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东宫被太子读心》回笙买买买

1、第一章

　　无数次午夜梦回，郁盼渡渴望时日停在十六的年纪。纵然年少贫困孤独，却自由自在。总比绝望的笼中鸟，任人把玩戏弄。

　　严寒冬日，天空与地面一片白茫茫。远处排排树木耸立，如同铺开画卷的粗旷墨迹。湖中一座小楼静谧优雅，门窗紧闭，俨然尊贵主人重金打造的精致牢笼。

　　呼呼萧瑟的风声穿梭，金色锁链遭到无声破坏。厚重的红门开启，细小的雪花肆意飞舞入楼。

　　屋内装饰华丽夺目，郁盼渡肤色久不见光的瓷白，窈窕身姿纤瘦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少女乌发如墨，细颈修长，安静如画中仙子。她面无波澜，似没有听见外人踏足禁地的声响，或是毫不在意。

　　闯进小楼的不止一位，来人沉默而嚣张打破侯爷立下的死规矩：除了他，谁也不准接近郁盼渡，更不能与她交谈。

　　“郁姑娘，别怕。”年轻女子温声细语，担心惊动独处的柔弱美人，“我们奉东宫之命而来。轩元侯府恃强凌弱，强掳民女。您可愿随我们走？殿下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无边漫长的黑暗里，始终有一双危险的眼睛冰冷俯视，无形的大手恶意操纵。第一次有人不称郁盼渡是侯爷的女人，空有容貌的替身。少女平静侧过脸，直呼权势滔天的侯爷名姓：“阚丞昶无需试探，我不会离开。”

　　郁盼渡姣好的面庞纯真动人，一双琥珀眸子美丽而无神，惹人怜惜。东宫近侍中低低的抽气声，片刻间明白侯爷的偏执疯狂。少女盲了双眼，也要强行金屋藏娇。此次夺走疯子的心头好，不敢想象事发之后他的表情有多可怕。

　　郁盼渡本不是自愿，面对皇家救援之手却没有一丝欣喜感激。少女本能的抗拒、警惕，出乎众人的预料。失望过多少次，才会全无摆脱的勇气。向来冷漠无情的女护卫红梅放软嗓音，缓慢接近：“郁姑娘，我们并非侯爷之人，也是受您的妹妹所托…”

　　郁盼渡呼吸一顿，冷声打断：“我说过，不准用榛儿骗我。”年少失散的妹妹，是她唯一的逆鳞。

　　阚丞昶有无尽折磨人的手段，变着花样戏耍郁盼渡，几乎逼疯她。三番两次，他派人佯装千辛万苦救郁盼渡出去，经历惊心动魄的兜兜转转，又在少女自以为逃出生天时大笑现身。

　　暴戾男人残忍杀掉帮助郁盼渡的手下，一点点掐灭少女眼里的希望，笑容亲切地打碎她的脊梁，恨不得折断她不存在的翅膀。

　　郁盼渡困在台上当提线木偶，阚丞昶在台下愉悦看戏。男人最喜欢欣赏少女漂亮脸蛋上流露的所有表情，犹如强迫命令笼中鸟歌唱，展示华美的羽翼：“你的一哭一笑，生死存亡，只能为了本侯。”

　　落在阚丞昶的手掌心，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郁盼渡看不透那个疯子，也不再相信任何人，只冷声警告：“不想死，别过来。”

　　侍卫们心里捏一把汗，悄悄看向身边的俊秀无双的年轻公子。太子殿下亲自前来，自是极为看重结果。他说了，须得郁姑娘心甘情愿，不可鲁莽。可时间紧迫，侯府守卫森严，错过这一次时机，很难有第二次。

　　“不会有郁姑娘担心的事发生。”陌生青年嗓音清朗如明月，气度尊贵，却没有阚丞昶的威严迫人，“榛儿姑娘为东宫医女，她说姐姐最疼自己，总会留红豆糕给她吃，带她去河边看烟火，放花灯祈福。”

　　从未与外人道的往事浮现，郁盼渡湿润了眼眶。小小的妹妹捧着糕点眼弯如月牙的模样，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

　　“榛儿在哪？”郁盼渡失了冷静站起来，纤细手指在漆黑中摸索，“我要见她榛儿…”

　　少女眼角泛红，美目闪烁晶莹的星星点点，引人感同身受的急切与思念。匆忙中郁盼渡不小心趔趄，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扶起了她。

　　“小心。”

　　陌生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阚丞昶森冷的笑声犹在耳边，异常强烈恐怖的占有欲：“谁敢动你一根头发丝，本侯将他碎尸万段 。”

　　“别碰我！”少女惊的慌忙推开，自身跌在地上。她的睫毛剧烈颤抖，泪水浸湿衣袖，无比恐惧阚丞昶又回来大开杀戒。

　　“殿下——”近卫惊呼上前，险些魂飞魄散。当朝太子地位尊贵，体弱多病，少女的行为很可能招来杀身灾祸。

　　“无事。”济致筠稳住颀长身形，含笑垂眸。地上抱住膝盖的少女宛如瑟瑟发抖的小猫，惊人貌美，无辜易碎。明明是郁盼渡主动推搡他，好像受到伤害的是自己。

　　蓝衣青年不远不近蹲下身，温声道：“先离开此地，郁榛姑娘在等你。小娘子所有疑问，我会一一解答。”

　　众人不可思议，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对郁盼渡纡尊降贵，极尽温柔。

　　郁盼渡失明后对声音感知敏锐，更加清楚来人的情绪。男人被她失控冲撞没有发火杀人，音质平和如叮咚流水，不知不觉令人信服。

　　“好，”郁盼渡咬着牙点下头，喉咙挤出两个字，“快…走。”

