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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意外之变 ...


  •   第二天清晨,花无缺悠悠转醒。
      他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挣扎着勉强坐起,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间布置精雅的小屋里。
      屋子里空无一人,四面花香鸟语,浓荫满窗。花无缺茫然坐在屋中,心中骤起隔世之感。

      他那夜翻身进入的庙宇后院,就是白山君夫妇的居处。他武功高强,却不擅心计,反中了白夫人的暗器,夫妻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活捉了他。他们欲逼问出移花接玉的口诀,花无缺抵死不从,就被恼羞成怒的两人再次打晕。
      他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被送出了山君神庙,送到一个满是药香的地方。一双温软细腻的手先是试了试他的额头,又去轻轻按摩着他中了暗器的腿弯。
      他想要挣扎着感谢这施救于他的人,但白山君先前逼他吃下的迷药令他昏昏欲睡,不能自己。他只觉得有人用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伤口,那点刺痛就消失无踪了,他双腿虽然酸麻,却已不像之前一样难以控制。
      他心下一松,终于睡了过去。朦胧间,他仿佛看见了墙外野草里木瑛星光般的眼睛。
      他心中猝然涌动起一种强烈的感情,奋力扑了过去,想叫她不要再等了。
      他终究扑了个空。少女洁白的身影还在彼岸,他就沉沉坠入了梦的深渊里。

      花无缺回想着之前的遭遇,难免一阵后怕。连他都栽在了白山君夫妇手里,他想要搭救的黑衣人此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处,他心里一沉,翻身下床。可惜他身上全无气力,根本无法自己行走,双足刚刚触到地面,就身不由己地摔了下去。
      他咬紧牙关,想扶着木床站起身来,隔间的珠帘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了。那只手肌色晶莹、纤不见骨,无疑是一只女子的手。
      一名青衣少女盈盈掀帘而入。她身上竹青色的轻衣绣着银白的暗纹,带着一股别致的清雅之意。她的容貌更是清丽灵秀,寒极生艳,仿佛是青竹叶上结的霜花。
      她快步走过来,扶起了花无缺,柔声责怪道:“你的伤还未痊愈,应该好好躺着才是,怎么这样不小心?”
      花无缺愕然瞧着她的脸,脱口道:“玉颜?!”

      走进房来的竟真是江玉颜,而非苏樱。苏樱又去了哪里呢?
      江玉颜微笑道:“你很惊讶?”
      花无缺吃吃道:“你……你怎会在这里?”
      江玉颜眼波流转道:“那真是说来话长了。你又怎会闯进我两位前辈家里的?若不是他们送你过来让我救你,你恐怕现在尸身都冷了。”
      花无缺唯有将那夜的事和盘托出。江玉颜若有所思,沉吟着道:“原来如此……你侠肝义胆,想要相助他人,却也怪不得你。”
      花无缺道:“我分明看到那个黑衣人一心求死……呀,他现在怎么样了?”
      江玉颜面不改色,道:“那两位前辈都说没有见到他。无缺,你仔细想想,他是不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花无缺大病未愈,头脑昏沉,一时竟也想不起来那黑衣人究竟是不是窜入了庙宇后院。
      江玉颜敏锐地察觉了他锁起的眉头,眼珠一转,旋身而起,从一旁的木架子上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道:“你莫要担心,你的病并不严重。来,你先把这碗药趁热喝下去。”
      花无缺道一声谢,低头凝注着那碗棕黑苦涩的药汁。他的面容也隐隐映在药汤里,一个棕黑的、苦涩的人像……他从来是雪白无纤尘的,此刻却是如此黯淡。
      他忽然道:“玉颜,是你一个人救了我么?”
      江玉颜怔了怔,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花无缺犹豫着道:“我昏迷中感觉有个人在照顾我,但是……”
      他本无恶意,说出的话却有些令人不舒服。江玉颜听了也是啼笑皆非,故意皱眉笑道:“但是那人不像是我,是不是?你觉得她是谁?”
      花无缺又惘然顿住了。那人究竟是谁,他心里也已打成个死结。他只觉得昨日模糊的记忆都化作纷纷繁繁的碎片,每个碎片就是一只白光翩翩的蝴蝶,轻盈地飞离了他的眼前。
      江玉颜目光闪动,又扶着花无缺躺了下去,道:“记不清也没关系,也许你只是做了个梦。你再歇一歇,我去去就来。”

