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到最后我咸鱼翻身》云苗

57、锦旗

　　王大保看准公交站牌，下车之后，直奔站牌等公交。

　　周围人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可能觉得这是个演员。
　　警察出入，不都是坐警车吗。

　　王大保多少有点不自在，上车时大家竟然还让他先上。
　　他连连挥手，前面的才无奈上车。

　　回到警局后，王大保忙完工作，这两天各种工作和职务交接。
　　快要下班时，才看见墙面上挂的两面旗帜。

　　糟糕，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当初祝胜说要给他们送锦旗，谁都觉得他是在说客套话，连王大保都不以为然。
　　这种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怎么能当真。

　　谁知道，他竟然在出院之前，真让人送来一面锦旗。
　　上书两行字“切实为民办实事，情系百姓显真情。”

　　以祝胜这种身份来看，警局众人把这十几个字看过来看过去，也只看见大写的俩字“讽刺”。
　　得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好心’办成讽刺。

　　送锦旗的人可不管这些，送完就算完成任务，撂手要走时，王大保突然把他叫住。

　　“这位同志，您稍等。”

　　“警察同志，啥事儿？”那人不无困惑地问。大家都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人。

　　“我们当警察的，这就是我们职责，送不送的，真不打紧。祝总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当初我们和救护车没来之前，是一个十几岁的学生，打电话报的警，还给祝总做的心肺复苏。祝总一问就知道。”

　　“行。”

　　这人不知道警察跟他说这么一大通话干什么，但迫于压力，场面话是必须要有的。

　　“谢谢您警察同志，回去我一定转告祝总。”

　　本来大家都没当回事，说的人像头脑一热，听的人也无心。

　　谁知道，过了几天，上次来送锦旗的同一个人，竟然又来了警局。
　　他手上还拿着两面新的锦旗。

　　一面送学生，“见义勇为，乐于助人。”
　　一面送学校，“舍己救人品德高，教学有方育良才。”

　　那人看起来，也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警察同志，这是祝总让我送来的。您看还有啥吩咐？”

　　在场众人纷纷摆手。韩队一只手拿着保温杯，一只手拿着烟，笑呵呵地接过来。

　　“谢谢同志。”

　　有个别人知道那天报警的人，的确是个学生，还打的是王大保私人电话，便推说让他送到这人学校。

　　那次叶嘉跟王大保打电话，问他家发生啥时，就该告诉他的。
　　可惜王大保言多必失，扯东扯西，反而把这件事落下了。

　　后来又因为别的事忙起来，送锦旗的事也就搁置下来。

　　王大保把两面旗帜取下来，小心地卷起来，包在手中。换上便服，往大门走去。

　　过道的玻璃墙上，挂着一张玻璃框照片，一堆表扬的话之后，被评为“突出表现个人。”
　　照片之上，俨然是面露憨憨笑容的王大保。

　　王大保走到门外，看见外卖员来给值晚班的同事送外卖，很面熟。
　　他笑嘻嘻地打招呼：“叔，又过来了。”

　　周门有点受宠若惊，除了门口保安大爷，谁会跟送外卖的打招呼，反正他不会。
　　这警察，难道还记得自己是谁？

　　他怔了一怔，也笑出一口黄牙：“是啊。”

　　“你忙。”

　　走出警局外，王大保刚想打个车，往叶嘉的中学走。

　　他有点着急地看表，期盼学生还都没放学，学校没关门。
　　想了想，又一拍脑门，自己真是傻了，现在又不是他们那时候。
　　叶嘉是中学生，晚上要上晚自习的。

　　这会下班的点，车也不好打，王大保最近正考虑买辆便宜的代步车。

　　他最纠结的地方，就是，买车需要跟家里要钱。
　　就是几万的车，王大保一时也拿不出来，所以依然在考虑阶段。

　　再一抬眼，这辈子应该都买不起的豪车，赫然伫立眼前。
　　不，也许他应该自信点，把‘应该’俩字去掉。

　　细看后，王大保发现，站在那的竟然是两个老熟人。静默得跟两座雕塑似的。

　　他犹豫几秒，还是拔脚走上去。

　　日落西山，钱康和小宝两人站在车前，僵持地对峙着。周遭的气场冷漠而疏离。
　　明明是父子，却也可能是这世界上最不了解彼此的人。

　　因为氛围不对，路过的人，默契地一同绕路走。

　　“钱总。”王大保笑道，“怎么还没走？”
　　半月已过，今天是钱康脱离拘留的日子。

　　钱康冷冷地看王大保一眼，“多谢警官关心啊，我在这是不是碍您眼了，马上就走。”

