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备受打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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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喝粥的手一顿，总觉得此刻的他有种上课没听讲，突然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恐慌。
他把那一勺子的粥放入嘴中，用力咽下后答：“可圈可点，勉强过关，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顾之昕眉头微皱，苏沐的心跟着一紧，随后他听到顾之昕又问了一句：“你觉得你是周扬吗？”
“我……”
苏沐刚想说“我是”，顾之昕打断他道：“你不是，你只是在演周扬。”
很简单的一句话，短短的十个字，苏沐的心却狠狠跳动一下。
一个“是”，一个“演”，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千差万别。
“周扬的生日什么时候？”顾之昕问。
苏沐回忆了一下答：“5月18日。”
“周扬最喜欢的人是谁？”顾之昕接着问。
苏沐答：“哥哥。”
“错。”顾之昕给出正确答案，“他最喜欢他自己。”
反驳完苏沐，顾之昕又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最喜欢自己吗？”
这次苏沐陷入了沉默。
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头看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手握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么好喝的粥这般难以下咽。
顾之昕没替他解答，继续追问：“周扬最喜欢的菜是什么？”
苏沐不太想回答顾之昕的问题，但又不得不回答道：“哥哥做的菜。”
“太笼统了，说一些具体的。”
……
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顾之昕又问了许多关于周扬的问题，可惜苏沐能答出来的很少，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在苏沐的逐渐沉默和太多错误中越发凝重。
“你觉得，死亡对周扬来说是什么？”顾之昕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苏沐搅动着快凉了的粥想了半晌，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开口：“解脱？”
说完他看着顾之昕的表情变成无奈，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是真的不适合演周扬。”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进苏沐的心里，把他炸得四分五裂，痛不欲生，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被自己喜欢的人否定，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聊到这里，苏沐已经没有再把这顿夜宵吃下去的勇气了。他用大拇指的指甲掐了掐食指，打算和顾之昕道别时，下一秒他听见对面的人说：“既然演不好周扬，那就把自己变成周扬。”
“啊？”苏沐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痛苦中，一时没理解到顾之昕的这句话。
顾之昕也没过多解释，他端起面前的苦荞茶喝完：“我和导演请了半天假，明天早上八点，你跟着我去个地方。”
“去哪？”苏沐还有些没回过神地追问。
“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顾之昕卖起关子，“快吃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吃完回去休息。”
“哦。”
有了顾之昕留下的这个悬念，苏沐终于多了一些继续吃下去的心情。他和顾之昕又吃了会儿，听着顾之昕给他讲了许多演戏时的小技巧和经验，一直到桌上的餐碟干净，茶水壶变空，两人才喊来杨昊买单。
“麻烦你帮我们算算，看一起多少钱，我扫码付给你。”顾之昕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不用不用，”杨昊摸着后脑勺憨笑，“今天算我请你们的。沐哥和阿勇是朋友，你是沐哥的朋友，四舍五入，我们也是朋友了，这顿就算我请朋友吃饭了。”
“不行，不能这么算。”顾之昕义正词严地拒绝：“既然我们吃了，就应该付钱。朋友有朋友的算法，如果我们以朋友的身份白吃，长此以往，这朋友也大概做不下去了。”
而且他们算哪门子朋友，刚才他来时，杨昊说想和他合张影他都没有同意，这要是白吃了，他得内心难安了。
杨昊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请他们吃顿夜宵，就被上升到无法做朋友。他露出为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又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僵持的局面。
苏沐见状，主动站出来缓和气氛：“阿昊，有句老话说得好，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今天这单我们肯定是要买的，不然下次我们都不好意思再来了。这样吧，你算一下，给我们一个友情价，就当成全这场相识，怎么样？”
“这……”杨昊见两人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拿出计算机，准备算账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大喊：“老板，加菜。”
杨昊立即回应那人：“来了。”
话音刚落，他迅速收起计算机，对面前的两人说：“沐哥，昕哥，我有顾客要去忙了，这顿饭就算了，等你们下次来，下次再付钱，我先去忙了。”
留下话他就急匆匆离开，留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苏沐和顾之昕对视了一眼，看出顾之昕眼底的无奈，他安抚道：“没事，待会儿我给阿勇发个红包，让阿勇转给他，这顿饭我们不白吃。”
顾之昕的神情稍转几分：“好，那你看多少钱，我转给你。”
“欸，别了，又没多少钱。”苏沐不在意道：“就当，顾老师这段时间交我演戏的学费吧！”
