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Olga

27、西游记3

　　翌日，睡到中午才起来。
　　苏薇枕着夏寒的手臂，被他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想翻身，却觉得浑身酸痛，还有一种撕裂的疼。
　　夏寒醒了，脸埋在她的背上，深嗅着，口中呢喃：“对不起。”

　　苏薇哭了很久，仿佛睡着了一样安静。

　　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纱幔洒在酒红色的木地板上，那细细碎碎的光斑，像金子一样闪耀，随风舞动着，还伴着叮当声。
　　原来，是窗帘背后挂了一串玻璃材质的风铃，它仿佛一首催眠曲，在和风中低吟浅唱，让苏薇渐渐安静了下来。

　　夏寒试探地扮过苏薇的肩，看着她布满泪迹的脸说：“对不起，我真的认识到了错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夏寒，我们忘记昨晚好不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苏薇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目光中有乞求。
　　“好。”他从她的痛苦的表情中能体会苏薇的心情，她那样传统、那样纯洁，自己的行为无异于在她的万里晴空中投下一朵乌云。

　　苏薇下了床，每一步都牵扯着痛，可最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
　　床单上的一滩鲜血，让她觉得肮脏，她用水一遍遍的冲刷自己，可再也回不去了，自己从此便破损了，残缺了。
　　这让她再次暴露在阳光中，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一丝自卑，原来那个身份对自己那么重要。

　　苏薇看到蹲在路边卖水晶柿子的妇女，嘲讽的想到自己从此告别少女时代，也步入了妇女行列了，真是可耻。
　　人家有婚姻，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却丢失了很多。

　　苏薇像变了一个人似地，阴郁冰冷，这让夏寒更加痛恨自己，感觉自己就是禽兽，像□□犯一样让她厌恶了，比刽子手还要恶毒，刽子手结束的是□□的存在，而自己玷污了她的灵魂，还要让她的□□存活着，饱受精神的折磨。

　　在街上逛了一下午，苏薇不吃不喝，不说不笑，任凭夏寒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看他，行尸走肉一般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回到酒店，夏寒换了个房间。

　　苏薇站在阳台上吹着风，给妈妈打电话，一接通便是哭，哭的撕心裂肺。
　　苏妈妈问她怎么了，她却不回答。
　　苏薇多想找个人倾诉，自己快被这个包袱压得要死了，她多想像以前一样将每个困难都让妈妈分担，她多想再做回那个依偎在妈妈怀中的女孩。
　　“妈妈，我好后悔。”
　　“怎么了，乖，跟妈妈说清楚。是不是感情上出了什么事？没关系，只要有口气在，天大的事都会过去的。”
　　苏薇抽噎着说不出话来，她不能说，这种事对于贞洁观念极强的母亲而言无异于天崩地裂的打击。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她的理智占了上风，撒了个谎。
　　“靳昀，他回家工作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江澜。薇薇啊，过去的事情，后悔也没有用了，一定要向前看。靳昀好是好，但也不至于错过了他就找不到好男人了，你跟夏寒没再联系了吧？”
　　“没了。”
　　“别哭了，早点休息吧，一切皆是命啊。”

　　苏薇又站了一会儿，夏寒将衣服披在苏薇身上：“薇薇，你很恨我吧？”
　　“我恨我自己。”
　　“难道，你跟我在一起，没有考虑过会嫁给我？”夏寒站在苏薇身边幽幽地说。
　　“没有，结婚是件太遥远的事情，我从没想过。而且，我对于结婚很恐惧。”苏薇这么说不是为了气他，而是真心话。
　　自幼被妈妈灌输的思想中，婚姻是件十分庄重的事情，不只是两厢情愿，还得考虑两个家庭的结合。
　　“我跟你，还没有完全摆脱家庭的照顾，还不够资格谈婚论嫁。”苏薇低低的补充了一句。
　　“可我一直把你当未来的新娘。”
　　“不能尽到婚姻的义务，就没资格享受婚姻的权力。”苏薇将夏寒的话视为为昨晚的事做出的无辜辩护。心中十分愤慨。

　　“对于昨晚的事，我确实很后悔，但后悔是因为你难过，而不是害怕担负起婚姻的责任。相反，与你共入婚姻的殿堂，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我现在没资格去见你的父母，所以我向你保证，在没能力为你披上嫁衣之前，我绝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我求你相信我。今天你对我不理不睬，视若无睹，这是你对我最严格的惩罚。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真的很害怕再失去你。”夏寒的表情很痛苦，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护栏。

　　苏薇叹息着说：“给我时间，让我去忘记吧。我不能接受自己的行为。我的原则、我的道德观都坍塌了。我为自己感到羞愧不齿。你知道吗？看到街上邋遢的妇女，我觉得我已经跟他们是同类了；偶尔听到别人谈论婚前性行为，我觉得所有贬责都是冲着我来的；我甚至都要失去勇气站在街头。我听到的，全是挖苦嘲讽，我真的要被自己的幻觉逼疯了。”

