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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诺许万梅 ...

  •   “体内的毒,可已散尽了?”我起身搭了他的脉象,已是大愈之状。
      “还余了一点,不碍事了。”他跑过来撩起袖子给我看,手臂上还余了一小块浅浅的黑色,倒像是淡墨描的半朵梅花。他摸了摸那块黑色,又看了看我,一脸鉴赏的表情:“这梅花还挺好看,像我师父绣在帕子上的,唉,可惜只剩半朵了。”
      “那我再给你配一剂岁忆如何?”我懒懒回答。
      某人眼睛一亮:“你再包治好一次?”
      我闭嘴,逗弄碗里漂浮的桃花瓣,突然想起什么,问他道:“梅花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个传说中在苦寒季节独自开放的花朵,究竟是何种风姿?
      “长得和桃花一样,也有长得不一样的。”一句话回答完毕。
      “哦?说说看。”我拿着坛子再在碗中倒了半碗酒。
      “这说起来可麻烦,梅花大部分和桃花很像,但是风味很不一样,也有不太像的,比如腊梅,鹅黄色的,香气很浓,很熏人。有种叫绿鄂梅的,花瓣是淡淡的绿色,像翠红楼披了青纱的女人,花蕊那里却绿得像碧玉,还有什么洒金梅的,花瓣中间有一线一线的金色,种类可多了,说着嘴疼。”停下来喝口酒,道:“我家乡有一个万梅园。以前师父在的时候打理园子,把梅花的品种都种尽了,没有的种也培了出来,乱七八糟颜色都有,想看梅花,不如我带你回那里去看。”
      “有什么好看的,出门脚疼,我比较懒。”我瞥了他一眼,看他一脸盘算的样子,嘴角还挂着笑。
      “哎,可好看了,冬天快要到春天的时候,梅园所有的梅花都开了,像一大片一大片有香气的雪,以前每到冬天,师父总喜欢赏梅,只穿了素白的衣服,吹一管碧玉箫,风姿好得不得了。”
      “你师父一定长得很好看。”我笑道。对面那双眼睛神色已有些恍惚,向来是忆起了旧时情景。
      “是啊,师父她老人家可美了,她站在梅花下时,一个园子的梅花都被比下去了。可惜……”顿了一顿,转头对我笑,“我带你回那园子去,看能比下多少花来。”
      我呷了一口酒,没说话。素白衣衫,碧玉箫管,万千梅花,倒像是景轩亲手教我绘的《赏梅图》,我记得我那时问婆婆梅花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婆婆眯着眼睛,眼角的皱纹一层一层,许久,她对我说,大概就像是玛尼河上火烈鸟的羽毛那么美吧。
      一直以为梅花会开得热烈而奔放,没想到是这般清寒。
      “起风了,回屋吧。”我道。
      正在收拾坛子和碗,外面却隐约听见小白的叫声。我和他对望一眼,皆觉不对劲,小白分明早晨偷偷拱开酒坛泥封偷喝了一顿,在院子里左摇右晃摇了半天倒下了,怎会突然醒来?我反手拿上采药时防身的匕首,他眉宇一锁,按了我的手,摇了摇头,自己反身掠了出去。
      外面越发嘈杂,小白的叫声里有奇怪的感觉,我按捺不住,闪身在竹影中,偷偷看外面情景,莫非是他的仇人终于找上门来?只是他的余毒未尽,伤还未大好,怕是凶多吉少。
      翠色的竹影中听得他仰天长笑:“你们这一帮不入流的虫子,平常我杀你们就像踩死蚂蚁一样,使这些阴谋诡计也不怕被江湖人耻笑!有什么手段尽管用上!”
      “大丈夫顶天立地,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找区区一杯的毒酒的借口,真是不怕受人耻笑!”一个清亮的女声长声笑道。
      “手段无所谓对错,只是看对付的是否十恶不赦之人而已。”他对面一个青色衣衫的人影缓缓道,声音儒雅。
      我心一凉,心口像是针尖刺了一下,我缓缓走出去,春日的风有些凉,我听见对面的人温柔的唤我:“青衣。”
      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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