　　这么多天下来，他对王大保有点印象，但没那么多闲心，记他姓甚名谁。
　　一个小警察，啥级别都没有，有什么值得记的。

　　小宝的鼻环还没摘去，他看见王大保过来，面色有所缓和，逆着光，朝他微微点头。

　　王大保刚来派出所没多久，要不也就认识小宝和阿杰、小马这三个人物了，不过这也没妨碍他因为初见对三人的认知。

　　对于社会青年小宝，摇身一变，突然成为钱总儿子这件事，派出所同事纷纷表示，这件事不上个新闻可惜了。

　　豪门少爷，隐姓埋名，体验生活。太阳底下无新事，但这事，还真不常有。

　　即便不上新闻，有文笔好的，写进小说也行啊。最近真假少爷不是火得很。

　　有人反驳，最近发生的事一件连着一件，恐怕写进小说，得被和谐吧。

　　话题便走向嘻嘻哈哈，轻松地掀过这一页。

　　王大保倒没怎么太笑出来。
　　这中间的很多事，其他同事没有他了解得多，可他也不想多说。

　　这次见到钱康和小宝之间剑拨弩张的气氛，更证实钱康的证词和他自己的猜想。

　　看来这是已经吵了一架，钱康自己打开车门，要坐进去。

　　王大保眼尖，笑着喊道，“钱总，我有事，想跟小宝说一下，行吗？”

　　钱康刚要献上冷言冷语：“你有什么事要跟别人儿子说”、“警察同志的权责范围应该还没到太平洋吧。”

　　便听见小宝一口答应，顿时气得他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差点喊管家现在就开车走。

　　小宝对王大保笑道：“叔叔，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吧。”

　　王大保不忍心地看坐在车中面若冰霜，像要杀/人的钱康：“还是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得离车很远，周围也没什么人。

　　王大保抿嘴，又清了清嗓子，神色紧张，小宝不由得笑了出来。

　　要不是为了气钱康，他才不来。

　　“以后准备干什么？”王大保挠挠头，“还跟阿杰和小马一起吗？”
　　祝胜都被关起来了，想也没法再干下去。

　　小宝心想，眼前的这个警察叔叔，可能多少跟太平洋沾点关系。
　　钱康都不管他，当然也管不了。他干嘛来问，他以为他是谁。

　　可王大保真是借了长相的福，长得慈眉善目。
　　一看就不是坏人，看起来就爱唠叨，什么都得操心。

　　有点像我妈。小宝轻轻摇头：“不在一起了，以后得回去上学。”

　　“阿杰和小马呢？”

　　小宝看眼王大保，不禁嗤笑出来：“阿杰去找份正经工作，小马跟我回去上学……噗，叔叔，这样你满意吗？”

　　王大保才不跟他这种青春期的小屁孩一般见识，笑容很淡，但看得出是真的开心。

　　“这样挺好。”

　　小宝情不自禁地想到看到叶典死状，魂不守舍很久的阿杰。
　　杰哥应该是想到了自己吧。兄弟情分大过天，大得过钱，大得过命吗。

　　“小宝，你母亲这事，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小宝浑身的毛都倒竖起来，死死地瞪着王大保。
　　如果目光有力量，他早在王大保身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浪潮般不停翻滚着。

　　为什么警察会知道他妈的事情，难道他妈的死，真的另有隐情？！

　　王大保不自在地咳嗽几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钱总也不像你想的那么，那么坏。我们把他拘留这些天，也问了他关于拳击争霸赛的许多问题。很多问题，因为保密性，我无法透露你更多。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

