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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

  •   田七从地上抄起武士刀,用尽全身力气要刺穿赵衍身体时,程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翻身而起,几乎飞跃到田七背后,胳膊肘锁死她的咽喉,借助惯性拉扯到一边。
      赵衍意识混沌,就连浑身剧烈的疼痛都开始钝化。手指痉挛,握住枪柄颤抖不已,丝毫没有力气加入搏斗。
      他记得还有一把在身上。
      在什么位置?
      赵衍努力回想,可身体的各项机能已经达到极限,眼前骤然暗淡下去,直至漆黑一片。
      “老大!”
      程然余光撇见躺在阴暗处的人突然没了迹象,顿时慌了手脚,田七趁机砍入她的右臂。

      在打斗中,多一秒的分神都会丧失性命。特别是这些不要命了的毒贩。

      程然咒骂一声,飞速跳到一边来缓解此时的劣势处境。侥幸避开田七攻势如风的刀法。
      田七即使身负重伤,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身法,依旧快得惊人。
      “不明白是什么一直支撑着你,死毒贩!”
      程然伺机钳住田七的手腕,用力往外掰,而对方也不甘示弱,一把掐住程然的脖子拉到自己面前,猩红的眸子皱缩:“那你呢?阴沟里的杀手?!”

      “我只是想护送我心爱的人离开有什么错!”

      脖子上的力度骤然加中,程然能清晰的感受到氧气从身体里慢慢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无力感。
      田七的声音好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丝丝缕缕刺激着大脑皮层。
      程然手持匕首,锋利的刀刃刺破田七青筋暴起的手臂。
      田七吃痛,闷哼一声,下意识松手,而程然借用身体的优势,带动手臂,直接滑至对手的掌心。
      登时间,田七的手臂鲜血喷涌,手臂两边的皮肉松垮垮缀在两边,露出惨白的骨头。

      天色已经暗沉下去,树木摇曳,风声萧瑟。
      深夜中,唯有程然的眼睛雪亮,如把弯刀,撕扯开田七破败的皮肉,凝固在身体中的血液愈加滚烫。
      剜去腐烂的躯壳,还能看见一颗跳动着,苟且偷生的灵魂。

      不是所有的毒贩都是一己私欲而走上不归路。
      田七曾今仰慕日本传统剑道,再加上出身优越,从高中时期就留学日本,苦学剑道文化。

      日本的四月,樱花烂漫,天空晴朗到像是一封深蓝色的情书。田七也是在这一天遇到生命中的贵人。
      什么叫做“遇见你的那天,樱花开满南山”田七在那一天真真切切领悟到。

      女孩叫萧统,是中日混血,现在跟母亲住在日本的外婆家,正巧赶上樱花季。

      就这样,两片殊途同归的樱花在此处相撞,命运的齿轮悄无声息发生改变;就这样,两个身世迥异的少女有了樱花季的约定;就这样,在日本冬季大雪纷飞,朦胧了富士山的寒风中,萧统奔赴日本,与田七完成第一个热烈的接吻。
      雪花晶莹,落在萧统的睫毛上,又被从樱粉色唇中哈出的热气融化。这一切,田七尽收眼底。
      来年的樱花开的早,可富士山终究留不住雨落的樱花,田七因为祖父离世的事,率先回国。
      最后她凭借海归博士的身份正式入选为跃龙集团,成为吴经理的贴身助手。

      “田七小姐,能否帮我办一件事?”
      办公室里,吴邵文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浓厚的斜阳融合入星星亮起来的万家灯火,经折射,将偌大的办公室照得透亮,同时也勾勒出他高挑的剪影。
      “是,吴经理,您说。”
      田七一身职业西装,长发规规矩矩盘在脑后,刘海不听话落在脸颊两侧,显得精明干练。
      吴邵文转过身,侧脸的半边轮廓都在光影下,衬的五官更加灵动……
      田七瞬间觉得这个词是一个错误,立刻正襟危坐起来,直视吴邵文的眼睛。
      “去把我手下的奔驰斯宾特开出来,刹车片坏了,老总指定要开着车去S市谈项目,就去常去的4S店把刹车修一下,我一会还要去运输那里视察,没有时间。”
      田七应下,拿起实木桌上的车钥匙,踩上细高跟转身出去。
      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吴邵文紧绷的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嘴角不自觉含上一抹浅笑。

      田七不光有先进的政治体系和文学造化,而且在剑道上也造诣颇深,如果将她拉入计划,一定会事半功倍。

      二十出头的懵懂无知的少女卷入这场非人性的竞争中。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吴邵文算好了,田七肯定会来。
      田七的眼睛藏不住事,看一眼就可以心知肚明。
      “你想辞职是吗?像自首吗?想告发我吗?”吴邵文嘴角上挑,语调中无处不在暗喜。
      “可你是不是忘了,破产时给你祖父治病手术的钱都是从我这里借的?”

