沉默摇头，侧耳静静聆听勾动心弦的琴声。她不通音律，莫名得到丝丝缕缕的安慰。

　　每一日，幽幽的琴声如约奏起。曲调不一，无可替代的动人心神。

　　窗边夕阳余晖下，少女难得有了好奇心。她说出妹妹离世后的第一句话，嗓音暗哑：“是谁在抚琴？”

　　“太子殿下。”红梅爽快回应，笑声里带着无比崇敬，“殿下天资卓越，六艺造诣非凡。”

　　郁盼渡关于“太子”的模糊身影，加上了悦耳的琴曲。不论有意无意，古琴声驱散她的不安。

　　清冷的空气扑鼻，郁盼渡抚上木头窗沿。她意外碰到一个小雪堆，光滑冰凉。郁盼渡下意识蜷缩手指，又慢慢摸了上去。她在心里勾勒出雪团的形状：“这是何物？”

　　“小兔子。”红梅很高兴少女发现，“殿下说约是今年最后一场雪，让匠人雕的小玩意儿。”

　　憨态可掬的小白兔惟妙惟肖，郁盼渡爱不释手。寒冷晦暗冬日，留下一小块洁白明亮的存在。

　　“姑娘喜欢？我也会做。”红梅用手帕轻拭郁盼渡粉嫩湿润的指尖，放在掌心暖一暖。她怕人总待在屋里憋坏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在这里，没有人禁锢郁盼渡手脚，任她想做什么。只是还不能离开东宫，平日需要侍卫陪伴。听闻阚丞昶发疯将王都翻了个遍，誓要抓回“失踪的小妾”。

　　红梅让郁盼渡放心，他们会保护她。郁盼渡明白，如果连东宫不安全，她逃到哪里都没用。

　　年轻女人手指修长，掌心温暖，薄薄茧子是长期握剑留下的。郁盼渡独自一人太久，不适应与外人接触。她身体微僵，摇头：“多谢，不必费心。”

　　红梅松开手，笑道：“那等开春，园子里开满花可漂亮了。”

　　春日，百花盛开，顺风而来淡淡香气。

　　午后，红梅回去拿遗忘的手杖。郁盼渡走到亭子之外，她仰起头，感受到日光落在脸上，眉眼间。多久没站在阳光底下，已经记不清了。

　　鸟儿清脆鸣叫，郁盼渡嗅着味道，触碰到廊边一盆旺盛的花枝，花瓣轻薄柔软，肆意散发浓烈的香气。花开花落，自由自在。

　　叮咚流动的水声，胜过了所有。郁盼渡若有所觉蹲身，指腹探到石子路外温凉的水面。庭院里有一片池塘，呼吸之间，郁盼渡抽出一支玉簪沉进了池底。闷闷“咚”的一声，听得出池水不浅。

　　郁盼渡心思动摇，着了魔一样踩上石阶。她不会水，往前走一步，大家会认为是意外。

　　一声琴响从身后传来，如一根线勾住郁盼渡的腰肢。少女如梦初醒，面色苍白。她昏了头，只顾自己解脱。

　　隔着一座假山，亭中的琴声比以往都近。琴音如人，温柔坦荡，只隐约一丝沉重。待一曲琴声忽然停了，郁盼渡意犹未尽。太子殿下几日不在东宫，筹谋如何铲除阚丞昶这个奸臣吗？

　　青年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离开亭子，朝着池塘方向走来。郁盼渡有种不该在此处的慌乱感。她记忆和耳力极好，匆忙躲到一棵树之后，无意踩到一个坑崴到了脚。

　　“唔…”郁盼渡闷哼一声，埋下脑袋无尽迷茫，她躲什么啊？

　　竹林的清香与药味的微苦安静凝神，济致筠居高临下嗓音平和：“郁姑娘？”

　　郁盼渡心跳微快，松开紧捏的裙摆：“民女叩见太子殿下。”

　　济致筠：“姑娘为何一人在池边？”

　　“簪子丢了。”郁盼渡绝说不出支开红梅，自己有寻死的念头。

　　“姑娘先回，孤让人找。”济致筠沉吟片刻，“可是哪里伤着了？”

　　郁盼渡赶紧摇头，忍着疼站起：“不用麻烦。殿下救命之恩，民女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济致筠轻叹一口气：“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面对倔强的盲眼少女，济致筠放柔了嗓音，真情流露的可惜，“对不住，我答应郁大夫照顾好姑娘。”

　　姐妹二人团聚的时日太短太短，留下无限的遗憾。郁盼渡遭受二度失去亲人的打击，济致筠看在眼里，心中怜惜。

　　“不是的…”郁盼渡红了眼眶，太子真心向她道歉？在她过去的认知里，高人一等的王公贵族、但凡有一点权利的普通人，在残忍践踏他人的这件事上，通通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跟无恶不作轩元侯爷阚丞昶相比，太子殿下是世间最良善慈悲的人物。待他成为天子的一日，百姓们的生活会有盼头吧。

　　“万分感激殿下，让我见到了榛儿。”郁盼渡并非贪得无厌之人。她无法想象倘若错过了重逢，恐怕自己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

　　“郁姑娘，盼渡姑娘——”

　　“殿下？！”

　　红梅的呼唤由远及近，半跪行礼济致筠面前，冷静下来回禀：“郁姑娘院子里有生人。我抓住他，他…服毒自裁。”

