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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Sandro Sànchez ...

  •   CH.Sandro Sànchez

      2015年以令人难忘的奇迹开场。我在处子秀——冬歇后的第一场比赛中就获得了整整三十分钟出场时间,然后——

      打入了一粒进球!

      当那些曾经只能仰望的存在将我簇拥在滚烫的怀抱中,我目之所及的只有队友们兴奋得几乎扭曲的笑容,耳之所闻的只有他们热情的溢美之词。那一刻,我几乎开始相信,2015会像2014一样顺遂如意、一往无前。

      几乎。

      如果只是一个礼拜没能出场一分钟,我尚可安慰自己:看吧,这就是有卡尔洛·安切洛蒂当你的皇马主教练的下场!但当这个时间延长到两个礼拜、一个月,当——我不想显得刻薄,可事实就是——天赋远不及我的卢卡斯在右路上下奔跑,而我只能在替补席的角落里,耗完我理应用在绿茵场上的能量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愤怒如同幽灵般出现,从此开始萦绕在我的心间。

      我真想质问,难道你们看不见我的能力吗?难道这个首秀就进球了的小子不值得更多的机会吗?难道你们提拔我,只是把我当做满足球迷“多几个青训”希冀的工具吗?

      ——Juemadre,说不准还真是这样!

      而更糟糕的是,你知道,不幸永远不会独行(Misfortunes will never walk alone)。

      在看完澳大利亚大奖赛的直播之后,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给首秀就两分带回(多么巧!)的卡洛斯拨去了电话。

      那头飞扬的快乐是那样纯粹,直令我烦躁了许久的心也放松下来。而话题很快就被卡洛斯滔滔不绝地转到了Toro Rosso的墨尔本动物园之旅。我情不自禁地微笑一下。天知道卡洛斯为什么那么喜欢动物!尤其是狐獴,他觉得那非常可爱……可惜我对他的品味实在不敢苟同。而他对他家狗的态度也完全就是溺爱。

      我记得有次,在皮诺犯错了之后,他几乎一句批评的话都没对那条调皮的黑色大狗说,甚至亲昵地抚了下他的前额。我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对他揶揄地说:“我亲爱的Chili,你以后一定是个溺爱孩子的爸爸。”

      卡洛斯转过头,不屑地对我撇了撇嘴。

      然而这时,皮诺仿佛听出来我在讽刺他的主人似的,猛地从他怀里蹿出来,扑向了我——这可是一条25、26斤的猎犬!我毫无防备,一屁股倒在了沙发里。

      耳边就是卡洛斯神经质的大笑声,我简直气疯了,揪着皮诺后颈的毛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今天我就要替你主人好好教训你一下!”

      “可怜的皮诺,”卡洛斯故作同情,只要他的声音里不是仍满是笑意,“但记得,你还有一个仁慈爸爸(mercy daddy)。——一个家庭里有一个严厉的家长就够了。”

      “是MERCIFUL!” 我扭头嘶声吼他:“你的英语他妈的还不如我!”

      总之,我只是想说,我完全不意外他会对车队安排的这次动物园之旅非常满意。我含着笑听他事无巨细地说着,但是在那些关于袋鼠、树懒、狐獴的内容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名字:

      “对了,Maxy演了条蛇——我的上帝那超级超级搞笑哈哈哈!噢我真的很遗憾我没法发给你看,桑德罗,他们说现在素材都得保密……”

      “Maxy?”我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里我唯一捕捉到的词——Maxy?

      “噢就是麦克斯,”卡洛斯说道:“我的队友,那个荷兰小孩,维斯塔潘。”

      我他妈的当然知道这是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从卡洛斯口中听到“麦克斯·维斯塔潘”的名字了。

      和卡洛斯交朋友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他是那样的开朗,仿佛伊卡里亚半岛明媚的晴空,时常让我怀疑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只要他们真正和卡洛斯相处过,会不喜欢他。不过,要成为他的挚友却不一定。他,和我一样,是那么眼高于顶。获得他承认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一个天才。

      而维斯塔潘恰好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尚未成年就越过F2开上了F1的荷兰人,F1史上最年轻的车手,红牛击败路易斯·汉密尔顿和梅赛德斯奔驰的头号希望。

