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逸书园外且行且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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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匍匐下去，便闻得到尘埃的味道，我紧绷着神经，怕自己又恍惚起来。
那边遥遥的听见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红线小步跑过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蹒跚的脚步声渐渐走近，老夫人的声音如往常一样端着架子的威严和慈爱：“你说你父母双亡，愿意卖身慕容家？”
“是，求老夫人成全。”服用变嗓音的药物，我的声线与以往已然不同，不过语气里依旧装不来卑躬屈膝，只是淡淡回答。
“我们慕容家莫非是普济院？什么鳏寡孤独的都想到这来。老祖宗你说是不是？”熟悉的尖利而张扬的嗓子，这个嗓音太特别了，想忘也忘不了。
“夫人，我不是来乞讨的，我什么活都可以做。”我依旧匍匐跪着，没有抬头。我不知道当我抬头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时，表情会不会有一闪而过的痛苦。
“娘，我看她挺可怜的，要不您就收了她吧，正好这些日子我们回来看您，府里的人手有些不够。”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我心中一震，眼角看过去是一片红色的衣角，那声音像是一片利刃，刺在心脏最中间的地方，我愣在地上，觉得心口有些痛，痛得我连跪倒的姿势都险些撑不住。
“瑾儿，可是为娘担心，会不会有乱世的人混进来？”
“应该不会，娘，我刚才看了她的衣服服饰，像是走了很长一截山路的样子，还有她的脚，鞋子都破了，里面还渗出血来，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背她哥哥走了很久，所以满脚都是血泡，而且看她的手，不是使兵器的手，她应该没有任何武功根基，若只是单纯的有坏心，在府里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况且我看着也不像。”
慕容景轩的少夫人，正该有这样的气度和精明，我想到这里，笑了笑，有些苦涩。
老夫人叫我抬起头给她看看，审视了一眼，道：“模样还行，倒不是个狐媚的脸。”
于是一语定音，慕容府内再次有我容身之地。
我抬头看了看日影，酉时三刻。
萧放，我还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
你等我。
时候还未日暮，我跟在慕容家一行人的最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回府，之前背着萧放往这边跑，为了赶时间，脚下血泡都疼得麻木了，如今走在平坦的街道上，反而有钻心的疼。我咬咬牙，跟上前面的人，这时，有一只手臂伸过来挽着我，我诧异瞧过去，是春兰，刹那间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方才我跪在前面，那般情形，那般的故人旧事都梗着一丝硬气，未曾掉泪，未曾想挨不住这轻轻的一搀。果然人心在最暖的地方最柔软。
春兰被我的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连忙拿手给我拭了，悄声道：“看你这怪可怜的，别哭别哭，被太太们看到了要被骂的，以后府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只要我知道的都教你。”
我破涕为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半响，方道：“那以后就有劳姐姐照顾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丫头，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不多时，便跟着一行人回了慕容府，依旧是那般的气派和精致，看着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以前回忆的淡淡的影子禁不住浓墨重彩起来。我收敛心神，装作对这里很陌生，老夫人下了令，让春兰先带我去洗漱更衣，并教习礼仪，这几日我便跟着春兰干杂活。
慕容府的丫头按照各个等级着装和服饰都各各不同，我着的是淡色桃红的衣衫，柳色缠布的腰带，腰中可以自己佩戴香囊荷包等物，却不能佩玉，头上发饰也是简单为主，不能僭越了规矩。春兰因为算是主子的贴身侍女，按等级来讲却也是大丫头。
洗漱更衣完毕，春兰给我讲了些府上的规矩，还有几本的礼仪，我当初来慕容家的时候很是不习惯中原的礼仪，后来时间长了，外加出去在醉卧红尘受过集训，却是慢慢习惯了些，然而如今听得春兰讲起来，做下人的规矩才真正是繁琐，我思绪飘忽的听了，便被春兰拉着出了房间，说要带我熟悉一下府里的路。
“刚好戌时，主子们已经吃过饭，不会召我们去伺候，我带你先四处走走。”
我应了一声，心里盘算，出去逛也好，可以找一找紫金曼陀罗开在了哪里。
还有十一个时辰。
“这个园子叫逸书园，其实以前叫忆苏园，后来给改名字了。”春兰一边带着我走，一边介绍，“园子里的湖水是从镜湖引过来的，很大，像海一样。”
“忆苏……春兰，你见过老太爷吗？”我突然问道。
“恩，在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啦，说起老太爷来，那真正是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啊，那模样，那品性，跟他说话就像是在春风里吹着一样，只可惜他很早就死啦，唉，所有人都伤心了很久。”春兰有些怅然。
“你把他说的这样好，我都在可惜自己来的太晚了，不然早来，还可以瞧上一瞧是什么模样。”我笑道。
“这么说吧，我们家景轩少爷算是当今少有出色的世家公子了，模样自然是英俊潇洒，才华出众，武功又高强，人又温柔，也还算个痴情的，算是世间难得了，不过老太爷比景轩少爷，还要好上几分。”
“哦？”我微微一笑，“什么叫还算痴情？”
春兰的眼神微微有些迟疑，叹了口气：“这些我日后再慢慢给你说吧，其实也是说不明白的东西。”
“恩。”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我跟着春兰逛过了逸书园的十里残荷，看了凌驾于荷叶之上的凤舞亭，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便到了行止书斋。行止书斋是一个二层小楼，风景极好的，一楼是藏书之地，二楼是书屋，取更上一层楼之意，在楼上远眺，便可以看到逸书园烟波浩渺的湖水和那十里荷花，每个季节都景色极好，又安静。我忍不住便迈步进去，春兰被我唬了一跳，赶紧拉住我叮嘱，说这里下人是不能随便进的，我抱歉的对她笑笑，我实在是忘记了，以前的时候经常去书斋给景轩送饭和陪他，太过熟悉，一时忘却今夕。
退步出来，想起书斋的名字，行止，这书斋的门，以往前行，而今止步，亦算是合了这名字吧，书斋的名字亦是慕容澜当年起的，行止行止，人生究竟是该行还是该止呢？
思绪未完，凉风拂过，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从楼上飘飘扬扬跌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逸书园外且行且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