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秋》东眠鱼

4、第 4 章

　　九月最后一天，林夏三人拿着早餐来到教室。

　　陆秋听见动静，侧目看去，平淡的目光从陈思与梁安脸上扫过，瞥见最后面的林夏。眼神微动，但没引起什么情绪。

　　无非是这段时间两人早恋绯闻火热，走到哪里都有人问他，怎么不跟“女朋友”一起。被问的次数太多，让他彻底记住了人。

　　林夏走过陆秋的课桌，放下牛奶瓶，缓缓坐下，理着课桌，吃着早饭。

　　陈思拿起作业，交给前排的同学，悠闲地说:“我有点困，吃完睡觉。”

　　高璐拿着抹布走下讲台，转达班主任的话:“林夏，陈思，班主任让你们早读结束后去办公室。”

　　“好的，她没说什么事吗？”

　　程铮从前门走进来，听见陈思的话，边走回座位边说:“没什么，问些事，班委都要去，严鸿还在那里。”

　　他站着座位边，转头看了眼挂在后面的时钟，从课桌里拿出英语必修一课本。

　　铃声一响，程铮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把书翻到单词表第……”

　　没读几个单词，班主任楚乐和严鸿来到教室。

　　“林夏，陈思，你们过来。”

　　两人放下课本，一前一后走向前门，路过三个班，来到办公室。

　　班主任坐在躺椅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见两人坐好，伸手拿起桌上的名单。

　　“林夏，你的性子不太适合当班长。”

　　楚乐的开门见山让陈思的脸色变得难看，她眉头一皱，又迅速舒展开，眼眸的冷意却压不下去。

　　林夏轻微点头，当了快半个月的班长，真的很累，楚乐这么晚找她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

　　也许是为了让她在同学们面前不那么难堪。但这种经历过的事，再来一次不会影响到她的情绪。

　　“陈思，你比较……”

　　陈思嘴角一勾，嘲讽显而易见:“班主任不让林夏当班长，是性子不适合。有谁规定当班长要什么性子吗？这么多年，我没听说这种笑话。”

　　楚乐眉头紧皱，陈思的话让她感到不舒服。

　　陈思顶着审视的目光，毫无惧色，还偷偷递给林夏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夏垂眸，想开口打破僵局，“我……”

　　楚乐说:“林夏做得不错，但班长需要号召力，她不与班里同学交流沟通，这点是最大的问题。”

　　“就这？”陈思身体后仰，目光落在桌角。

　　“林夏是不爱讲话，但讲出的话很有信服力，再说，我们那片都喜欢她，也很配合她的。”

　　林夏插嘴:“陈思，我没想……”

　　“闭嘴，这班长非当不可。”陈思转头瞪了眼林夏，视线转向楚乐，“老师再想想吧，何必禁锢思想呢？”

　　化学老师听了半天，捧着课本起身，帮忙说了一句:“楚老师，陈思说得没错。我昨晚值班，你们班最安静。铃声一响，林夏同学走上讲台，十四班就安静了。”

　　楚乐看了眼林夏，对着隔壁班的化学老师点头，“张老师这话一说，那我肯定不换了。”

　　这位化学老师资历高，楚乐不好说什么，加上陈思态度强硬，她顺势走下台阶，翻过这一篇。

　　随着化学老师走出办公室，上课铃声响起。

　　楚乐抬手捏了捏鼻梁，“行了，我没考虑周全，你们先去上课吧。”

　　两人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被楚乐喊住:“林夏，位置暂时换不了，等期中考试后再说。”

　　林夏闻言，轻轻点头。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

　　沈楠站在讲堂上指点江山，看见门口的两人，大手一挥，“林夏啊，给我们读一下课文。”

　　陈思踏进教室，“楠楠好懒啊，自己不读。”

　　沈楠轻轻哼了一声，说:“下次就让你读。”

　　林夏坐着看了眼屏幕，翻开课本，“Native English speakers can understand each other even if they don't speak the ……”