　　哪怕一线希望，她都要见到妹妹。

　　后来，通过侍卫红梅的嘴里，郁盼渡才知晓护她走出囚笼的恩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济致筠。

　　郁盼渡目不能视，对殿下好听的嗓音印象深刻。旁人对太子称颂的只言片语，她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

　　谦谦君子，贤明仁慈，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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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分别十三年，相聚没有半点生疏。日日夜夜，梦寐以求的重逢却那样短暂。

　　原来，郁榛病入膏肓，医者不能自医。郁盼渡恍然明白东宫众人的欲言又止，无声的怜悯。

　　小女孩长大了，身形不似记忆里的样子。一声虚弱的“姐姐”，郁盼渡知道，是她，就是失而复得的亲妹妹。

　　郁盼渡在床边抚摸妹妹消瘦的脸庞，拉住她的双手摁在心口泣不成声：“我怎么…才能帮你？”

　　“没用的，生死有命。再见姐姐一面，已了无遗憾。”郁榛话里有满足的笑意，安抚起泪流满面的姐姐。一如儿时，她强撑起精神，轻轻依靠在郁盼渡肩头，“姐姐，我还没治好你的眼。”

　　郁盼渡摇头，哽咽：“我只要你好起来。”

　　自遇见只手遮天的阚丞昶，郁盼渡求助无门，不再相信世间鬼神。此刻，她在心中求遍满天神佛，愿用一切换妹妹郁榛平安无事。

　　郁榛身体虚弱，睡着的时日越来越长。郁盼渡看不见，只能听女孩的呼吸声。不分日夜，第一时间照看妹妹。

　　一夜，郁榛睁眼醒来，看见明明暗暗里美眸忧伤，神情憔悴的郁盼渡。

　　郁榛自责不已，世上不会有比她更自私的妹妹。死期将近，痛苦万分。身边有郁盼渡的陪伴，属于她的轻软的香气环绕，郁榛竟感到了无限欢喜安心，骨子里密密麻麻的疼痛变得微不足道。

　　不愿姐姐劳累，更舍不得看她最后一眼。

　　“不用倒药。”郁榛强忍住喉咙的血腥味，轻笑道，“姐姐，说说小时候的事吧。我记不太清…”

　　她说谎了。正如至亲一刻没有放弃寻找郁榛，她也记得真真切切，在与父母失散的混乱街头，牙婆毒打的火辣巴掌里，赤足逃跑在望不到尽头的黑夜，无数个哭醒来的深夜…一点一滴不敢忘。

　　“好，”郁盼渡放下药碗坐回来，勾起嘴角轻声回忆，“你三岁那年元宵灯火极美，满街烟火味，馄饨飘香。爹爹背上你，娘亲牵着我一同走在街头……”

　　一家人平淡的欢声笑语，比梦境还遥不可及。郁榛静静聆听，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不清。模糊瞧见窗外晃动狰狞的黑影，她犹如五岁的孩童低下含泪的眉眼，最后一丝力气勾住郁盼渡的手指，吐露深藏的恐惧：“姐姐，那里是黑白无常来了吗？好黑啊好冷，我不想死，不想走…”

　　始终温柔坚定安慰她的妹妹，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郁盼渡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她抱住发抖的女孩：“榛儿榛儿！姐姐在这，谁也不能带走你。”

　　“咳咳咳…”郁榛吐出鲜血，湿透了身上人的衣裳。

　　少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郁盼渡对着门外绝望大喊，声声破碎：“来人啊，救命！救救我妹妹——”

　　郁榛咳出心口瘀血，身心轻松许多。她望着郁盼渡身后，面色苍白的微笑，眼里泛起依赖的光亮：“是爹娘。他们知道我怕黑，特意来接我。”

　　女孩颤巍伸出没有血色的手指，回头难舍注视郁盼渡漂亮无神的双眸：“姐姐，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很多地方没有去，留下你一人怎么办？”

　　郁盼渡泣不成声，乞求道：“带我一起走吧。”

　　这孤苦无依的人间，她早无留恋。

　　郁榛笑着摇头：“太子殿下一言九鼎，允诺了我关照你。姐姐好好活着，来世我们还是一家人，永远不分离可好？”

　　妹妹的撒娇轻得几乎听不见：“好不好？”

　　“…好。”

　　那一夜，郁盼渡送走最后的亲人，流干了眼泪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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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末，郁盼渡昏昏沉沉大病了一场。

　　梦里一望无际的黑海寒凉刺骨，爹娘和妹妹脸上没有悲伤，笑着携手远去。郁盼渡拼命追赶三人，却喊不出声音。一条黑色毒蛇缠上少女手脚，无情将她拽向大海深处。

　　阚丞昶从后面贴近郁盼渡耳边，冷笑声回荡：“郁盼渡，你逃不了…你是本侯的！”

　　郁盼渡毛骨悚然，长久的黑暗，她仍有种困在侯府小楼的错觉。上方晃动的微弱光芒越来越远，恍惚间郁盼渡迫切伸出双手，抓住遥不可及的温暖。她眼角滑下一滴热泪，哑声道：“别…别走。”

　　梦外，少女的床边淡淡药香，太子济致筠一袭白衣，目光落在拉住自己衣袖的少女秀手。

　　老大夫惊慌失色，解释说姑娘郁结于心，神志不清，难以排解。

　　济致筠神色平静，没有抽身离开。

　　梦魇里，一道声音响起，轻柔安抚少女的悲痛忐忑：“睡吧，记得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