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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挡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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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滢只是眼皮一挑,瞟了他的手一眼,并没有抬头看许健康。
又低下头,继续书写着,就好像刚刚那个人,只是个一闪而过的陌生的影子。
而非具体的人,具体到一个诲人不倦,传道授业,解惑的受人尊重的老师。
他哪里像一个老师?
无论气质、人品、修养都差强人意,不过有点专业理论知识,照本宣科,依葫芦画瓢罢了。
装腔作势的糊弄个文凭,就在这煞有介事的充当起为人师表的老师,还班主任?
拌着浆糊的主为己任吧?
初雪滢暗自评断着自己眼中的许健康。
不屑和反感越发浓重,不情愿的笔还得继续着按部就班,完成许健康赋予的使命。
午饭后从家里返校,刚进教室就被施虹堵在了门口:
“初雪滢,陪我去趟卫生间吧?”
看时间稍有富余,初雪滢就随她走出课室。
俩人急促地出了教学楼。
施虹四下张望着,像刺探军情的特务一般。
初雪滢也随着她飘散的眼神,梭巡一番空旷的操场,只有零星几个同学边说边笑的往教学楼走,并没有人留意她们。
“怎么了?搞得这么神秘兮兮?”
应该没有让施虹起疑担心的面孔在视线内出现。
施虹压低着声音附在初雪滢的耳畔:
“中午吃饭的时候,鹿鸣飞被老许训了?”
“你怎么知道?”
刚才的那番谨小慎微却原来就这点芝麻大的事?施虹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还以为是什么惊天秘闻呢?
初雪滢眼波荡起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嘲讽。
“好像是因为你的事情。”
施虹并没有正面回答初雪滢的疑问,拽着她的胳膊快速走到教学楼后面的一棵槐树下面,停住脚步。
“我的什么事?你不去上厕所了?”
初雪滢轻轻撩开施虹钳着自己的手,顿住,有点莫名其妙。
“不去,我是想让你出来告诉你这件事。”
声音里像夹着面团,神情也有点鬼祟,周围也没个人影,还怕见光似的。
“哦,是因为板报的事吗?”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初雪滢也加快了语速,自己也多少猜到了一点儿。
“长话短说吧……”
看到初雪滢催促她的眼神,施虹也就随着她边往教室走边说道。
“中午老许把鹿鸣飞叫去了办公室,我正好经过,听到老许大发雷霆,还拍桌子呢。”
“说重点!”
眼看已经进了教学楼,再上一层楼梯就到了教室,所以初雪滢为施虹的啰里啰嗦有点发急。
“我也没怎么听清楚,好像是怪鹿鸣飞没有转达他的话,看你一点变化也没有,鹿鸣飞又替你说话,所以把老许惹火了。”
“鹿鸣飞能替我说话!可笑!怎么可能?”
想到鹿鸣飞那副乖乖虎的样,初雪滢根本不会相信,他还能反驳老许?这么会?
“是真的,我听他说涂甲油化妆又不违法,怎么就不可以。”
“本来就是嘛。个人喜好他凭什么干涉?也没妨碍他。”
尽管还有点半信半疑,但鹿鸣飞如果真的能这么想这么说,初雪滢还是有点感激他。
也有点佩服他的勇气。
不过,假如老许为这件事单独找她谈话的话,她可能也会这么说,或者直接就不言语。
你爱怎么就怎样,反正我是不会改的,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和打算的。
如果自己有多么喜爱这个学校,或许会为了留下来而遵守各种规章制度。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
但实际情况却是,她想离开。
但又不能自己主动提出,因为妈妈的那一关过不了,可如果学校劝退,那就是天意了,没人能奈何。
可是,这种学校又怎么会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开了一个学生呢?往里招人都比较困难,能收一个算一个。
哪值得她去牺牲自己的喜好呢?
