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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书院(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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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惜时哈欠连天地坐到自己座位上,翻了翻原身过去的手稿,哼哧笑了。
这字和她的是一样的。她偶尔心血来潮写两个毛笔字,就是这样毫无技巧,笔画粗细一般的丑字。
系统做得不错,她现在对这个身体越来越有归属感了,甚至觉得原身就是这个时代的自己。
没等她把笑收回去,[万人迷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
[258号【情感频道】系统提醒您,今日任务<与谢赢重归于好>已颁布,请宿主及时处理]
[任务奖励:「光影碎片·获取权限」]
江惜时:……
有些人,就该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懂,谢赢憎恶她都憎恶到了不惜动手陷害她的地步,所谓“重归于好”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系统发的任务,她该做还得做。这时候,她心态很好地取消自己对原身的代入。反正拉下脸皮求和好的是这里的江惜时,又不是她,跟她没半点关系。
她直起腰板,在古朴的教室里左右眺望,同学们三两凑在一起叙话,室内浮动着薄薄的言语声。
谢赢抱着满怀的竹简,面无表情将教室的门推敞开,脚下生风般走到讲台一侧,将竹简安放。
他的神情较以往少了倨傲,多了沉静,恍惚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
江惜时任务在身,带有观察意味地盯他。
谢赢眼睛一抬,冷冰冰的视线险些将江惜时身上掏了个窟窿。
江惜时不停在心里默念任务,将他的瞪视挨了下来。
既然要对讨厌自己的人加好感,第一步,肯定是露出一个状似无意的友好微笑。
这样想着,江惜时牵起嘴角。
只是在谢赢看来,那是一个难看至极的嘲讽笑容。他沉了沉脸色,也跟着笑笑,继续出去搬竹简。
[谢赢好感值-2]
[系统为您测算……
目前,任务对象谢赢总好感值为-15,请宿主继续努力]
江惜时单手捂脸,尴尬地埋进书案。
想也是,昨天他们还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你死我活,作为胜利者的一方,江惜时的主动示好,怎么可能被接受。
没等她缓过来,另一个系统雪上加霜:
[1836号【科举频道】系统提醒您,今日任务<课堂回答问题超过四次>已颁布,请宿主及时处理]
[任务奖励:「人物身份背景③」]
江惜时:……
她心累地在书案上浅浅打滚。
“咚、咚”两声闷响从教室前方传来。
意识到这是游夫子的上课讯号,江惜时立马爬起来端正跽坐,不忘手忙脚乱把教材摊开,翻到上节课讲的地方。
陈密全程目睹,手中的竹简顿了顿,压在她的教材上。
江惜时只觉袭来一阵干净的绿植气息,她抬眼,看到陈密一闪而过的侧脸,不由追着他看过去。
他经过了她,继续分发竹简。
江惜时正回身子,拿起陈旧斑驳的竹简掂了掂,指尖挑起拴在末端的木牌,上面刻了娟秀的“齐书”二字。
待铜铃声响起,同学们已各自安坐在位置上。
游夫子端坐案前,将竹简拉开些:“今日讲齐史。”
“陈密,你来谈谈你对齐史的见解。”
陈密起身,站到书案间的过道处:“齐者,君王暴虐无道,官员各奔私利,民生疾苦,亡国理所应当。”
游夫子不置可否,又道:“刘蕴,你来说。”
刘蕴站了出来:“弟子喜好兵法,只对前朝懈怠武备有所了解。”
“王翕,你说。”
王翕侃侃而谈:“前朝皇室好女色,亡国之君更是宠爱妖妃……”
游夫子点头,“都坐。”
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诸位觉得,这齐史该不该讲?”
众弟子:“该。”
谁敢说不该讲。
夫子抚了抚胡须:“那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该讲?”
教室陷入紧张的静。
江惜时举手:“我来!”
前排的同学纷纷回头,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她。儒学尚中庸之道,提倡谦虚温和,排斥激进之徒。而江惜时的积极自荐,明显属于激进了。
赵援疑惑:她把手臂举起来是什么意思?
其实江惜时的学生时代,也是打死不举手的一类学生。但能怎么办,[科举系统]给的任务,不做能行吗?
她只要憋着一口气,连续回答五个她会的问题,今天就解放了。
而现在,“学历史的意义”这道题,她明显是会的。想着,她目光定了定。
游夫子有些惊讶:“哦?那便你来。”
江惜时学着前几个回答问题的同学,起身出列,字正腔圆道:“学史,自然是为了以史为鉴,反省前朝的过错。”
游夫子认可颔首,道:“也要认识到其过人之处,前朝绵延百年,不是没有原因。”
江惜时一副受教的样子:“是,弟子明白!”
游夫子环视四周:“他明白了,你们明白了吗?”
众学生:“明白!”
游夫子满意地点点头,摆手示意江惜时回座位去坐着。
一节课举了五次手,江惜时心神俱疲,报“1”领取任务奖励。
[系统正在为您读取奖励「人物身份背景③」,请稍等……]
[江家因谋逆罪满门抄斩,死后抄家,丞相只救了江惜时一人。
彼时,江惜时六岁,已经懂事。她并不相信朝廷的判决,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会谋反,她打算长大以后查清真相,为家人报仇。
而此时,一手遮天的丞相刚好生出培养皇后的想法,江惜时被选中,满十二岁后送往书院读书,只待一朝面圣,用才华与悲惨身世博取皇帝倾心。
江惜时决定利用好这个机会,达成目标后,查清陷害江家的人,为惨死的家人讨回公道。]
江惜时默默听完:……居然是复仇剧本吗?