　　沈楠听着林夏标准的发音，舒服的语调，频频点头。

　　下课，布置完作业，沈楠站在讲堂和人聊了起来。她是前年来的老师，带过一届学生。资历不行，那届升高三后，她又回到高一教学。

　　“我说不定能带你们升高三，你们争气点，考好一些，让我面子大一点去跟校长申请一下。”

　　宋柯走上前凑热闹，说:“课代表最行，把英语年级第一从班长手里抢过来，我们口头上支持。”

　　“好兄弟，我支持你。”一群男生凑热闹道。

　　高璐看向第三组，目光直视，对着程铮说:“班长太厉害，乖乖虎争年级第二吧。”

　　程铮抱着作业本，听见揶揄的话，腼腆地笑了笑。

　　“你们好好争，我先走了。”沈楠拿起东西，走出教室。

　　众人纷纷道:“老师再见。”

　　“乖乖虎想篡位啊！”陈思的手肘撑在桌上，望向神似小虎队乖乖虎的程铮，眼睫微扬，薄唇轻启:“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

　　陆秋睡够了，缓缓坐起，半眯着眼睛，望着林夏坐直的背，对前面那群人讨论的话题嗤之以鼻。

　　没来由，他就是感觉林夏能稳居第一。

　　吃完饭，三人回到寝室。梁安换了淡蓝色碎花连衣裙，陈思穿上露脐偏紫短袖和牛仔直筒长裤。

　　林夏没打算换衣服，坐在桌前捧着余华的《活着》。这本书，她看过很多次，是一本悲伤的书，但她现在内心毫无波澜。

　　“活着，这本书我看过一遍。”梁安拿着校服，从林夏身后走过，瞥见有些眼熟的封面，感慨道，“林夏，你看这本书没感觉吗？”

　　“没有，书挺好的，就是要活着。”

　　陈思照着镜子，梳着高马尾，“我摘抄过一句话，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这本书太悲了，反正我要是像福贵这么惨，肯定活不下去。”

　　林夏合上书，抬眸望向封面，将福贵的人生在脑中过了一遍，细长的眼睫颤了颤，手轻轻划过封面，语速不紧不慢:“这是活着的修行。”

　　梁安摇头:“修行？我接受不了，哪怕留下苦根也好，一点盼头都没有，受不住。”

　　“苦根不知道吃太多豆子会死，那种环境能吃饱已经很难了。”陈思放下梳子，走近两人，“苦根的死是意外。”

　　三人又聊了几句，见时间差不多，离开寝室，走向教学楼。

　　为了早点放学，午静校改为上课。
　　大多数人没睡午觉，下午都是昏昏沉沉的。

　　林夏昨晚睡得不好，加上没午睡，上课趴在桌上睡着了。等醒来，物理课已经结束了。

　　最后一节课是地理。

　　地理老师齐晓迈着大步赶来，铃声停下的瞬间，脚踩进十四班的门槛，跨了两大步走上讲台。

　　“老师，你又踩点。”

　　齐晓摆了摆手，笑道:“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差点忘了这节有课。”说着，他插上U盘，翻开课本。

　　“都醒醒，上课了。”

　　大半的学生抬起头，几个睡得太香的，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林夏翻开地理课本，伸手拍醒梁安，见人醒来，视线移到黑板上。她睡迷糊了，半睁的眼睛聚不了焦看不清，只知道上面有字。

　　“同桌，前后桌都喊醒睡觉的。”齐晓拍了拍手，拿起一根粉笔，折断头，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快点，上完这节课就放假了，你们怎么情绪不高呢？”

　　“困啊！”

　　林夏看见梁安清醒，拿出风油精，倒在手背上，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刺鼻，她瞬间清醒了。

　　齐晓拿着话筒，喊道:“林夏，梁安，把后面的两人叫醒。”

　　梁安侧过身用力推了杨晟。杨晟很给面子，闭着眼睛抬起头。

　　林夏伸手一推，见陆秋没动静，又推了一下。手在缩回的刹那被人紧握，掌心的温热通过肌肤传递，她猛地用力抽回手。

　　也许是动静太大，引得众人转头一看。

　　“哦——”

　　教室里爆发出不知名的集体力量。

　　绕是陆秋睡神转世，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地睡觉。他睁开眼看见林夏染上冰霜的眼眸，就那么一眼让他冷得瑟瑟发抖。