      事故场面他早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里预测了一万遍,等到真正实现了,有种心里缺了一块的遗憾。
      司机开车行驶在国道上,迎面撞上飞驰而来的跃龙集团的卡车,刹车失灵,人和车瞬间粉身碎骨。

      没人知道,吴邵文为了爬上这个位置耗费了多少的精力。那种对金钱权利的渴望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也想将生死掌握在手间的快感,也想站在道德以外的制高点审视蝼蚁。他终于成为从小最唾弃的一类人。
      那个茹毛饮血的资产阶级。

      吴邵文在贩毒集团并没有过多干预,中间主要靠田七保持两地的联络。

      为了确保田七的全心全意,吴邵文甚至还抓住了田七的命根。那个叫萧统的女孩。

      田七不敢相信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介入自己的生活之中,是怎样用一个圆套住另一个圆最终形成闭环控制。

      吴邵文依旧对她笑,田七只好当着他的面,将辞职报告撕成纸屑。

      飘远的思绪被拉回,想要从泥潭中挣脱出来的女孩已经满身污点跌坐在泥潭中。一束灯光扫过,晃亮她失望到绝望的脸。
      以往冷酷无情,歇斯底里,亡命之徒的她此时匍匐在生命的废墟中,对新生活的渴望化作泡影。
      她只是想心爱的女孩离开这个人间炼狱,隐姓埋名从此隐居。
      不管是赵政华还是曾今董事会的成员,吴邵文这面大旗倒下之后全都作鸟兽散,即使卑微到尘埃里也要苟且偷生。
      但他们忘了,有些东西只要碰了,这辈子就算完了。

      不知多少年没有落泪的田七此时感到脸颊一片湿热,滚烫的泪滴溢出眼尾,消沉如地底。
      落得悄无声息。

      富士山终究留不住欲落的樱花,在那个洋洋洒洒的花雨,美好全部落幕,只好等整个寂寥冬天的抽丝剥茧。

      “不许动!警察!”
      救援队不失众望,最终赶往现场,于柯晗手持手枪,漆黑的枪口对准田七。
      “砰!”
      刹那间,火光刺破黑暗,如摩西之杖划开滚滚而来的时间洪潮。鲜血从前至后贯穿田七整个躯壳。

      死前如走马观花般,生前种种回忆灌入脑海。
      不知看到什么,田七死时,热泪盈眶。

      三年后。
      A市市医院ICU病房。
      心电监护和呼吸机交替发出单调的声音。
      于柯晗站在监护室玻璃前,褪去稚嫩,再没有之前的呆板。前些年做了近视手术,摘掉眼镜。
      没有了玻璃镜片的阻碍,可以清楚看到他眼神中的凌烈。

      自从赵衍陷入昏迷后,刑侦支队的队长一直由于柯晗担任,眼皮底下有一道淡淡的眼袋。
      程然在住院的前几个星期以来也在门口转悠几圈,后来躲避开医院的各处监控,翻窗逃逸了,至今也没有她的下落,暂且认定死亡。
      刑侦四人组到最后各奔东西,只留下他一个人。最近有从警校招来实习生,一个个也学得很快,但就是没有以前和赵衍几人合作时得心应手了。

      赵衍的主持医生说,赵衍的生命体征一直很低,希望比较渺茫,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是终身残疾,下半身全部瘫痪,要靠轮椅生活。

      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是位陌生的中年大叔。
      他面上的细纹不少,但风云尚存。
      于柯晗在记忆中没有找到此人的任何信息,估计是老大的熟人。

      别看老大嘴上不饶人,平时和同事的关系还蛮好,社会上的朋友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少。
      “您好。”于柯晗同他礼貌打完招呼。
      “里面病床上的这位是赵队吗?”那位大叔开口。
      “是。”于柯晗回答的一板一眼。
      大叔好像想起什么,打算对面前的警员露出一个笑容,咧到一半,怎么想怎么不合适,只好唇角挂上一抹浅笑,伸出带有细茧的手:“我是王晨生,是赵衍的一位故人。”
      “哦。”小警员点点头。
      这个名字很陌生,也许赵衍曾经提到过,只是次数很少,没有留下过多的印象,估计和赵衍的关系一般。
      不过这么一说,赵衍的高中同学他是真没见过几个,昨天又个叫李烁鲲的人在窗玻璃前晃了几眼就走了,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剩下的就是戴罪立功从死刑变死缓再到无期的吴邵文。
      话说“无期”“无妻”和他倒是挺般配。

