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四季（好的女人不会老）》乐珍君

11、木棉?热被窝里的宝贝

　　又是跌宕起伏意外频生的一天，终于稀里糊涂地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中午见过都桑迪和朱盼喜，没顾上吃饭，陆佳晨就直奔公司跟林总汇报了见面情况。只是这个老林的反应云里雾里，让她一时间摸不到头绪，好在并没有安排她在假期后几天继续跟这个英国佬进一步联系。看来，老林对这个事情并不是很积极，其中也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准。想想也是，真是重要的事情怎么会轮到让她做主呢。陆佳晨不想过多揣摩上层的意图，家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呢，她的心里只想快点见到宝贝女儿。
　　下午回到家，可可早就没了人影儿。柳远桥说，这丫头在进门撂下箱子就找同学去了。原来箱子里装的全是这孩子一个月来换洗的脏衣服和床单被套，拖回来是让她这个二十四孝老妈给洗干净。陆佳晨看看这个大礼包，也算是毫无悬念了，有什么办法，只能赶紧撸起袖子洗吧。
　　到了晚上，陆佳晨的大脑明显不像头晚那么兴奋，她感觉这回真是累了。暖黄的灯光调到最淡，她懒懒地躺在床上，听着宝贝女儿在隔壁卫生间一边哗啦啦洗澡一边有一声没一声哼着歌的声音，看狗儿子欢特在床头眯着眼睛假寐，心才算是踏实下来。

　　“妈妈，我来啦。”一会儿功夫，可可浑身上下抹的香喷喷，像个小泥鳅出溜一下钻进了陆佳晨的被窝。
　　“都多大了，还跟妈妈睡一个被窝。”陆佳晨嘴上嫌弃，心里不知道多美，伸手把宝贝女儿搂进怀里，才一个月没见，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真是想你，本来我想跟你爸一起去接你。”
　　“我爸去也一样，他有劲儿让他干活呗，再说我爸还有助理，省你事儿。”
　　“助理？”
　　“嗯，我看见那个高晴了，她说去给我爸送材料的。她还给我买了一杯奶茶，人不错，机灵。”
　　“你瞧瞧你，一杯奶茶就把你收买了。”
　　“哎呀呀，妈——我就喜欢这个奶茶，啥收买不收买，人家还是个宝宝呢。”可可搂着妈妈起腻。
　　“好好好，宝宝。你可真把自己当宝儿了，拖个大箱子回来，连臭袜子还好意思放里面带回家让老妈给洗。”陆佳晨说着，轻轻在可可小胳膊上面捏了一把。

　　可可耍赖，抓住妈妈的手，把嘴巴凑上去亲。“谢谢妈妈，妈妈真好！妈妈今天辛苦啦！”
　　陆佳晨拍拍女儿的脸上，肉嘟嘟的很Q弹，不禁感慨说：“哎呦，真快，我家宝宝都成了大学生啦。我还记得那年刚刚怀你，我第一次去产检时候的情景，简直就像是昨天。”
　　“啊——什么样的？快给我讲讲，我想听。”
　　“应该是——我怀孕第12周的周二，是去做孕期检查的时间。”
　　“好家伙！12周，还周二？陆女士，你这记忆力太强了吧！”
　　“傻样儿，没听说过选择性记忆？关于你的事儿妈妈都记得，现在其他时候也经常忘事了，你妈妈我老了。我跟你说，更年期一大特征就是健忘。”
　　“不老不老，我妈永远年轻。快讲，接着讲，正说着我呢，什么更年期不更年期的别走题，以前都没跟我说过呢。”
　　“好好，说你。”陆佳晨眯起大眼睛想着以前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无比年轻的春天，“你也知道，咱们宝州的春天风大沙多，这两年治理得好多了，早些年真是糟糕透了。那应该是四月的一个早上，你爸爸那天刚好有事情走不开，我想着反正体检的卫生院离家不远，打车还要走出小区好一段路才会有，干脆骑车去算了。哪知道，刚顶着风蹬了几步，那该死的风就一个劲儿把沙子粒往我的眼睛和鼻子里面灌。我一路一边蹬车心里一边委屈着，恨自己太傻、太固执，早知道就不要逞强，孕期检查晚一天又不算什么，干嘛不等你爸转天有空开车一起去，非要遭这个罪。关键是，我怕太累了，对肚子里的你有影响。”
　　“辛苦了——我伟大的妈妈，”可可抬头在陆佳晨脸颊上又是一个吻，“那然后呢？你回家了？”
　　“没有，我还是自己去了卫生院。其实啊，老天爷不过就是让我经历了一个小小的考验，然后就马上送给我一个特大的惊喜。那可是我怀孕以后的第一次B超检查，我记得当时躺在检查床上，我心里啊又紧张又好奇地乱跳。好在很快吖，就在黑白的电脑屏幕上看见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呗。”
　　“我怎么样？”
　　“我看见你在动！那时候，我感到肚子微微发着热，全身都跟着暖了。我激动极了，颤颤巍巍地问大夫，您看看这个孩子好吗？嘿嘿，傻死了——”陆佳晨说着忍不住咯咯咯笑，“做检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大夫，胖胖的脸，特别耐心地跟我说，她好极了，现在正趴着呢。”
　　“还趴着？有点意思。”
　　“我一听，顿时就热泪盈眶的。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肚子里实实在在有个生命啦，我能感受到你的那一个小小的心跳。真的，在那之前没有啥感觉。我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又犟又傻的，一个人在漫天飞沙的小马路上弓着背拼命蹬自行车，着急着去跟我肚子里的小宝贝见面，如今回想起来很美妙。”
　　“就像今晚，我妈妈的被窝暖暖的，也很美妙。”可可搂着陆佳晨继续撒娇，“妈，我觉得你就是个文学家，真的。瞧你刚才，随口一说，明明就是谱写了一篇感人的散文。”
　　“上了大学别的技能没见长进，先会哄人了。”陆佳晨嘴上这么说心里听着女儿的话倒是舒坦得很，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女儿乌黑的头发，“你跟妈妈说说你在学校的事情，让我听听。”
　　“说点啥呢？”
　　可可忽然显得有些拘谨，原本紧贴着陆佳晨的身体下意识向一旁挪了挪，这样一个细微的变化引起了当母亲的高度警觉。
　　“说什么都行，任课老师啊，宿舍的同学啊，新的课程啊，又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
　　“嗯——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不是之前跟你说了，一个是浙江的小姑娘，一个是重庆的辣妹子，还有一个是新疆少数民族，她们都特别好，各有各的特点，我们这些日子相处起来很开心。我们班上的同学也都不错，反正我觉得比高中的日子好。”说着，可可拉起陆佳晨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妈，你摸摸，我是不是长肉了？这开学一个月，班级、宿舍各种团建，总是吃喝。国庆节放假前我们宿舍又一起出去吃了一顿火锅，嘻嘻。”
　　“胖什么胖，你以前太瘦，女孩子那么瘦不好看，稍稍丰满一点才恰到好处。”
　　“是是是，像我妈妈这样的体态才是真正的美人，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臭小孩，你又来了，打屁股。怎么样，你这新生入校，周围的男生有没有入法眼的？”
　　“什么男生啊——一个个生瓜蛋子丑的要死。”
　　“高年级的没有下来跟你们新生联谊？全学校就没有一个帅哥？”
　　“哎呦，妈妈——”

