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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陈桥兵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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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居然开口要全国兵力供他驱使?”符太后听完范质的话后,十分吃惊,气得大嚷,“他想做什么?你们倒是说说他到底要做什么?”
“太后息怒——”范质清楚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急忙劝慰道,“也许赵匡胤只是想着击退敌军……”
“范老在官场沉浮十几年,居然还会相信这番说辞,不由让在下佩服。”然后一旁的韩通讥讽道,打死他都不相信赵匡胤没有私心。先帝驾崩之时,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让他与范质辅助幼主,并且费劲心思将军权分散。除了赵匡胤手里最大的殿前军外,还有他手里的侍卫军与太后的亲军。
“范老,韩太尉说的也在理。先帝好不容易将你们势力均匀,如果此时把军权全给了赵匡胤,恐怕……”符太后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范质心里明白。
“可是敌军大军压境,如果此时我们还在窝里斗,岂不是丧失了最佳时机。”范质昨夜回去想了许久,才得一法子,“太后,臣有一提议,不知当不当行?”
“范老,请说——”
“臣愿保举驸马张永德督军,他曾是殿前司统领,被赵匡胤夺去后,自然与此人不是一心。加上公主与先帝的情分,势必不会倒戈于赵匡胤。”范质私以为这已经最好的办法了。
“张永德?”符太后想起此人便不由想到那个自己一直不合的公主,当下犹豫了。
“太后,家事与国事不可通论,臣愿为您走一遭,劝说驸马爷出山。”
“也罢,就有劳范老了。不过,光是一个张永德,似乎还略显不足?”符太后其实对张永德也不算完全信任。
“不然再赐侍郎赵普为节度掌书记,一同随军。赵普曾是王相的得意门生,为人牢靠。”
“如此甚好——”符太后这下总算是安心了。
“多谢先生的计谋。”赵匡胤如愿以偿得到兵权,自然第一个要答谢苗光义。
“赵将军言重了。在下只不过略施小计,让底下的人夸大了军情。来的不过只是刘钧派来试探的一队人马。根本没有什么大军压境。”
闻言,赵匡胤冷峻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浅笑:“现在已经按照先生的计划得到了兵权,后日我便要出兵了。”
苗光义略有深意地看向他,缓缓说道:“接下来赵将军佯装出兵,切记拖到天黑后赶到陈桥驿。”
赵匡胤微微点头,以示自己牢记在心了。
“还有一事还没来得及与赵将军说,我已经与陛下太后辞行了,不日便回华山。山高水远,以茶代酒,愿将军马到成功。”
话音一落,赵匡胤呆住了。他从未想过苗光义会选择此刻离开。
“如此突然,在下实在有点吃惊。那就多谢先生这几年的帮助,如果有缘我们华山见。”赵匡胤心想如苗光义这般的高人,自然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实在是没有理由挽留。
苗光义端起茶,与他的茶盏相碰,两人笑着仰头饮下。
公元960年2月2日(正月初三日),赵匡胤统率大军出了开封,随军的有义社兄弟石守信等人,还有自己的三弟赵匡义。
“三弟这次可是第一次上战场,到时可别害怕,有哥哥们保护你。”高怀德见赵匡义表情太过严肃,便拿他打趣。
赵匡义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回击:“高大哥还是顾好自己为好,可别少了胳膊缺个腿,到时我家可是要退婚的。”
“哎呀,不得了,怀德,原来你也是会被退货的。”石守信趁机损了一句。
高怀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张口为自己挽回面子:“我母亲说了,待这次回去,便与杜夫人商议婚事。”
闻言,赵匡义的手不由攥紧了缰绳。而身旁的哥哥以为他是紧张。
“没事,莫怕。”
赵匡义看着在前面的哥哥,那一身气派的铠甲,自信且耀眼。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他一般,或者说比他还厉害。
“赵将军,不知今日在何处安置军帐?”赵普策马上前,询问。身为随军书记,要时刻记录随军手札。
赵匡胤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回头望向后面的大军。吩咐道:“今夜大军就在陈桥驿住下。”
“陈桥驿?”赵普停下手上的笔,疑问道,“其实以现在的脚程,我们也许可以赶到……”
“则平,听我一言。还是在陈桥住下。还要吩咐伙夫今夜做点好吃的,就当我犒赏大家的践行酒。”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赵普觉得有道理,立刻回到后面去下命令。
“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以往赵匡胤恨不得快去快回,眼下做事却如此慢条斯理,实在令人费解。
赵匡胤拍拍他的肩膀,深意地说道:“哥希望你能尽快成为一个能担负重任的人。”
“我会的。这次随你出来,就下定决心让你看看我的成绩。”
赵匡胤欣慰地看着这个弟弟,自从父亲走了之后,赵匡义也仿佛一夕之间成熟了不少。
入了夜,月光清冷,满目皆是繁星。
而今夜的陈桥驿分外热闹,篝火缭绕,将士们喝着小酒,大口食肉,聊着天,唱着小歌。
