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归去来 ...
-
难受。挣扎在一片浓浓的黑暗里。
膝窝里似乎比之前更痛,鼻子不透气,我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嘴里特别干,舌头发紧,嗓子着了火般地疼。头很晕,眼皮很重,耳朵里似有似无的回荡着嗡嗡声。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半扶起我喂过几次苦苦的药汁,我却没喝进去,被动咽下去的也在胃里一阵痉挛后尽数吐了出来。
后来似乎下起了雨,温柔的小雨,正好一滴一滴不停地滴进我火烫干渴的嘴巴里,水量特别的少,胃也没有抗议。后来雨滴竟然变得甜丝丝的,后来我就能小口小口地喝进去了。
又过了一阵时候,我被人半扶起来喂了些清粥。
嘴巴里不再火烫,胃里也慢慢平静,头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尽管眼睛还是睁不开,但是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了。这一次,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惚中,我听到石英钟滴滴答答走动的声音,时间一秒一秒地贴着我的耳边走过。
大脑猛地机灵了一下,石英钟?
我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白绿色的墙壁,桌上放着一束粉嫩与鹅黄交融的百合花,淡蓝色的窗帘半掩着,同样淡蓝色的被子下,一具娇小的身子蜷缩在下面,只有几缕乌发散在枕边。
我心里的喜悦无以复加,天可怜见,我终于又回来了。
我想我现在似乎应该走向床上的自己,然后应该就是身体与灵魂结合在一起,然后就是慢慢地睁开眼睛了。
这样想着,我赶紧地向床边走去。
但是,没等我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动了动,然后微微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那分明就是我自己,可是身体里却分明有另外一个灵魂在栖息!
我试着向“自己”发问道:“请问,是沈家小姐吗?”
而她根本看不到我,听不到我。
我又试着努力了半天,可是一无所获,我还是无法与人沟通,这情形看来就像上次做梦回来一样,我能看到真实的一切,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感应到我。
门开了。
方扬拎着保温饭盒出现在病房里。
床上的沈家小姐听到声音转头过去,见是方扬,唇边绽开一抹羞涩又温柔的笑意。
方扬的脸有点红。但还是打开饭盒,倒出鸡汤,开始一勺一勺地仔细吹凉了再喂过去。
病房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我的父母,不过他们向里瞅了一眼后,彼此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进来就离去了。
我追出去,试着喊“爸爸妈妈”,同样,没人听得到我。
我再次回到病房里,慢慢走到方扬的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发现他脖子瑟缩了一下子,应该是感应到我了!心里狂喜起来,忍不住脱口喊道:“方老师,是我!是我!”
“夕颜?”方扬开口问道。
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喉头也有些哽咽,我努力压抑住激动,正待答话。忽然听到方扬接着温柔地对我说,“觉得有凉风吗?我把窗户关上吧。”
眼泪掉下来,我回过头去,看到床上的“夕颜”温柔地点了点头。
我再次看向方扬的眼睛,那里面根本没有我。或者说,满满地都是我,只不过是那个病床上的我。
他的目光的确是看向我的方向,只不过是穿越过我,看向病床上的那个人。
这满满的深情,曾经的确是为了我。
这满满的深情,如今却永远为了“她”。
心里忽然就疼起来,丝丝络络,纠缠不休,绵延不止。
疼得我难受,不得不用手抵住胸,低声地呻吟......
.
我闻到香炉里檀香的味道,万分不愿意睁开眼睛。
但是有人不停地在我耳边交谈,想不听都不行。
“醒了没?”男声。
“还没有。”女声。
“还喊疼吗?”男声。
“是的。一直喊疼。”女声。
“大夫怎么说?”男声。
“大夫说伤口都已经消过毒上了药包扎好了,因为总喊疼还特地外敷了止疼的草药,伤口应该不很疼了。”女声。
“她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口啊?换衣服的时候你仔细看过了么?”男声。
“看过了,没有。”女声停顿了下又接着说道,“她还太小了,可能是梦魇着了,就是被经历的事情吓到了,梦中持续被伤害,所以觉得疼。”
“嗯,有道理。”男声沉吟了下说,“我看,还是把她强制弄醒吧。有什么办法吗?”
“这个,”女声沉吟了一下说,“扎人中试一下吧。”
听到这里,我不能再沉默了,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后,我先是看到了白云瑞,然后看到了一直在与他应答的那个女的,竟是一个妙龄小尼姑!
那女子十四五岁年纪,身穿一件干净的青色外袍,前襟带子是白色的,挽了个蝴蝶穗儿,带子的下摆垂到膝盖部位,头上梳了个溜光水滑的小髻,一青一白两根宽幅丝带挽在上面,下摆垂过了腰际,虽是粗布青色外衫,但干净清新,难掩天生丽质。鼻子尤其好看,肤色白皙细腻,光滑匀称,鼻尖微微上翘一点点,居然跟卡通美女造型这么地不谋而合!虽然卡通美女穿着道袍实在太过诡异,但是她还是好看到让我忘记了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心里不住地惋惜,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气质,简直就是小龙女的级别了,为什么要做尼姑呢?
我盯着人家看,很快被那女子发现了,她转回头来温柔一笑说:“你醒了?”
白云瑞也看过来,他似乎有些愣怔和尴尬,没有开口。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忽然警铃大作,天啊,难道说沈家或者说是白云瑞,竟然送我来做尼姑吗?
我想起网上的一句流行语:人生就是一张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难道,难道这杯具的主人就是我?
估计是我的脸色骤然间难看起来,那女子神色微微紧张,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面前对她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白云瑞深深作了个揖,认真地对他说:“白公子,日前出言鲁莽,多有冒犯,感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将我从沈家带出。”
白云瑞此时不像日前那般高傲无礼了,他也微笑还礼说:“此事我已征得沈大人同意,小姐不必客气。”
我顿觉眼前数只乌鸦聒噪着飞了过去,天啊,难道真的如我所想,沈家人将我送进尼姑庵了吗?是想让我做尼姑,还是想换道法高深的众尼姑再次对我施法呢?或者是希望我这个借尸还魂的恶灵在道家圣地无所遁形?
白云瑞看我半晌不语,又说道:“小姐请先用些热粥,好好将养身体,至于其他事大可不必介怀。”
那漂亮的尼姑姐姐已经端来一个托盘,里面一碗蔬菜米粥热腾腾地冒着气,另有一碟酱拌的野菜豆腐。
我拿过勺子,一口一口喝起热粥。这粥虽不是用保温饭盒所盛放,入口却依旧有着丝丝的甜。
这一碗热粥,喝出了我梦中将落未落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