      她掀开垂落的珠帘,又来到了幽静的山谷中。江玉颜穿花拂柳,来到林间掩映的一道清溪旁边。
      溪水蜿蜒流过,溪旁俏生生坐着条人影。她垂头坐在那里,漆黑的长发披散肩头,一袭轻衣却皎白如雪。
      江玉颜柔声唤道:“苏姑娘。”
      苏樱回过了头,面上神色淡淡,道:“你都说了?”
      江玉颜道:“你放心,我都是按照你的嘱咐说的。但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不想花无缺知道是你救了他?”
      苏樱又垂下了头,眼波似在细数着水中锦色的游鱼。“我救他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绝不是为了要他感激我。他若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是为我徒增麻烦。”
      江玉颜歪过头瞧着她,笑道:“看来苏姐姐你也是个好人。”
      苏樱冷冷道:“我们刚认识一天而已,不要叫我姐姐。”
      江玉颜眼波暧昧,嫣然笑道:“一天之中,也足够发生许多事了。我若是个男人,现在必定已在想法子求娶你。”
      苏樱忽然一笑,道:“你若是个男人,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着么?”
      江玉颜一愣,浑身竟激灵灵一冷。她毫不怀疑,她若是个男人,极可能已被苏樱收拾完毕丢出了幽谷。
      她心念转动,面上却是甜甜一笑,撒娇道:“你不愿让我叫你苏姐姐,小妹改口就是。我叫你木姐姐好么?”
      苏樱眸光一闪,清冷的眼波转瞬间来到她脸上。
      她一字字道:“你说什么?”

      江玉颜见她如此反应,心中底气更足。她也在苏樱身边抱膝坐下,漫不经心地望着水中游鱼,道:“樱之一字,拆开字来就是‘木’‘婴’两字。上次花无缺在酒楼介绍过你,我们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我却记住了你的名字和你的眼睛。”
      苏樱面容又沉静下来。她默然半晌,展颜一笑,缓缓道:“你倒聪明。”
      她一惊之后,就变得完全无动于衷。她是个年轻貌美的韶龄少女,心智却仿佛已如古稀,万事都如过眼云烟。
      江玉颜嘟了嘟嘴,心里失望得很。这位冷漠高傲的苏姑娘就像一个明镜般的深潭,无论是投进一粒石子还是水晶,都只能激起一点无声的清涟。
      苏樱却开口道:“你知道你想问出移花接玉的秘诀,我也懒得干涉于你。你若能问出来,不妨自己去问他。他至多再休息小半个月,身体就可以恢复如初。到了那时,你们都要离开我的地方。”
      江玉颜却是眼睛一亮,笑道:“这小半个月我和铁萍姑都可以住在这里?”
      苏樱道:“义父将你们交给了我,我只好听他的吩咐。”
      江玉颜抿嘴一笑,笑意狡黠而娇甜。她盈盈笑道:“苏姑娘莫要忘记,这半个月里你都得要我去照顾花无缺。就算你义父没有发话,苏姑娘也是不会让我走的,是么?”
      苏樱明如秋水的眼睛,在她脸上凝注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真会缠人。我若是男子,想必也会为你动心。”
      她突然沉下了脸,道:“可惜我是个女人,和你的性子又恰好不太投缘。你若要走,随时都可以走,我绝不拦你。”

      她飘然起身,分手拂柳,亭亭款步离开了溪边。江玉颜忙赶上了她,赔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好姐姐,你千万别生气。”
      苏樱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没有生气。只是好花多刺,刺上有毒,我最不情愿养在身边。”
      她说得绵里藏针,江玉颜领会了她的意思,却是毫不动怒,反而笑道:“多谢夸赞,小妹恕不敢当。”
      苏樱悠悠道:“你觉得我在夸你?”
      江玉颜微笑着道:“‘好花’是夸赞,‘多刺’更是夸赞。一朵长于荒野的花才会多刺,养在温室中的花朵,不过是废物一个。”
      苏樱嫣然一笑,懒懒道:“你倒真会自解……好,你既然已自认是朵花了,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玉颜微微睁大眼睛,道:“什么秘密?”
      苏樱道:“我昨日吩咐下人去采了些为花无缺入药的珍稀花草,现在想必已送到天外天去了。花仙子,你就替我去取一趟吧。”