      只是,西班牙政府里可能缺少天才,哈佛大学里也可能缺少天才,体育场上却绝不缺少天才。所以我从没有在意过那些流水般从卡洛斯的队友位置上出现又消失的人,无论他是皮埃尔·加斯利还是汤姆·布罗姆奎斯特。但是这次,这次浮现在卡洛斯的嗓音里的喜爱与惊叹……

      我是如此熟悉。因为它曾经只属于我。

      陌生的不安与恼怒如同一条蛇,它悄然攀上脊柱,激起浑身寒颤。生平头一次,我领悟到了“占有欲”的含义。——的确,我是有不少朋友,他们也各自有不少朋友。可是卡洛斯是不同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是——

      是什么呢?

      我一瞬间有些语塞,但最终搜肠刮肚地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我不能忍受有人把他夺走。

      “听起来很亲密……他挺好相处的?”可我却压抑着翻涌的黑暗的情绪,努力试着为我的朋友感到高兴——真正的友谊不应该是这样的吗,我和自己说,乐其所乐?

      “这个嘛……他是个很直率和单纯的小孩儿。”卡洛斯顿了一下,说:“但他是个好竞争对手。”

      带着硝烟气息的战意在他的语调里掷地有声。我忽然又感到一阵以雷霆之势袭来的妒意。这下,刺痛的幻觉让我除了硬撑的支吾附和,已彻底无只言片语可以延续这场对话。

      在反复和卡洛斯说了两遍“我没事”之后,我挂断了电话。勉强提起的嘴角已在不知不觉间抿紧。我不会忘记,若非那天下午的花园里我展露出的随心所欲的天赋,卡洛斯在最初便不会走向我,可现在的我却只能挣扎在板凳和饮水机旁——如果我连与他并肩立于顶端的资格都失去了,我该怎样找到我们友情的锚点?我又凭什么要求他将我同等对待?

      -

      这个赛季接下来的日子依然是场噩梦。

      无论我如何祈祷,我就像在艾俄洛斯上不断轮回的杰西①,每一天睁眼闭眼面对的都是相同的宿命——无球可踢。而这对于我来说,和死亡临头又有何异呢?

      也许这就可以令你理解,当我听闻安切洛蒂因为这个颗粒无收的赛季而被解雇之后,快意是如何激荡着我的胸膛,让我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卡洛斯的邀请,决定去看他夏天的四场比赛的。

      当然,我承认,可能也有部分原因是我想要在——的麦克斯·维斯塔潘面前宣告我和卡洛斯友情的深厚与坚固。

      但这个夏天却远不是场美梦。

      当奥地利大奖赛因动力单元的故障而遗憾告终时,我用力拥抱了失望的卡洛斯,心底仍然充满信心——要知道,这家伙可是在此前六场比赛里进了四场前十呢!但当银石以相同的方式提前结束时,我已经忍不住皱眉了;而当那个见鬼的引擎干脆连续坏了四场——四场!连续!有任何人能够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吗?!——时,我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上帝还存着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祂便不会让维斯塔潘在这四场拿下二十分,甚至一度离领奖台不过一步之遥。

      Toro Rosso的庆功宴上,我看着志得意满的荷兰人和喜气洋洋的车队领队,这样想道。耳边各式口音的英语谈论的大部分内容我都听不懂,但托卡洛斯的福,“雷诺引擎”这个词我还算搞得清楚,并且成功连带着弄明白了“unstable”(不稳定)和“utter trash”(彻底的垃圾)的含义。可是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改进呢?为什么维斯塔潘的车就——至少,问题更少呢?

      “我本可以做得更好,如果这车能够给我更多。”我听到被众星拱月的荷兰人面颊被香槟熏红,含着醉意说道。而弗朗茨对他微笑,“我们会保证这个的,麦克斯。用不着担心。”

      这一刻,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我抓住卡洛斯的手,拉着他逃了出去。

      直到他以快要断气的声音说着“等——慢点”时,我们才停了下来。卡洛斯弯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许久才望了眼周围,“这、是哪里?”

      我这才有多余的心神可以从帮他调整呼吸中分出一丝打量四周,跟着也不由一愣——有任何可能性,我会认识比利时东部一座不知名城镇的某条街道吗?