“也是,不过,鹿鸣飞能为了你和老许犟嘴,可真让我没有想到,就你对他那态度……”
“我对他态度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在空旷的过道里,初雪滢被自己不自觉提高的声音,惊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又不甘心地瞪了眼施虹。
施虹把自己的右食指放在唇上朝初雪滢‘嘘’了一声。
俩人已经走到教室门前,从虚掩的门中可以看到,同学们都已经正襟危坐,袁老师也站在了讲台上,施虹悄悄走过去打开了门。
“嫩(你)们俩儿磨称(蹭)什么?黒(还)不快点于(入)座儿!”
严厉的斥责声,让施虹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低下头欠着身子,躲猫猫般得迅速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而初雪滢却安然若素,脸虽微红,步伐却稳妥妥的。
超出年龄的冷静、稳当也归于身材的丰满所赐。
尽管这样的胖是初雪滢附着在心头的蛹,不除不足以解痛。
但偶尔也像一个护身符,保护她给别人一个成熟的假象。
至于为什么喜欢让自己显得成熟,怕是抵御外侵的心理作祟吧?
又一层保护自己的铠甲。
一个缩在龟壳里的玳瑁。
黝黑的皮肤透着年轻时在家乡农作后,强烈日光亲抚过的斑斑痕迹。
浓重的家乡口音从微微歪斜的嘴中溢出。
经常来不及规整,就冒出大家要思忖半天的话。
更为好笑的是,她竟然教授的是对语言有着严格规范和要求的语文课。
简直逆袭常理,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上的这个语文老师。
据内部消息透露,为了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她卯足了全力。
除了难以纠正的渗到骨子里的口音。
她几乎把教科书背了个烂熟,想要登上心目中的高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也就是在她们那个年代,拔尖者甚少,而对口音要求苛刻的一流学校自然望尘莫及,所以退而求其次进入了这个三流学校。
原本语文课是初雪滢最为得意和喜爱的科目,却因了这个歪嘴师太让她自此,把仅存的硕果也废弃了。
听着含糊不清的字眼,阅着面目有点可憎的样貌,任谁也难以把这课程当做有趣味的事,来集中精力,投入心神。
可能也觉察到自己在学生中的形象和地位,如同丢弃在蔬果市场的歪瓜裂枣,不待人见。
但身为一名神圣的人民教师,她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挺起胸脯,严格而坚决的履行自己的职责。
把所有的不尊和轻视踩在脚下,昂首阔步,坚持到底。
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自尊,哪怕能认真听课的只有寥寥无几。
几次三番的呵斥和督导,大多学生都还置若罔闻,也便放弃补救那些不求上进的学生。
只讲给起码表面看来还是有模有样的学生听。
其实都有点做样子的状势。
就算她再怎么想努力教授,而面对一帮纯粹来混日子的学生,又怎么可能对等的了呢。
所以,也就都维持表面的和悦,让这三年风平浪静的度过。
老师教的好坏,一样的领薪水,不会多一点更不会少一点,和学生的成绩没有一点关联。
这样的一所学校,初雪滢怎么能甘心就此的混过,白白耽搁她的青春好年华。
所以,还是要寻找时机,离开这里,再另辟一片晴朗的天地。
这个念头几乎一刻未停的游荡在她这三年的学生生涯中。
这一天的最后一节课后,鹿鸣飞又让全体班委留下开会。
是前日的遗留问题,经过了一天的发酵,情势稍有点变化。
那就是,通过鹿鸣飞的争取和努力,老许终于被他说服。
不再纠缠初雪滢的喜好,放她一马,既然学校都没有追究,他又何苦多事。
看来所谓的校规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在这种不入流的学校,搞那些形式还真是不合时宜,多此一举。
却让初雪滢一心求劝退的愿望落了空。
也是一半欢喜一半忧呀。
而鹿鸣飞竟然能够翻转乾坤,把个老许玩于股掌之间,其在老许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也让初雪滢不由得刮目而视。
“大家都随便说说吧?怎么想就怎么说。”
鹿鸣飞招牌式的微笑一直挂在俊美的面容上。
轻缈的扫过每一个同学的脸颊。
最后浅搁在初雪滢略微低沉的眼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