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色醉》汐彦

4、第 4 章

　　漫天花雨真的很美，整个洛阳的天空都被染上艳丽的花色，纷纷扬扬的落下，烟花一个接着一个落下来，玫瑰的花瓣，雏菊的花瓣，星星的吻痕，放的让整个洛阳都飘着淡淡的清香，礼堂比肩接踵，人们都快挤不下，到处都是血战、乱世、商盟的人们以及零零散散的别的朋友，大家都在放着烟花，对话上面画满了心，新郎和新娘双双穿着纯白色仙侣的衣服，美丽不可方物。
　　喇叭上层层叠叠刷着新婚快乐，举案齐眉一类的话语，靳寒烟看着面无表情，回转头看见小剑在身后，安安静静微笑一下，又恢复面无表情状态，什么也不说。
　　“寒烟，你——要干什么？”小剑完全熟悉靳寒烟的这种表情，他清楚记得一年前九州帮战中，靳寒烟单枪匹马废了一整后翼偷袭的帮派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每当看见她这个表情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心里泛寒。
　　靳寒烟抱臂望着屋檐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是没有说话。
　　“还有酒么？”良久，她说道。
　　“有。”抛一壶过去。
　　扬手喝完，她回首看他：“这辈子有幸认识你，女儿红的味道，我会记住。”
　　“寒烟！你要做什么！”小剑有些慌，喝了一声。
　　靳寒烟轻轻微笑，笑容像是天际绽放的美丽莲花：“我生平杀人无数，你说我要干什么？”轻功跃下屋檐，身影不见。
　　小剑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和他并肩作战，纵酒高歌的女人，他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追枫，祝你和紫韵白首偕老，琴瑟和鸣。”东北虎人笑着抱拳。
　　“醉追枫，你可不能亏待我们家紫韵。”雾霭晨花笑着送出礼物，两只驯鹿蹦跳着出来，众人惊叹，这礼物真是豪华。
　　“老大，祝你和紫韵新婚快乐！”石头大叫一声：“生个胖大小子！”
　　礼堂众人轰然大笑，醉追枫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有些红，紫韵在一旁温柔的望着他，淡然微笑，让他觉得没有那么窘迫。
　　他感激的朝紫韵笑笑，携了她的手拍照留念，眼神却有些恍惚，怎么看都没有夕颜雪的影子，他苦笑，也是，这样的婚礼上，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奢望看见她？
　　恍惚中听见礼堂一片惊叹，随后原本喧嚣的礼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像死一般的寂静，呼吸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他抬头，看见那片白色身影，秋水无痕剑，懒怠却寒凉的微笑。
　　“靳寒烟，你来做什么？”醉追枫冷冷的问。
　　“我又不嫁你，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笑容不羁，绽开了最漂亮的容颜看着他。
　　“你——”
　　靳寒烟故意叹了口气：“你们真是笨哎，婚礼上除了送贺礼还能干什么？”金黄色的秋水无痕剑在手里微微闪着蓝色的幽光。
　　众人静默，无人敢搭话。
　　“寒烟姑娘能大驾光临，令我蓬荜生辉，紫韵深感幸甚，至于姑娘贺礼，只恐太过贵重，紫韵不敢收，还请姑娘见谅，婚礼简陋，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姑娘尽情享用便是。”紫韵向前行礼道。
　　“紫韵姑娘说笑了，醉追枫帮主，你我二人交情笃深，贺礼怎可不送？”微微一笑，笑容绝美，“我靳寒烟的贺礼，还从来没有人敢不收过。”
　　“你要送什么，拿出来。”醉追枫冷冷的说。
　　“我有两件礼物送给醉追枫帮主，”靳寒烟面无表情说道。
　　“第一件——”靳寒烟缓缓伸出手，秋水无痕剑安静的躺在她手中，幽蓝色的光芒慢慢氤氲，猛然间发出一阵尖利的剑啸。