      “……我不知道。”我喃喃,开始摆脱酒精和愤怒控制的大脑冷却下来,终于反应过来此事的荒谬——我在卡洛斯的车队的庆功宴上拽走了他?我拉着他跑了半天到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老天爷,我都干了什么?

      我瞬间尴尬得面庞烧灼,不由自主地捂住脸,发出一声堪称悲鸣的叹息。

      但是我的耳朵却仿佛模糊地听到了一声轻笑。透过指缝,我看见卡洛斯脸上呈现出一抹朦胧的微笑,那双深邃的棕色眼眸在月光的轻抚下似是饱含柔情。

      “Amigo,”他轻念着,这个寻常的称呼此刻却让我手指下的温度又顷刻间攀升了一个等级。我多么庆幸我仍然半捂着脸。“我看一切没有那么糟。走吧,我们有一整个晚上,总是走得回去的。何况,这里很美——比无聊的派对好过一千倍了。”

      说罢,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奇异地,我又蓦地镇静下来,手顺着他的力道垂落身侧,点点头,与他并肩往回走去。

      这时我才注意到,眼前这片风景的确安宁而优美。平坦的公路蜿蜒向前,路灯的幽微光线在影子间闪动着白芒,远处起伏和缓的山丘笼在晦暗的薄雾间,只有风偶尔携来树叶和鸟雀细微的声响。

      在这静谧之中,我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似乎是平静的幸福,却又似乎是哀伤的迷茫,它如巨浪般来势汹汹地迎头拍来,令我几乎站立不稳,不得不停顿了一秒脚步。

      “怎么了?”卡洛斯立刻也停下来,眉心凝成担忧的线条。

      我看着他,仍然停留在那股情绪里,因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就是在这个对视中,我忽然才意识到了一种真切的触感——他的右手还正牵着我的手腕。

      滚烫的热流从紧贴的皮肤顺着血管直冲我的心脏而去。卡洛斯触电般慌忙松开了右手,嗫嚅了两遍“对不起”。我尚来不及反应,他就猛地扭回头去,逃避了我的目光。然而我的慌乱难道又比他好到哪儿去?四周的景色忽地全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只能感到一只手,一只粗糙、温暖、坚定的手——

      我猛地闭一下眼——我在想什么啊?!

      我使劲搓了下发着四十度高烧的手腕,没由来地感到心慌意乱,忍不住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友人,却猝不及防地和卡洛斯的视线相遇。我们傻不愣登地四目相对了好几秒,才忙不迭各自移开了眼神。

      斯帕夏夜的闷热与潮湿突然变得比先前的任何一秒都更凶猛。我讷讷地深吸了口气,一下子加快了脚步,走到卡洛斯前面去。

      一直到酒店大楼出现在视野里,我们都不发一言,只是闷头走路。就在这时,卡洛斯略微沙哑的低沉嗓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桑德罗。”他唤着我的名字。我心一跳,僵硬地转回身,等待他的下文。

      但是卡洛斯只是右手插在口袋里,直直看着我,什么也没说。片刻,他笑了笑,道:“晚安。”

      -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There was a hand in the dream, rough, hot, and vigorous, gripping my wrist steadily and almost violently. Then the lips, hot as well, placed heated and demanding kisses down from my cheek, neck to the bare belly. Finally the tongue, warm, wet, and well-served, licking softly around me, driving me insane...

      Pleasure building in my brain, moans couldn’t help escaping. Never had I ever felt so, so good. It was like we were destined to be together.

      Suddenly, the eyes looked up and I spotted that tender brown.

      It was Carlos.

      我醒来时,手腕那圈皮肤的高烧非但没退,还烫得愈加咄咄逼人,梦境的极致欢愉犹在脑海里旋转飞舞。我在床上僵坐了两秒,去洗了个冷水澡。

      可是无论我把水温调得多低,燥热的感觉始终在我的体内流窜。我不是没有过任何经验的毛头小子。我约会过几个女孩,尽管一次都没走到最后,但性|爱于我并不是什么陌生事物——可是当那个对象变成你的同性友人时——

      我猛地狠狠拍了下脑袋,把卷土重来的温柔棕色拍走,匆匆掏出手机订了最早的航班的机票。

      “嘿,我很抱歉,Chili,”候机室里,我给卡洛斯发道:“我经纪人找我有急事。我得先回西班牙了。”

      真是个懦夫。我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Sandro Sànch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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