      自称故人的王晨生轻咳,拉回于柯晗逐渐离谱的思路:“你杀过人没?”
      随即,大叔自嘲一笑:“也是,警察怎么没杀过人?”
      于柯晗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目前为止,只有一位。”
      田七正好给他试试手。
      这个老头这么问,难道他真杀过人?
      那我现在可不可以逮捕他?
      于柯晗跃跃欲试。
      “我……算是借刀杀人吧。那一刻只要我冲出去就可以救下他,可是我胆怯了,我怕被人指指点点。”
      于柯晗关心问到:“后来?”
      大叔释怀笑到:“他在……医院自杀了。”
      于柯晗想起来,这是好几年前的一个案子。他口中的医院指的是戒同所。警方缴获大量非法电机仪器,有好多同性恋者被送回家,只有一个,死在黎明前的黑夜里。
      他们几人没有过多干预,大概还是可以理清楚。
      于柯晗瞬间同情起面前沧桑的大叔:“您是那个孩子的家长吗?真的很抱歉,发现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大叔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柯晗的问题。
      “我是他曾今的恋人。”大叔声音很小。

      恋人这个词很微妙,脱口而出,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心仪人的长相。
      要说这样的“案例”,于柯晗当然也有,他有点后悔没有加强对程然私人病房的警戒,让她那么轻易逃走。
      在别人眼里,他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可是全世界几亿人,只有于柯晗一个人知道,属于他的黄鹂鸟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眼神明显暗淡几分。

      “对了,同志,还没问你贵姓呀?”大叔看了眼手表,看来他在赶时间。
      “我姓于,于柯晗,现任刑侦支队队长。”
      大叔点头:“我赶火车,就先走了,希望赵警官早日康复。”

      不知是不是托了大叔金口的福,赵衍终于有苏醒的迹象。
      先是手指,后是眼睫。
      这些微弱的动作已经让人们热血沸腾。

      几天后,赵衍能够睁眼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观察一个星期后,就从重症ICU转移出来。至少不用整天戴着氧气罩。
      “局里怎么样?”
      现在赵衍虽然处于放空状态,也能和于柯晗聊几句。
      “陆局恢复职位,刑侦支队也来了几个潜力股。”于柯晗搬过椅子坐在床边。
      “学新词了。”
      毕竟落伍了三年,还要定期做手术,做各项检查。赵衍觉得快被这些人折腾死了。
      “老大,等你……早日康复,刑侦支队还是挺需要你的。”
      于柯晗还是以前那样,说安慰鼓励一类人的话总是特别别扭。本以为坐在这个位置可以油光水滑一些的。
      这样看来是不好混呀。
      “我就是康复了出院了也是个残废,你还想让我开着轮椅追逃犯呀?”
      这句话赵衍说得有些喘。
      “程然呢?我还以为她会来看我。”赵衍故作生气鼓起腮帮,“小白眼儿狼。”
      “老大,她跑了。”
      “跑去哪了?一个小姑娘?”赵衍想要翻身,于柯晗见状连忙按住他。
      “老大你别乱动,你脊椎还没有修复。”
      这小子会关心人了。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晨生的人?”于柯晗给他压好被子。毕竟是昏迷了三年的人,身体的各项机能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吧。
      赵衍的表情有些凝滞:“是有这么个人,你见他来?”
      “几个月前的事了。”于柯晗暗自松了口气。他主要是怕有人报复,这么算下来,赵警官在任期间得罪的人也不少。
      也许到了极限,赵衍的眼皮变得沉重,还没等跟于柯晗打声招呼,就晕睡在枕头里。

      这么说赵衍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但除了昏迷三年的肌肉松弛和苍白无力外居然很难再发现岁月侵蚀的痕迹。
      他也真是命大。能挺过来已经很不错了。

      于柯晗走出住院部,去地下室开车准备回市局。
      走到停车位,一旁的车窗玻璃摇下来,里面是三十左右的中年妇女。
      “请问,您是于警官吗?”
      于柯晗不由在心里皱眉:赵队平时人缘真的这么好?
      “哦,我是赵队的高中同学,我、赵哥和吴邵文是当时的班委,听说赵衍出事了就抽空过来看望一下。”
      女子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一身蕾丝纯白花边吊带裙让整个人更加明艳。
      “赵队已经睡下了,这几天还处于观察阶段,不适宜接待太多人。”于柯晗对她的来意能摸出个棱角,虽然心里不悦,也没在话语中表现。
      “好的,谢谢你。”
      女子道了声谢,驱车驶出地下车库。
      于柯晗虽然厌恶,但这也是大部分人嫌贫爱富爱慕虚荣的通病,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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