　　“就是钱总他办比赛的目的。”

　　小宝心情平复许多，一想到钱康那副嘴脸，便不由得冷笑：“除了为钱，我想不通他还能为什么。”

　　“的确是这样。”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落下来，“不过，他是为了一条项链。准确地说，是你母亲的那条项链。他是听人这么说，才答应做赞助商的。”

　　小宝静默片刻，忽然笑出声来：“他这人真是太搞笑了。怎么，人死了之后才开始做情圣？在这恶心谁呢。再说，我妈那条项链那么贵，他用这条项链向我外公证明了他对我妈的真心，还有实力，怎么可能舍得拱手他人，必须得夺回来啊。”

　　“怎么，还指望这么个意味不明的举动，让我对他感恩戴德，痛哭流涕，求着回家不成？”

　　他虽然在和王大保交谈，态度却更倾向于自言自语。

　　这时，却突然转过头来，对王大保礼貌很多。

　　“警察叔叔，谢谢你。我知道你多管闲事的用意，可能您觉得我还小，想劝我好好跟家人相处，我真的谢谢您。”

　　他不再是两年前冲动离家的愣头青，离开家的庇护，就啥也不是。

　　两年的风吹雨打，让他见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小宝不觉得这两年的历练，比他在学校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少。

　　太阳底下也有浑浊和阴影，臭水沟里也有人仰望星空。
　　世事无常，一切都在变。可总有些东西，无论沧海桑田，不改本心。

　　小宝摇了摇头，“不过犯错，就得敢认错。而且有些错，没法挽回。”

　　他朝王大保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大步离开。

　　眼看豪车在眼前驶去，留给他一脸车尾气。王大保再次拿出手机，不死心地继续叫车。

　　好不容易打车一辆，坐上车后，眼熟的外卖员骑着电动车，一越超过他。

　　两人好像走一条道。
　　路上车很堵，王大保眼看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也不见踪影，好笑之余，不禁又打起买电瓶车的主意。

　　快达毓英中学时，王大保准备进入学校，打听初三年级部在哪，突然发现门口人来人往。

　　“……”他再一拍脑瓜，想起今天周五，学生没有晚自习！

　　可门口人很多，到处都是来接送的家长和挤在一起的学生，还有形式各异的交通工具。

　　无奈之下，王大保只好将锦旗交到门卫大爷处，并拍下学校老师联系方式的图，预备等回头打电话给老师，好好说一通。毕竟，见义勇为这个奖项，在学生时代很有价值。

　　王大保走出去，看着渐渐消隐在云霞后的夕阳，不无惋惜地想，学校多了一个叶嘉，拳击界就少了一个肥皂。

　　喜欢肥皂的人倒也很幸运，她们没有任何塌房的风险。因为房子直接没了。

　　肥皂像一阵轻淡的风，像一个轻柔的梦，如流星般绚烂璀璨，又那么无声地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之中。只是多年后，街头巷尾提起这个名字，还在辩解谈论的是‘人’还是真的肥皂。

　　王大保在这打不到车，只能往前走出一段。看见外卖员站在很远的地方，朝学校里张望。

　　虽说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但这么多的社会新闻，还是让王大保不自知地瞥向他。

　　一位妈妈把女孩儿接出来，两人手牵着手，往前走。女孩儿笑得很甜。

　　路过外卖员时，王大保看他往前一步，差点吓得心跳骤停。

　　好在女孩儿乖乖巧巧地叫了声“爸爸”，还正好够王大保听到。

　　他听到女孩儿问：“爸爸，肥皂真跟我在一个学校，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快告诉我他是谁，不然我绝对不信！”

　　妈妈煽风点火：“你这么着，他肯定不说。”

　　“那我怎么才知道肥皂是谁？”
　　女孩儿的声音渐渐远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像我们年级第一来着，不过第一太瘦了，肯定没法打拳，我就把他排除了——”

　　王大保也跟着笑了笑。

　　抬头望，最高的那栋烂尾楼，依旧无言地注视着他，没入刚降临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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