她不管哦!真的不管哦!她完成两个系统任务之后就打算跑路了,剩下的事跟她无关哦!
书院讲课时间并不固定,一眨眼到了饭点。身着布衣的老妇人敲门打断游夫子的口若悬河,她慈眉善目,站在午间柔和的日光里,让人想到温柔的岁月。
老妇笑道:“还有一刻便到未时,你人老,不怕饿,孩子们正长身体呢,饿不得。你呀,快些放他们用膳去吧!”
赵援眼神亮晶晶地招呼:“师母——”
同学里虽有人鄙夷他黏糊糊的态度,却也感激师母的到来,他们真的饿了。
游夫子见学生们纷纷面露委屈,心里不由一乐,想:这才哪到哪啊。
他面上不显,将竹简缓慢卷起:“行吧,给你个面子。”
江惜时手脚冰凉,偷偷回手,在后方的书案下面指尖飞快地敲了敲。
陈密的声音响在耳后:“怎么了?”
江惜时清楚,现在不是扭扭捏捏的时候。她侧头低声道:“我想上厕所。”
陈密半天没回应,她以为他没听到,便转了个大的弧度,装作拍打衣摆上的灰尘,重复道:“我想上厕所,你帮我把门,求你了。”
陈密无语中带了点惊讶,她是怎么练出说话不动嘴唇的本事的?
江惜时飞快扫他一眼,用眼神威胁他。
他尴尬又无奈,只好轻轻点头。
这时,得了夫子首肯,同学们纷纷去膳房用餐,这是他们打早上来书院开始,最有少年人活力的时候。
江惜时拒绝了赵援一起吃饭的邀约,在人群里对上同样回绝了谢赢的陈密的视线,两人自然地保持距离,一前一后走向茅房。
陈密先进去探路,出来后对江惜时摇摇头,便去他之前站着的柳树下把守。
江惜时匆匆解决好人生大事。她有些绝望地想,估计未来很久,她都要保持这种可悲的生活节奏了。
但是转念一想,陈密每天陪着一个女生上厕所,好像也挺可怜。
江惜时这一次没拍他,而是走到他身侧,笑盈盈道:“走吧,咱们也吃午饭去。”
陈密盯了她半晌,叹气:“江兄,你如果不知怎么扮男子,可以学我。”
她以前是不爱笑吗?为什么他直到现在才发现破绽?
江惜时惊惶捂嘴,道:“是神态的问题吗?”
陈密点头:“嗯,你刚刚在笑,男子不那么笑。”
“那你是怎么笑的?”
他没想到江惜时会这么问,目光不由一闪:“我……”
江惜时很快放弃观赏他的笑容,反正以后也不是看不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机会千载难逢,她记得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她状似无意地问:“你跟谢赢成为朋友多久了?”
陈密拂开迎面的柳枝:“你抬举了,我怎敢自称是世子的朋友。”
江惜时心想:你不把谢赢当朋友,肯定没把我当朋友。
她借着心里的这点凉意,酝酿出沧桑的语气,仰头看天,道:“陈密,我不知道我和谢赢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许是当局者迷吧……”
“你能给我想想办法吗?”
陈密微微皱眉:“你在套我的话?”
江惜时把自己的惊吓憋在嘴里,两颊挤出酒窝。
她觉得自己的铺垫很自然啊!怎么看出来是套话的?
陈密感到一丝头疼,费力措辞:“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情?”
江惜时顺坡下驴,一脸假惺惺的悲伤:“是,我就是忘了一些事情。”
看她虚惊一场的样子,陈密开始后悔给她台阶下。
江惜时道:“我跟你说,没看见今天早上我病殃殃的吗,那是因为昨天半夜我发烧了,小橙说额头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陈密虽然半点不信,却还是看了看她的额头,思考煎鸡蛋的可能性。
“我烧了一夜,醒来以后脑子就坏了,认得人,但是大多数的事不记得。”
陈密想:你昨晚吃两碗饭的样子,可半点看不出身体抱恙。
他叹了口气。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生重病,夫子的药理课也讲过,病是一点一滴的病因累积,最终喷薄而出。
江惜时知道陈密聪明,自己大概骗不了他,便用诚意打动他:“陈密,我只告诉你了,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她怕他觉得麻烦,便补充道:“这个‘帮’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在没人的时候告诉我一些事就好,就几句话的力气,不会累到你,好不好?”
“我发誓,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许你三个愿望,倾我所有,钱也好,命也好,你想要就拿走!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在这个时代,誓言总是为人忌惮,她觉得可以感动陈密。当然,也不全是哄他玩的,除了命,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回家又带不走,给他无妨。
而且陈密不会要她的命,就算要,她难道不会跑路吗?
她期待着在陈密眼里看见动容,可是没有。
陈密的眼睛黑白分明,沉沉盯她:“你起誓也没用,我不信。”
江惜时: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不过,我帮了你,也算是抓住了你的把柄,谅你也不敢反悔。”
江惜时:这是傲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