　　“安分点，上课了。”齐晓控制住场面，意味深长地看向林夏和陆秋，对两人早恋的事有了新看法。

　　林夏平复下来投入学习中，无视着梁安和陈思的眼神交流。

　　陆秋才醒，眼眸露出迷茫，不解此刻的情况。

　　直到闻出手上的风油精味，看见林夏桌上摆的风油精瓶，清冽干净的眉眼皱了下，心里有了猜想。

　　——他把林夏的手当成了miss的爪子。

　　整整一节课，陆秋都没睡觉，也没听课，就盯着林夏的后脑勺，不知在想什么。

　　铃声一响，齐晓放下课本，“布置一下作业，就少一点吧，两张试卷。”

　　“哦哦——最爱晓晓。”

　　齐晓笑了笑，“行了，赶紧收拾回家吧。”

　　陈思传好试卷，拉着梁安去行政楼拿手机箱。

　　回来的路上，梁安一脸不开心，“林夏做得很好，班主任真是的。”

　　“她不想当班长，可若是不当班长，三年她都认不全班里人。”陈思抱着手机箱，深深地叹了口气，“林夏不会找话题，别人与她说话，她会回应，班长的事情是多，但与班里人接触也多，这样她能融入班级。”

　　顿了顿，陈思又说:“林夏长得好看，成绩斐然，温柔负责，谁不喜欢谁有病。”

　　梁安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

　　走到a栋教学楼，两人爬着楼梯。

　　“梁安，我感觉林夏和陆秋的早恋绯闻会贯穿整个高中。”

　　梁安点头:“我也感觉，林夏无心恋爱，陆秋睡神，没时间找对象，可能真的要绑在一起三年了。”

　　两人走到教室门口，默契地停止话题。

　　班里大半人早就背上书包，站在讲台等着拿手机。

　　陈思放下手机箱，拿着两部手机走回座位。

　　林夏在做试卷，看见悬在半空的手机，抬眸看向陈思，伸手接过，说了一声“谢谢”。

　　“走了，回家写吧。”

　　林夏点头，把还差几题的地理试卷放入课桌里，站起来拎上书包，“走吧。”

　　出了校门，梁安走向一辆黑色奥迪车，临走时还问林夏和陈思要不要送她们回家，见她们摇头，摆了摆手，说了一声“再见，国庆后见”。

　　公交站在学校南侧几百米的地方，陈思搭着林夏的肩膀，慢悠悠走过去。

　　站在公交站台，林夏不知想到什么，拿出一颗薄荷糖递给陈思，褪去初见的冷漠，眉眼温柔:“陈思，谢谢你。”

　　陈思望着掌心里的糖，嘴角一勾，对林夏谢她什么心领会神。

　　直达公交车来了，两人上车来到总车站。后面不顺路，她们分开坐了不同线路的公交。

　　公交车到站已是五点多，挤公交的学生太多。

　　林夏坐在门边的位置上，见车内的人下得差不多，这才起身背上书包。

　　下了车，林夏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大风时不时刮来，一路走向小区，远远望去看见守在小区门口的外婆。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外婆好像看见她了，抬手挥了挥。

　　“外婆，要下雨了。”

　　“回家，外婆刚做好饭，现在还热着呢。”

　　祖孙俩走进小区，看见几辆搬家货车挡住去路，不甚在意地绕了过去。

　　“林夏？”
　　声音清冷又疑惑，带着微微喘动的气息。

　　林夏循声望去，看见穿着黑白运动服的陆秋。

　　陆秋刚打完球，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嘴角的笑意也未散去。他静静地凝望着林夏，大风肆虐，吹落发梢的水滴，干净的眼眸里映着林夏的身影。

　　这样的陆秋与在学校里的完全不一样。

　　暴风雨来临前，天空是阴暗的。

　　林夏抬手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轻轻点头。

　　“谁是林夏？”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来，肚子上的肥肉随着他一步又一步而舞动。走到陆秋身边他停了下来，眼神带着善意，虽是打量，但不会让人不舒服。

　　半响，陆爹满意地点头，说:“儿媳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