顾之昕抿了抿嘴，再次许诺：“那下次我请你吃饭。”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结识苏沐这一个月以来，已经说了三次要请人吃饭了，但一次也没有兑现过，算上今天，反倒是苏沐请他吃过两次了。
在他的人际交往里，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换他请苏沐。
*
次日早上八点，苏沐收拾好自己下楼，就看见顾之昕开着一辆灰色的商务车停在酒店门口。
“顾老师，早上好。”苏沐走到车前，和顾之昕问好。
顾之昕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看着苏沐回应他：“早上好，上车吧！”
苏沐绕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上车。他系好安全带，坐直身体准备问顾之昕去哪时，顾之昕先他一步开口：“到目的地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你要是觉得累的话，可以休息一下。”
“不累。”苏沐道：“我们直接出发吧！”
“好。”
顾之昕开车很专注，他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视线在前方与后视镜中来回穿梭，不停观察着四周的交通状况，就连他偶尔流露出的小表情也透着一股认真。
因为之前的交集实在太少，苏沐很珍惜现在能和顾之昕相处的时间，尤其眼下还是在狭小空间的独处。他想，此刻的他就算很累，也不会觉得累，他现在只能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
他们出发的时间正好赶上了广州的早高峰，原本预测的一个小时硬生生堵了一个半小时才抵达目的地。苏沐抬起头，看着前面门牌石上的名称，脸上写满疑惑问：“医院？”
“嗯。”顾之昕点了点头，没有解释，直接拐个弯把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
苏沐带着满腔的疑问跟着顾之昕下车，走进住院部大楼，接着又和他一起乘坐电梯到十楼的血液内科。两人刚走出电梯，一位身穿白色长大褂的女孩站在左侧柔声问：“你好，是顾之昕先生吗？”
顾之昕停住脚步答：“是的，你好。”
女孩脸上的笑意更浓几分：“我是周医生的实习生，周医生有台手术在进行，不方便过来，就让我来接待你们。”
“嗯嗯，”顾之昕道：“他和我说了，今天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女孩带着两人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她边走边提醒：“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和安全，我只能带你们在病房外逛逛，逛完了你们可以去露台那边坐坐，我们有的病人躺久了会去那边走走。”
顾之昕点头答：“好，谢谢。”
一直到这里，苏沐都不太清楚顾之昕带他来这里的目的，直到他走进那条被白炽灯照亮的长廊，耳朵被痛苦的哼唧声、无助的抽泣声，以及一些病房飘出的欢声笑语灌满，他才后知后觉到此行的目的，以及顾之昕那句“成为周扬”的意思。
医院的长廊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见证过人世间的大悲与大喜，见证过无数新生与离别，还见证过不少人性的善与恶。苏沐想起曾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医院的白墙听到过比教堂里还虔诚的祈祷，但这里也发生过比战场上还自私绝望的故事。
医院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人性的一面照妖镜。
穿过长廊，苏沐跟着顾之昕走到女孩口中的露台。在露台右边，有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男孩穿着病号服，戴着蓝色医用口罩，脸色苍白地仰头看着那炙热的阳光。
男孩眼底有无力、彷徨，也有期待与憧憬，他幻想着外面的世界，期待着自己的身体好了走出去，可一次又一次的化疗，认识的病友一个接着一个离世，使他也丧失了全部的生命力。
在看见他的一刻，苏沐脑海里的周扬有了具体的模样。他小心地走到男孩身边坐下：“你好。”
男孩扭过头，眼里带着疑惑回应：“你好。”
招呼打完，两人都没了下文，一向能言善道的苏沐在此刻哑了言。过了差不多一分钟，男孩先开口询问：“你是新来白血病人吗？”
问完他才反应过来，苏沐的气色和精气神都很好，和他完全不一样，他顿时改口：“抱歉，你是来探病的吗？”
“都不是。”苏沐摇了摇头。
为了不造成没必要的麻烦，他原本是想编个身份来应付男孩的，但面对男孩好奇的目光，他把到嘴的话咽回去，如实开口：“我是来这边拍戏的，我的角色是一位白血病人，可我一直演不好，就想来这里看看，找找感觉。”
“拍戏？”男孩身上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生趣，“那你是明星吗？”
“嗯……”苏沐想了一下答：“不过我不火，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
“那你未来肯定会火，”男孩道：“你长得这么帅，算是我知道的男明星里最帅的了，你要是不火，天理难容。”
“对了，你叫什么，我去支持你一下，反正我每天都很无聊。”男孩追问。
苏沐答：“苏沐。”
“哪个su，哪个mu？”
“苏州的苏，沐泽的沐。”
“OK，我记住了，那你们拍的电影叫什么名字呀，我到时候要是有机会，去电影院支持一下。”
“《谁是英雄》。”
“好。”
顾之昕坐在门口遮阳篷下的公共座椅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大一小两个人身上。不知道苏沐说了句什么，男孩倏地大笑起来，一改他们来时看见的那种颓然。
坐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男孩手腕上的智能手环响起，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起身道：“我妈快来了，我要回病房去吃饭了。”
“嗯嗯。”苏沐跟着他站起身。
临别前，男孩又突然说了句：“苏沐哥，等你们的电影上映，我要是还活着的话，我一定去电影院给你们冲票房。”
苏沐的心因为这句话狠狠地刺痛一下，他目光坚定地看着男孩，语气里也满是郑重地说：“你一定可以的，等电影首映的时候，我给你发邀请函，邀请你来看这部电影。”
男孩低头沉默了几秒，随后猛地抬起头，像和苏沐许诺似的开口：“好，我等苏沐哥的邀请函。”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备受打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