　　一炷香时间，艳红色的地毯上散落着殷红的花瓣，
　　颜色更为浓酽的是地毯上流动的鲜血。
　　整个礼堂上还剩下依旧站立的两个人。看着地上摆满的尸体，醉追枫嘴唇有些轻颤：“好，很好，靳寒烟，你是在显示你的能耐么？”
　　“是啊，”靳寒烟凄然一笑，“不染上些鲜血，怎么对得起我这嗜血的江湖第一杀手的称号？”
　　默然良久，醉追枫道：“动手吧，你我今天一决生死，不过靳寒烟你给我记着，我死一次，早晚能够杀你一百次，我知道今天打不过你，不过我不相信你在任何情况下，任何时间都能逃脱我的追杀，我不相信你没有任何一个弱点！我要让你终身生活在惧怕和恐慌之中，我醉追枫终将手刃你靳寒烟于刀下！”
　　“好胆气！寒烟佩服！”靳寒烟缓缓说道，“当然寒烟更佩服帮主舍弃旧爱换新欢的速度。”微微一笑望着他，再一个字一个字轻轻的说：
　　“是吧，枫——哥哥。”
　　醉追枫愣住，脑海里轰然乱响，最近发生的事情轰然涌来，让他不知所措。
　　“你——你——”
　　靳寒烟只是那么笑着，笑容里满是苦涩，只是那么淡淡的说，像是在说着隔世的话语：“我记得你曾说，雪儿是我从无量山捡回来的，就是我的，当然要带走。”
　　醉追枫恍若雷击，这明明是当时的承诺，却像飞花那样易碎：“雪儿——”，他低低的唤道。
　　“但是在你踏上这红地毯的时候，便没有资格说雪儿是你的了，雪儿，也注定不是你的。”靳寒烟缓缓说道。
　　“雪儿，只是我做的一个梦罢了，如今破碎了，我用鲜血给她做祭奠。”她低低的说。
　　“雪儿——你——”醉追枫突然抬起头来嘶声裂肺的喊：“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不是骗你，只是骗我自己罢了。”靳寒烟苦笑，“本来以为可以安安静静生活的，本来以为可以有那么一个人……”却没有再说下去。
　　醉追枫默然，血腥的礼堂，两人堪堪相对，不再有相爱的理由，仇恨的种子迷失在身份诡异的交叠中，鲜血像是绽放的妖娆的花瓣，靳寒烟突然感觉到有某种晶莹的东西从眼角滑落，没有拂去，径自落在剑尖上，“嗒——”声音绵长。
　　“突然想起一句话，如今看起来很好笑，你想不想听？”寒烟含着泪笑道。
　　“你说。”
　　“倘若真到你杀死靳寒烟那日，真的，能带我一起？”
　　醉追枫沉默不语，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枫哥哥，我说过会送你两件贺礼的。”靳寒烟微微一笑，走到醉追枫跟前，“我想，这第二件礼物你一定会很开心，你为这件礼物拼杀了半年，想得到却又得不到，而今我亲手把它送给你。”
　　“第二件——”靳寒烟轻轻的说，“你看着我。”声音安静温柔。
　　“雪儿，其实我——”声音突然顿住，他蓦然发现靳寒烟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慢慢透明起来，恍惚起来的影子一直在对他安静的微笑，嘴角的笑意他那么熟稔。
　　他突然回过神来，发疯的抱着眼前的人，在空旷无人的结婚礼堂吼：“雪儿你不要离开——雪儿——你——”
　　影子最终慢慢模糊掉，醉追枫发现身体一轻，手中空荡荡的握住的只是虚无。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时什么都没有了，醉追枫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从来没有发生过，然而空荡荡的结婚礼堂仿佛昭示着某种真实的痕迹。

　　婚礼上死亡的人没有峨眉可以救活，因为峨眉也都死完了，大家都纷纷去了地府，婆婆那里挤满了人，蔚为壮观，回来后喇叭刷成了片，世界上所有的谩骂都到齐了，所有人都给醉追枫发短信，安慰的，鼓励的，骂靳寒烟的，却没有一个人收到回复。
　　半小时之后，小剑喝玩窖藏的最后一坛女儿红，回到九州，发现帮会列表中已然没有了靳寒烟的名字，再用人名搜索，如他所预料的结局：
　　“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玩家。”
　　世上再无靳寒烟。
　　参加完这场血腥的婚礼之后，血战帮众回帮蓦然发现，帮主已改成馨香紫韵，而醉追枫已不知所踪，九州传来消息，靳寒烟删号，帮众默哀一日祭奠，因此血战这边理所当然的推断醉追枫被靳寒烟残忍的行为逼到绝境，终于爆发将靳寒烟杀到删号，一偿夙愿，于是亦欣然赴死，只是没有人知道醉追枫是怎样杀死号称江湖中第一杀手的靳寒烟，枫烟一战，传为江湖上最神秘的神话。

　　唯有偶尔会有好事的说书先生，将故事改编得绘声绘色，江湖第一大宿敌靳寒烟和醉追枫被描绘成苦恋的情侣，中间间或出现一个神秘的女子，叫夕颜雪。没有人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只是大家都爱这么听着，喝一碗盖碗茶，说书的嗓子这么一吊，江湖恩怨情仇的味道就这样出来了。最后的结局有的说书先生说两人双双去了新区，有的说书版本说两人至此再无相见，天涯两隔。相信哪一个呢？大家都比较无所谓，反正只是一个故事，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