      江玉颜只好乖乖地来到“天外天”,为苏樱取药。
      她刚来到洞口,就立住了身子。上次她来到这里时,就注意到那黑魆魆的洞口上垂落着厚厚一层杂草乱藤,用作隐蔽。现在,那些疯长的藤萝竟都被人粗暴地扒开了。
      她后退两步,谨慎地打量起四周来。
      洞外的空地上干干净净,既无打斗痕迹,也无血渍残留。江玉颜暗自皱了皱眉,犹豫半晌,还是一闪身溜了进去。
      入了洞穴,疾走十几步后,向左一转,眼前便出现了那条熟悉的白玉甬道。但此时此刻,这白玉砌成的光亮通道内竟是凌乱不堪。
      墙上、地上、甚至甬道顶上都有些滑开的白玉砖块,砖块的空缺处俱是一个黑洞,显然是机关设置之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各式的暗器,铁箭、银针、钢矛,乃至一些连江玉颜瞧了都不认得的古怪兵器。它们自然是机关里射出的夺命之器,此刻交错着陈列在地上,仍然透露着砭人肌骨的寒意,就像是猛虎雪亮的獠牙。
      江玉颜的心跳得愈来愈快。一定有个人强行闯入了无牙宫,才触发了所有机关……难不成是燕南天?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甬道往里走,见到的机关愈来愈多,愈看愈是心惊。她瞧见了一根半空飞来的钢矛斜插入墙,三寸矛身俱都没入了白玉砖块,若是插入人类的血肉之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走出的前四十步里,墙壁和地板上只有暗器,没有血迹;再深入走去,白玉甬道内就出现了点点飞溅的鲜红血迹。闯入的那人毕竟不是刀枪不入之身,还是被重重机关所伤了。
      江玉颜心下惊骇,头脑却还颇为清醒。那些鲜血一路滴落,但远远不及致人于死的出血量。她蹲下身蘸了蘸残留的大片血迹,指尖犹有湿润之感。
      血渍既未干涸,那么这个闯进来的人,一定是不久前才通过了这条危机四伏的甬道。
      他现在想必已进入了主洞,正面对上了魏无牙。

      江玉颜终于来到那扇白玉宫门前。门上并无血渍,只留着个浅浅的鞋印——闯进来的那人竟似狂傲得很,不屑用手去推,竟一脚踹开了大门。
      门后已有打斗之声,必定将有一场恶战。江玉颜跺了跺脚,转身就要往外跑,宫门边的几块白玉砖却猛然滑开了。
      一只手迅速伸出来,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江玉颜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她大骇欲呼,就被一只温暖的手用力掩住了嘴。
      一人伏在她耳边,低低道:“小姐,我是流星。魏前辈方才吩咐,让我们都去上面的‘望室’里等着。”
      江玉颜心中一松,跟着他上了楼。这面墙壁后竟是中空的,里面修建了一个狭窄的小楼梯。沿楼梯一路直上,就来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室。
      室内摆着几把青石椅,还屯着些粮食和清水。墙边立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美丽少女,正是铁萍姑。
      她瞧见了她,眼睛也亮了:“你终于来了……你一直在苏姑娘那里么?”
      江玉颜点了点头,目光却在惊愕地四面打量。她在青石椅上试着坐了坐,道:“这……这是哪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流星沉声道:“据魏门主说,这房间是修在‘天外天’主洞正上方的一间密室,是他修建此处时为自己准备的避难之所。魏门主传下吩咐,主人和小姐都不必忧心,他心中有数,我们只需在这里观望战局就好。”
      江玉颜这才发现,这间几乎完全密封的屋子里,四面墙壁上却各挖了一个圆洞。洞中嵌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灯光照耀下,透出了水波般清透的微光。伏在这琉璃的瞭望口上,便可将主洞的全局一览无余。
      她又是惊讶,又是钦佩,禁不住摇头道:“魏前辈能成为‘十二星相’之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这样的建筑构造、机关布置,天下有几个人能想出来?”
      流星坚毅的嘴角似也微微动了动。铁萍姑面色却更无血色,低身伏在一个瞭望孔上,颤声道:“糟了,糟了,魏无牙……他们已开始交手了!”
      江玉颜惊魂已定,好奇又起。她也找了个瞭望孔,兴致勃勃地往下看,道:“萍儿,谁在交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流星道:“就在今天早晨,有个人强行闯入了这里。他说自己是来寻人的,如果寻不到人,就要和魏无牙前辈拼命。”
      他叹了口气,道:“可是据属下所知,这几个月来,‘无牙门’根本没有其他人来过。”
      江玉颜只瞧见了两团虚影,不由心焦地蹙起眉头,随口笑道:“哪来的呆子,连事情都弄不清楚,就敢横闯无牙门?”
      流星望着她苍白而美丽的侧脸,那张脸上尚还充满了置身事外的好奇与愉快之意。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个名字来,她的神色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流星咬了咬牙,道:“闯进来的人……就是江小鱼!”

  • 作者有话要说:  玉颜:让我看看是哪个弱智连野怪都不杀就来打boss……我靠,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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