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汐彦

167、层层推测

　　“景轩？”我蓦然一惊，感觉呼吸都要停滞。景轩来苗疆究竟不是偶然，而我与景轩曾经的婚事里面，又隐藏了多少东西？我突然觉得有一种隐痛在心里蔓延，原本以为两情相悦的情事，竟然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单纯，本来以为无比疼爱我的婆婆，一手布下了天罗地网，原本以为深爱我的景轩，也许他娶我只能因为无数利益综合下的抉择？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几年情深原来全是谎言么？而他如今终于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他是不是应该庆幸终于摆脱了我？
　　然而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几年来细致入微的照料和呵护，皆是虚情假意？他不见得能演的这么好吧？
　　心里头正乱，两人对话似乎飘渺如远方蝉鸣，一点也听不真切，定下神来仔细听，听得萧放的声音：“小慕容去苗疆，除了带青衣回来，定然和师父还有别的约定，另外，他似乎从苗疆回中原之后，就已经身中剧毒，我怀疑这也是师父她老人家下的手。”
　　苏叶舞鼻子里面轻哼了一声：“欲先取之，必先与之，这一向是云清桑的手法，我们猜测一下，倘若慕容小子去苗疆，云清桑威逼利诱之下让他答应了什么条件，或者其中之一就有让他联系军师前来乱世，重点是，慕容小子想要的是什么？云清桑那个老东西想要的又是什么？”
　　听到“老东西”这三个字，萧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提到旧事他怕我伤怀，偷偷的扣紧我的手，又轻拍着我的手背安抚，我渐渐的心情平复下来，只是安安静静的听他们母子两个分析，这两个人考虑事情当真刁钻又精准，听着觉得骇人的人，心里头只想着，怎么会这样？真相居然是这样？
　　“小慕容自从回来中原之后，入九州，姿态很是主动张扬，一边拼死奋战，一边收拢人心，攀上凤家，不顾一切的勾搭上他家女儿，进而掌握实权。按照最近的态势，小慕容在九州脚跟已经很是稳当，势力已经大到连孤帆宇那个变态都想除掉他的程度。如果我推测不错，孤帆宇那个阴毒变态的货色干不赢慕容景轩，怕是九州日后可能易主。”萧放悠悠的喝了口茶。
　　我心中又是一凛，我认识的慕容景轩，谦虚温和，看起来毫无野心，从未想过他会有此打算，他也从未和我提起过。只能说相处越久的人你可能越看不清，也是无奈。
　　苏叶舞出了一下神，然后笑起来：“当初他老子慕容澜与世无争，若非是我，估计不会涉入江湖，当真算是个谦谦君子，怎么生了这么个有野心的小崽子？真是世事难料。我本来还琢磨着慕容家世代都是温厚待人，不涉纷争的模样呢。”
　　萧放也是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人是会变的。”他说着，又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我：“不过我不会变，是吧阿青？”
　　我瞪他一眼，萧放这人本来就诡计百出变化多端，整个人都处于不安分的变动之中，从来不是个稳定因素，如果说慕容景轩如磐石，那么萧放则是像风，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确实心里很安稳。他虽有千般变化，心底却始终如一。
　　“变和不变这种东西，说不准，说不准哟。”苏叶舞感慨了一句，拿着拐杖敲了敲正在对我挤眉弄眼的萧放：“慕容小子的姿态已经很清楚了，那么他想要的，不然就是整个九州，不然就是——”说道这里，她眉毛凝了一下，语音微微一顿。
　　萧放冷笑了一声接上后半句：“不然就是整个天下。”
　　“对喽！”苏叶舞把拐杖收回来，“所以说如果军师是慕容小子派出来的，那么其实就是潜伏在你乱世的一颗重要棋子，将来倾覆乱世，此人定是举足轻重。”
　　“我其实早就怀疑他是九州派来的细作，但是没有想到小慕容身上去，各种事务若涉核心，并没有让他知晓太多，军师他也极知进退，从来没有漏过馅，不过他携带师父信物前来，我不得不重用。”萧放解释。
　　“唉，儿子呀，对细作，不能单只是防。”苏叶舞看了萧放一眼。
　　“阿娘的意思是——”萧放突然眼睛一亮。
　　苏叶舞笑的很是雍容大气：“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应该重用！该交的权都交！该给的兵都给！”眼睛笑的眯起来，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该透露的信儿，要一字不差的漏给人家。”
　　萧放哈哈大笑点头。
　　我这么看过去，两个人都是笑眯眯的，似乎有什么心神意会的东西已经达成，我心里默默叹口气，怪不得天下人不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实在是太费神。
　　芦苇荡的凉风一阵一阵吹来，走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困倦的很，手指越发的僵起来，萧放也明显觉察到我双手冰凉，伸手过来探了探我的额头，这时候他们俩刚刚开始提起顾倾城的话头，我只得打起精神继续勉力听着。
　　“阿娘对顾美人怎么看？”说话的是萧放。
　　“顾小子心思太深沉，不是个敞亮人。”苏叶舞回答。
　　“顾美人的身世来历和军师一样都是个谜，我做了诸多猜测，也仅仅是猜测，却没有太多实质上的证据。”
　　“你说说看。”
　　“他和阿青几乎同时出现在洛阳，太过巧合，让我觉得他来洛阳的目的就是为了爱情，不过和他同时来洛阳的还有九州的探子，所以也许顾美人来此目的并不单纯，他能够知道乱世权戒和碧玉箫的感应，还知道如何破解，一路上我感觉他知道的东西太多，曾让我怀疑他是乱世内部之人，又或者在乱世里有内应，最为奇特的一点是他身上奇怪的病症，以及他那张脸，和我师父是越来越像了。”
　　“顾小子会不会是云清桑的私生子？”苏叶舞的声音。
　　听到这里，我已经困倦的两眼都睁不开了，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眼前的景物也都开始模糊，萧放和苏叶舞的声音一来一去的，好像远在天边一样，我拖着两条腿走着，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