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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送别 ...


  •   果然,没过几日,三皇子二月初一前往北疆的旨意便下来了。

      而后正月的整个后半个月里,阿颜在青竹与兰芳的帮助下,每日里忙忙碌碌的替萧承烨准备着出行的行囊,光是棉被,大氅,与御寒的衣物就备了整整一车。尽管萧承烨说了几次,北疆虽然清苦,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但阿颜却坚持有备无患。

      萧承烨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如此被人大张旗鼓的围着团团转。于是阻止不了阿颜忙碌,萧承烨便也加入了这个忙碌的队伍,整日的跟在阿颜身边,列单,采购,收纳,整装,亲力亲为。

      皇宫中最冷的这个月里,只颜华宫日日热火朝天。

      萧承轩与许浩然来过几次,带了不少东西过来。阿颜一一收下,过后却发现萧承烨在整装的时候将东西挑了出来。

      阿颜注意到萧承烨与萧承轩之间越加客气的气氛,然而除了客气,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看着一团和气的二人,阿颜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喜欢。她一手掐住一人的脸颊,将两个人拉近到自己跟前,低低道:“你们两个小屁孩…”

      而后又不知道能嘱咐什么。这两个人一没争吵,二没打架,自己能说什么?在宫人们纷纷回避后,阿颜终于憋出了后半句话来:“都给我乖乖的。”

      萧承轩先笑了出来,小声道:“手下留情啊娘娘,在您这里,我们何时不乖过?”

      阿颜松了些力道,却没撒手,她左右看了看两边的少年,道:“在将来的某一日,你们的父皇会离开你们,祖母会离开你们,我也终将会离开你们。到那个时候,你们彼此便是相识最久的人。对方会叫你不自觉的想起旧时相伴的时光,只要一回忆,这个人就在回忆里。我只希望你们牢记这一点。”

      阿颜说完松开了手,而后又戳了戳少年脸颊上被她掐起的红,温柔的笑了。

      半个月转瞬即逝,日子好似从未如此快。

      临行前夜,阿颜敲开了萧承烨的门,萧承烨恰好也还未睡下。那一句‘我也终将会离开你们’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他已经有些日子睡不踏实了。离开是指什么?他只想到死。

      “看看谁回来了。”

      萧承烨顺着阿颜的手指看过去,这才看见在她肩头站着的蓝色翠鸟。

      “一只?”

      月光下,一只的羽毛泛着柔和的光,看着比几年前更加华丽光亮。它听到萧承烨唤她,蒲扇着翅膀落在了萧承烨头顶,轻啄几下又跳到他肩头。

      “一只回来了。”萧承烨让一只跳到自己掌心,道:“真巧,明日我便走了,没想到走前还能见到一只。这院子里以后有它陪着你,甚好。”

      阿颜笑着没回话。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巧合,况且,一只也只停留这一晚便又要走了。阿颜抬脚迈进了房门,而后随手将房门关在了身后。房内的光线瞬间暗下来,在萧承烨怔愣间,阿颜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羽毛,羽身色彩极致明艳,在黑暗的房间内泛着多彩光芒,完全不同于萧承烨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鸟类的羽毛。

      “这是一只带回给你的践行礼。”阿颜笑着道:“也是我为你备的最后一份行李。”

      萧承烨看着阿颜挽起左边袖子,露出一节莹白的小臂,她收起脸上的笑颜,合上眼,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虔诚面容,动唇默念着什么。

      萧承烨心中无端泛起一阵心悸。他好像、即将发现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她的、最大的秘密。

      他看见她将另一只手覆在那洁白的小臂内侧,手掌覆盖着的地方顷刻间红光乍现,那根彩色羽毛随即缓缓从阿颜的掌心漂浮至她面前。阿颜蹙眉,细汗从额间缓缓渗出。

      “不、不要…” 不要什么践行礼!

      萧承烨无措的看着阿颜渐白的脸色,他好像知道她想做什么,却又不懂她在做什么。

      “停下来…停下…”

      萧承烨不敢触碰阿颜,甚至不敢大声惊扰她。一只飞到萧承烨面前,将他向后逼退了几步。而下一刻,萧承烨看见那红光被阿颜从手臂中生生拔出,如被一股大力粘连在她手臂上的血红色渐渐与皮肤分离,等到完全分离的那一瞬间,阿颜猛地将那红色拍向停在空中的羽毛。

      彩色羽毛成为了红光的载体,如被血浸透般变得鲜红一片,而后渐渐地,那红色一点点被羽毛吸收不见,不过几息的功夫,半空的羽毛又重归了原本的颜色。

      一切归于平静,萧承烨连忙接住了几乎瘫坐到地上的阿颜,那羽毛也重新飘落回阿颜手心。

      阿颜十分疲惫的动了动手,然而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力也使不出。果然,即便发现灵力有所恢复,现在的她做这些还是有些勉强。

      萧承烨有些僵硬的环着阿颜,她的身子在他的怀中显得那般小。他从未这样抱过她,应该说,他从未这样抱过任何女子,甚至任何人。与她离得如此刻这样近,只有在他刚刚来颜华宫那年,她几次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抱起来的时候。

      过了好一会,阿颜才低低道:“别怕,叫我歇歇。”

      一只轻声叫着往床的方向飞去,萧承烨看了一只一眼,随之将怀中人从地上抱起,平放在床榻上,静静的跪在床边看着她。阿颜合眼躺着,呼吸缓慢平和,她手里还攥着那根羽毛,她最后的践行礼。

      良久,床榻上的阿颜突然笑了一下,道:“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萧承烨一颗悬着的心放定,低声询问道:“你有没有事?你需要什么?我该做些什么?”