　　阚丞昶派人追来了？一阵凉风吹来，郁盼渡面白如纸，冷得站不住身形。她死也不想回去。

　　一只大手稳稳托住郁盼渡手臂，青年令人安心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刺客闯进东宫，彻查。红梅带郁姑娘换个住处。”

　　几个带刀侍卫无声落地，齐声道：“诺。”

　　温暖的气息驱散冷风，太子胸有成竹的模样影响了郁盼渡。迟早有这一天，她不必自乱阵脚。

　　等红梅扶住少女，青年才松开手。呼吸间淡淡的血腥味，郁盼渡转过头：“红姐受伤了？”

　　“没事，皮外伤。”红梅满不在乎一笑，区区小伤是家常便饭。郁盼渡关切的神色，暖到了她心里。红梅留意少女走路不便，没有多问地蹲身：“姑娘上来，我背你。”

　　“我能…走。”郁盼渡为难自己眼盲，脚踝隐隐作痛。纵是对方一番好意，她不想拖累带伤之人。

　　一支长木杖递到郁盼渡手边，光滑表面留有余温。济致筠温声道：“借姑娘一用。”

　　郁盼渡握紧手杖，欣喜得弯眼：“多谢殿下。”她没有多想，行动自如的太子为何随身带此物。

　　太子沉默良久，轻笑：“不必言谢。人人守望相助，也许哪日我会对你有所求。”

　　郁盼渡开口请求，需要莫大的勇气。她不想成为带来麻烦的废人。太子殿下说的那样自然，并非身居高位的虚伪傲慢，而是与生俱来的从容闪耀。

　　郁盼渡心头涌动奇怪的情绪，分不清想哭，还是想笑。旁人看郁盼渡像一碰就碎的瓷器，小心翼翼中不乏怜悯。太子殿下不一样。他待郁盼渡如寻常人，对她有某种未知的期待。

　　然而，郁盼渡很快清醒自己一无所有，对未来的帝王没有半点好处。殿下是个大好人，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而不是她有什么特别。

　　太子一行人离开后，红梅后知后觉的赞叹：“郁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身为女子，我都看痴了。”

　　郁盼渡面庞微热，原来不用人逼，她也会笑的。

　　搬至新的竹园，下人送来一把上好的古琴。红梅说姑娘喜欢听琴，请了乐师教一教。郁盼渡心之向往，仍受宠若惊，毕恭毕敬。

　　晋师傅曾为年少的太子启蒙，是非同一般的大师。如今的他不再收徒，禁不住引以为傲的天才弟子邀约。

　　晋师傅臭着一张脸，转眼乐开了花。原以为清水芙蓉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心性坚定，天赋极高，不骄不躁。他仿佛看见当年的小太子，迫不及待收郁盼渡当关门弟子。

　　他乐呵呵朝太子炫耀：“有朝一日，青出于蓝胜于蓝。”

　　济致筠优雅品茶，并不意外。

　　晋师傅嘀咕：“殿下早知道了？”小徒弟分明说是第一次碰琴。

　　青年浅浅勾唇：“本予她解闷，喜欢甚好。”

　　“好啊…”老师傅瞠目结舌，太子殿下何曾对一名女子如此上心？他感觉自己被徒弟卖了，却心甘情愿，三生有幸。只因小姑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专心致志学琴。不同于太子肩上重担诸多，很早便出师了。

　　晋师傅虽性子洒脱，随心所欲，并没有因弟子的短处松懈教导。他说郁盼渡盲了双眼，相应的耳力过人，万中无一。

　　兴之所至，师傅让太子指教小师妹一二。

　　郁盼渡抚住琴弦的手指抖了，怎敢在人间仙乐面前班门弄斧？

　　济致筠轻轻一笑：“谈不上指点，不如合奏一曲？”

　　郁盼渡犹豫片刻，点了下头。二人琴音如滴水落沧海，融入其中，不分彼此，酣畅淋漓。

　　晋师傅大呼过瘾，笑道：“知音难求。”

　　郁盼渡脑子晕乎乎，音律上不知不觉开了窍。如被一束光引领前行，照亮灰暗天地。不解之处，豁然开朗。

　　她听着师傅和太子交谈，心慢慢安定下来。

　　朝堂风云变幻，君王心思难测。这一日晴天霹雳，轩元候府阚丞昶联合群臣告东宫，太子为质子时伙同国舅残害手足兄弟。

　　皇帝陛下雷霆之怒，下旨命太子远征邻国，将功赎罪。东宫气氛沉重，压得喘不过气，人人自危。

　　郁盼渡无意听见花园里有人议论，皇帝顾忌名声，只是没亲手处死幼子。太子长年体弱，拿药当饭吃，上战场九死一生。

　　“郁大夫还在就好了。”

　　“是啊，医圣爱徒，医术无双。”

　　郁盼渡转过头，不愿再听下去。身后冒出两句话，狠狠扎了她心口一刀。

　　“郁大夫从轩元候府回来，一病不起。准是他们下的毒手…”

　　红梅找到郁盼渡的时候，少女双手冰凉，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急声问女人：“郁榛得的是什么病，和阚丞昶可有关系？”

　　红梅语塞：“姑娘听谁说的？”

　　郁盼渡拉住女人的手，眼中泪摇摇欲坠：“我想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