“启禀元帅,外面有位道士求见。”正在大帐里与众军官畅饮的赵匡胤,听到小兵所言,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个身影。
“快请——”赵匡胤急忙站了起来,不等人进来,自己先走到帐前迎接。
“是哪位高人,值得元帅如此紧张?”底下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顷刻,只见帐前进来一个消瘦的身影。那人一身纯白的道袍,飘飘然,仙风道骨。
“赵将军,在下不请自来,不知是否欢迎。”苗光义的眼角微弯,从容一笑。
“哪里不欢迎,高兴还来不及呢。”赵匡胤连忙请他上座。
赵普、石守信等人自然识得苗光义,而赵匡义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赵匡胤为他引介张永德。
“原来开封人人传颂的半仙竟然是先生,果然是‘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张永德极少称赞别人,看来与苗光义极为投缘。
“先生是今日回华山吗?”赵匡胤见他带着一个包袱,好奇问道。
几杯酒下肚,苗光义两颊微红:“将军不是说了,有缘自会相见吗,在下寻思着也不用相约华山了,就在此见上一面便好。”
苗光义这人相处久了,就会知道此人说话都是放一半留一半。赵匡胤知他没有说全,但也不着急去问,反倒是与众人一起端起酒杯。
酒席中有了苗光义的加入,顿时气氛热闹了起来。大家以往只在传言中听到半仙的能力,今夜说什么也要苗光义露一手真本领。
“张将军与公主恩爱非常,必定子孙美满。将军事业上虽有阻隔,但过了这个难关之后,一定会飞黄腾达,辅助五代帝王。”苗光义抓着张永德的手相观看,为他分析道。
张永德一听,心中大喜,大笑道:“承蒙先生吉言。往后我与公主必定会去华山拜访。”
“先生此刻的所言,皆是要多年后才能验证。不知,先生还有别的什么本事没有?”赵匡义带着几分讥讽试探苗光义,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苗光义对赵小妹的无礼,让他记到了现在。
苗光义抬眼看向他,脸色一惊,似乎在回想赵匡义的身份。过了片刻,他又重新展开笑颜。
“不知三公子有什么指教?”
“匡义,不得无礼。”赵匡胤沉下眼,阻止弟弟的胡闹。
赵匡义眼神里掠过一丝算计,突然伸出手指着自己的哥哥,回头问苗光义:“不知先生可否为我哥算一算,不算将来,只算明日之事。”
这种要求立刻吸引了众人的兴趣,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苗光义。
苗光义眯着眼睛看向得意的赵匡义,不急不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中间。
突然,只见他双膝跪在地上,给正中位的赵匡胤行了大礼。随后,起身,大声喊道:“贫道华山苗光义,拜见吾皇。”
“哐”的一声,身侧一位将领的手拿不住酒杯,掉落在地。
账内一片沉寂,无人出声。大家莫不是一脸的惊讶与胆怯。惊讶的是苗光义居然敢对着赵匡胤说出如此的话来;胆怯的是如若被传回了开封,今夜酒席中的众人莫不是背负着谋逆之大罪。
“先生,你说话可要担心——”赵匡义眸光幽暗深沉,呵斥道。
苗光义无所畏惧,继续说:“贫道不会算错。过了今夜,赵将军必定成为一国之君。”
石守信与高怀德对了一眼,猛地站了起来。
“元朗,苗半仙盛名在外,必定不会看错。”石守信看向沉默中的赵匡胤。用手肘推了推高怀德。
“我高怀德也不怕说句掉脑袋的话。当今陛下年幼,太后妇孺执政。说白了权势都握在宗亲手里。他们缩在家里享乐,而我们这些将士们,却要远离家人,在战场上厮杀。如果运气好些,回来得些赏赐。若运气不好呢,缺胳膊断腿事小,没了这条命,我们为国效力破敌,说到头又有谁知晓呢?”
这番言论下来,众人皆沉默了。一些将士低头垂泪,想起那些战死的兄弟,无不吁叹残酷的战争。
“我是一个书生,自然比不上众将军。但我这辈子只服赵将军,他的为人作派在军中莫不是我辈楷模。自古有能者居之,大家不若想想这大周的天下又是如何得来的。太/祖/帝/不也是在众人的拥护下称帝的吗。为何赵将军就不可以了?论军功,他早年就深受/太/祖/赏识;论政绩,先帝几次危难之际都深受赵将军相助。”赵普看着大家没有反应,也起来说上一说,“不若先拥立赵匡胤为皇帝,然后再出发北征。”
此时,大家的心开始有点松动了。许多老将领也经历/太/祖/的时候,自然知晓详情。而年轻一辈没有人不是受到赵匡胤的照顾,都视他为毕生努力的目标。
“赵元朗——”此时此刻,张永德端着一杯酒来到他的面前,仰头一饮而尽,接着摔碎酒杯,“那北汉的叛逆由哥哥亲自给你踏平了,你就好好地去做你的皇帝去吧。”
如果说前面几人的话语令大家有点动摇,那眼下张永德的所作所为却像喂了一颗定心丸。大家顿时沸腾起来。
“请元帅以天下为重,顺从人心。”
赵匡胤盯着跪地的众人,全身散发出一种威严之气,让那雕刻版的脸庞冷若冰霜。
“你们可知这么做,是将我置于叛逆之地吗?”
“赵将军,这绝不是叛逆,而是顺应天意。”苗光义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对,是天意。”大家纷纷嚷道。
在大家此起彼伏的喊声中,苗光义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件正黄色的布料,交到石守信手中。
石守信当场领会其意,攥紧黄袍披在了赵匡胤的身上。
“这……”赵匡胤大惊,作势要解开,却被一旁的张永德按下。张永德用眼色示意了一下站在前面的赵匡义。
赵匡义先跪了下来,行了君臣之礼:“吾皇万岁。”
石守信、高怀德领着众将士,跪地叩拜,齐声道:“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