      阿颜睁开眼,带着笑意望向一脸凝重的萧承烨,她将手里的羽毛递到萧承烨面前,声音轻如发丝道:“送你。”

      萧承烨没有接,定定的看着阿颜。此刻,他从阿颜的脸上看到一抹仿佛可以承载世间一切的温柔。他伸出手,却没有接那羽毛,而是极轻的,扣住了阿颜的手腕,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

      “那日你为何说,你终将会离开?”

      阿颜的笑意加深几分:“我与人不同,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对不对?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自然不能长久的留在这。”

      明明身子单薄却不畏寒;明明手腕细的不堪他一握,然力气却胜过男子;明明不会武却能在皇宫中来去自如,对平常事物也抱着好奇与跃跃欲试,进宫五年容貌没有丝毫改变,她心情好时惊人的饭量,走到哪里都被动物的亲近,还有那个她口中与他所知的完全不相同的家乡。

      萧承烨确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离她这样近,如何注意不到?

      见萧承烨沉默着,阿颜再次开口道:“别怕我,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萧承烨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我不怕。”

      阿颜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羽毛,道:“这是凤凰羽,是我请一只帮我讨来的,只有它能够承载如血咒这般强大的咒术。我如今将岐白留给我的血咒附在这羽毛之上,战场上凶险,你一定记得将它随身收着,危难之时它能救你一次。”

      只这一句话里的内容,萧承烨便有许多想问,然而阿颜说完这句话便再次合上了眼。萧承烨没有出声,他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你还能留在这里多久?

      你说你不能长久的留在这里,是否是怕别人发现你容颜不老,所以你才要避开这些人?那父皇呢,父皇是否也知道真相?

      萧承烨垂下头,将额头抵在床沿边上。在这个无人注意到的黑暗角落,他静默的将那节手腕握在掌心。对于眼前人,他此刻唯一能短暂握住的,便只有这个。

      第二日清晨,护送萧承烨离开的一队人马早早的集结在城门处。萧止,萧承轩,萧承欢,还有许浩然均来送行。

      这一别,无人知道何时才会再相见。

      萧承烨一身戎装,泛着寒光的铁甲将这个年轻皇子衬得更加坚硬挺拔。他简洁的道别后翻身上马,号角响,城门开,一众人马呼啸着冲出了城门。

      身后的城门重重关闭后,萧承烨才再次拉住缰绳。随行的将士也跟着一同停下,等待他的指示。然而萧承烨只是片刻的回头往城门高处看了一眼,随即再次扬起手中马鞭,带着一队人马绝尘而去。

      只一眼,只需一眼,高处那一抹浅蓝色的身影便镌刻在他脑海里。

      他知道她一定在说,要平安啊。

      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甚至比他原本计划的还要早回来。他会赶在所有人发现她的异常之处前回来,他要将自己变成一只真正的猛兽站在她身后,要让多嘴之人把他们的话同躯体一起烂在泥土之下。

      无论这个国家如何变化,朝代哪般更迭,他都会托着她,只要她愿意,他会托举着她永远高高的站在那里,无谓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 ---

      寿康宫,芸贤妃坐在床榻边上轻轻吹着手中的汤药,她神态温和,动作轻柔,一勺接着一勺的将吹凉的汤药喂给林太后。

      林太后连着喝了几口便不想喝了,她抬手挡下汤勺,哑着嗓子问道:“烨儿启程了吗?”

      芸贤妃的眸光闪了闪,而后笑着答道:“启程了,今儿一早陛下带着皇子们一同送的行。”

      “去北疆对烨儿是好事,只可惜,他这一走,哀家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了。”

      “姑母别说这话,姑母是要长命百岁的。”芸贤妃说着,又将手里的汤药送上前,柔声哄道:“再来个两口。”

      林太后微微侧头躲开:“我这身子如今这个样子,拿药吊着又有什么意义。”

      芸贤妃抿嘴,笑的温柔:“想当年陛下的身子还没姑母的好,瞧瞧如今不也是愈发健朗了吗?您就听太医院的话,好好调养,一定会好的。”

      芸贤妃说罢又将勺子送到林太后嘴边,态度温和却透着坚定。林太后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张了口。

      芸贤妃伺候完林太后吃药,一直陪着林太后直到她睡下。她安静的守在床边,神色温和的看着床上仰面而卧的苍老妇人。

      一旁的常嬷嬷上前悄声劝道:“太后睡了,贤妃娘娘不必在这里陪着,您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芸贤妃摇头:“本宫想在这多陪姑母待一会。”

      常嬷嬷心中感叹,果然还是自家的侄女孝心一片。而后便悄声退了出去,给姑侄二人留个清净。

      芸贤妃的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然而那眼眸深处,却藏着与笑意完全相左的锐利锋芒。

      床上的这个女人,她的姑母,她曾以为最真心待自己的血缘亲人,却不想,竟然是她叫自己的奕儿丧了命!

      她可怜的奕儿!若不是她日日在太后身边侍疾,太后在垂死之际,迷糊之间,突然开口忏悔,她至死都不会知道奕儿的真正死因!

      -是哀家的疏忽,哀家对不起你,对不起奕儿。

      -轩儿吃坏了肚子,轩儿毕竟是陛下嫡长子,哀家关心则乱,没能顾到奕儿,将睡着的奕儿忘在了湖心亭。

      -奕儿一直都还不会走路,谁也没想到,那一日他竟独自扶着栏杆去了水边。

      -事情已经发生,陛下不愿你我姑侄二人因此心生嫌隙,所以才…

      所以才迅速地发落了关联的宫人,叫人事后查无可查!可笑自己以为大仇得报,却不想...她从头至尾都恨错了人!

      “姑母,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久久的活着。”

      否则,您如何能亲眼看到,本宫接下来要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啊,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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