　　母女二人在被窝里咯咯咯逗得正欢，床头的欢特也跟着起哄打得小呼噜震天响，卧室的门推开，柳远桥探个头进来，“你们这可真热闹，我能不能也过来凑合一下。”
　　“去去去，没你事。”
　　“对，爸爸，这是女生宿舍，你快回去。”
　　“怎么这么区别对待，还女生宿舍，喏，欢特就是男生。”
　　“他跟你不一样，他打呼噜好听，就是要享受特殊待遇。你快走吧，别影响我们俩说悄悄话。”柳远桥才转身，陆佳晨又叫住他，“哎——等会儿。”
　　“咋？改主意了？”
　　“听说今天高晴也跟着去火车站接可可，下次这点事你就别麻烦人家了，你自己这么点事不用摆谱吧！”
　　“她刚好要给我送昨天的材料，我就让他顺便送火车站去，一举两得，你老公我是摆谱的人吗？”
　　“行了，爸你就别墨迹，我这跟我妈还聊天了，晚安晚安。”
　　“好吧，这里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咱们家男人的地位低啊。”柳远桥故意夸大委屈状，识趣儿地跟老婆孩子道晚安。
　　轰走了老爸，可可一本正经地看着妈妈说：“妈——这么一看，我爸他现在的样子还是挺有眼缘儿的，你可得拿捏住啊——”
　　陆佳晨被女儿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你一个小孩儿，才上大学，这脑子里面想的就立刻复杂化了。你还担心他被人抢走啊？就这么对你妈妈没有信心？”
　　“哎呦，不是这意思。妈——别总把我当小孩行不行。”
　　“行啦，该你操心的你再操心。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陆佳晨不想跟女儿过多讨论这个话题，继续刚才中断的话茬问可可：“跟妈妈说说，你们学校里的的老师都怎么样？教课的水平如何？”
　　“我们现在都是基础课，大二才开始专业课，老师们大多数中规中矩——”可可欲言又止。
　　“大多数，那就是还有少数的？”陆佳晨本就是好奇随口一问，哪知道身边的可可一骨碌爬了起来，两只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芒，她的心里一颤，大概其已经猜出女儿后面要说的话。
　　“我们有一个老师，就是教化学的廖教授，他跟别人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他——是我们学院最年轻的教授。”
　　“就这？”
　　“关键是，他长得还行，面部轮廓棱角分明，额头四四方方印堂发亮，眼睛不算大但是有神，鼻梁高挺坚韧，嘴巴圆润厚实，讲课从来不用讲义完全脱稿，还有——他为人挺大方，有一次，我们在小食堂碰上，他还，请我吃了一顿套餐。”
　　“你们这个老师倒是真不简单，刚入学他就把你们都认识全了？”
　　“那倒没有，不过他知道我的名字呢。”
　　“他多大？”陆佳晨眯着眼看着可可笑，当妈妈的在某些方面嗅觉总是很敏锐。
　　“我看他的简历了，应该是今年30岁，五年前从美国康奈尔大学回来的，现在也算是我们学校的校宝儿了。”
　　“你倒是难得对老师有这么好的评价。难不成——”陆佳晨眯起眼睛，抿嘴对着可可坏笑。
　　“哎呦，妈——你可别胡思乱想啊，不是你叫我跟你说，我这才说的。早知道不告诉你了，睡觉睡觉。”
　　“好，今天就到这吧，我们关灯睡觉，这一天妈妈也真是累坏了。”陆佳晨决定放弃对这个问题的继续追问，毕竟孩子才刚上大学，看什么都新鲜，等过去这段新鲜劲儿再问不迟。

　　陆佳晨才关了灯，身边的可可很快就喘着小粗气进入梦乡，她想着女儿刚才那个兴奋的样子，心里莫名其妙五味杂陈。她从头到尾捋着这两天的事情，一件跟着一件错乱纷杂，就好像自己手里攥着一团七彩线，线头无序地不断向外跳。
　　陆佳晨不知道自己是抓住哪个线头以后睡着了，梦里她打开一个崭新的日记本子，深蓝色的文字一行接着一行，开始记录秋风里这些亦梦亦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