　　夏寒抱着她，轻拍她的背，让她安静下来。这一刻，夏寒才真正理解苏薇自责的根源。他小看了苏薇根深蒂固的婚姻观。
　　苏薇完全是一个中国化的玻璃娃娃，对爱情有着忠贞不二的看法，这让深受西方文化耳濡目染的夏寒十分震惊。自己太草率了，没有深刻的了解苏薇，便轻易的得到了她。

　　“我一定会娶你的，一定会。对不起，我太不了解你了。”夏寒的吻落在苏薇的头发上，落在她泪湿的睫毛上。
　　苏薇哭累了，顺从的背夏寒放进被窝里。在梦中，她都低声抽泣着，像个受伤的小孩。
　　夏寒拨开遮住她脸颊的发丝自言自语地说：“让时间来证明吧。”

　　第二天出发去秦始皇陵兵马俑，一路上苏薇晕的七荤八素，还吐了一次。但已经下定决心忘记那夜发生的一切，所以又恢复到往日说说笑笑的性格了。让夏寒放心了不少。

　　经过长长的秦俑村才进入博物馆，太阳照的人发晕，进入展厅又是阴气逼人，留在坑中的兵马俑大多残破了，也不成规模，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放了个标牌表示没有挖出土。只有那些罩在玻璃柜子或被护栏围住的，才是完整的。

　　苏薇很失望，这些早在历史书的附图上便看过了呀，怎么还是这些啊。她满心以为能看到恢弘的仪仗队，能感受感受辉煌的中华文明，可结果只能听着导游小姐一板一眼毫无生气的标准普通话，凭想象，这儿曾出土过什么，那儿曾摆放过什么。
　　逛完几个展厅，一个比一个小，一个比一个让人失望。坐在参天古木下歇凉。

　　回到酒店，苏薇站在夏寒身边，看他拿门卡开门，突然抱住夏寒。
　　惊的夏寒手中的门卡滑落在地毯上：“怎么啦？”

　　“我突然觉得，我们像一对夫妻，下班之后，顺便逛了超市，买了明天要吃的菜，劳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关上屋门，房里有最爱的人，这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我刚刚看你开门，突然觉得好温馨。从小我们家便只有我跟妈妈两个人，妈妈工作忙，我总是放了学自己开门。从来没有感受过跟家人一起回家的幸福。我太感动了。”

　　夏寒转过身，抱着苏薇说：“傻丫头，以后我工作了，就赚钱买我们自己的房子，再等到你工作了，我天天接你下班，然后一起回家，为你开门。”
　　“那，如果我要加班呢？”
　　“那我就提前回家，做好饭菜等你，总之，我就是你的钥匙，你不用再自己开门，一个人回家了。”

　　“那我还是自己赚钱雇你做保姆，这个愿望实现的快些。”
　　“也可以呀，天天给你放洗澡水，端洗脚水，洗衣做饭无所不能。”夏寒拾起门卡开了门，继续说：“如果你还爱这样一个窝囊、一事无成、吃软饭的男人，如果你跟这样的男人出去不觉得丢脸，我也无所谓啦。”

　　苏薇想想觉得也是，自己会爱上这样像太监一样无微不至、只为了照顾女人而活的男人吗？男人的事业便是他的第二张脸。

　　夏寒打开一罐饮料喝了一口对苏薇说：“我以后的第一份工资，肯定交给最亲爱的人。”
　　苏薇故作不屑的表情。
　　她自己惊觉，那件事情之后，婚姻似乎不再那么遥远了，偶尔经过家私城，她会有进去逛一逛的冲动，看到酒店房间的装饰，会忍不住用心记下来，她已经开始构想未来的家，未来的生活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夏寒遵守诺言，乖乖的睡在自己的被窝里，倒是苏薇，老不自觉的侵犯他人的领地，只差没把夏寒从床上挤掉下去。

　　接下来的四天，为了尽可能多的看景点，苏薇和夏寒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到最后一个晚上，苏薇将两人的行李打包。来的时候一个包，去的时候多了一大袋纪念品。
　　“还好不用你自己提回去，我真不相信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弄回去。”夏寒掂掂那袋纪念品，冲着盘腿坐在床上的苏薇说。

　　苏薇将所有的门票一张张整理好，分成两叠，拿着其中一叠递给夏寒：“喏，这是你的，留着做个纪念，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就能拿这些回忆出来晒晒。”
　　“你当是牛啊，吃进胃里的草，有空了再反刍，回忆回忆。”夏寒嘴上这么说，可手上却接过那叠厚厚的门票，一张张仔细地看着，然后收进背包，跟银行卡和身份证放在一起。

　　“明天就要回去了，真伤感。西安的雨，久闻却不得以一见，真是扫兴。”苏薇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说。

　　“回去又要三个月之后才能见得着了。”不说还好，一说便惹出了苏薇的眼泪。她滚进夏寒怀里，将眼泪抹在夏寒的衣服上：“我舍不得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我知道，我也是。回去之后睡觉别踢被子，没我在，没人半夜给你盖被子。也别到处滚，没我在床边把守着，一摔下去只有硬邦邦的地板。”
　　“恩，我知道了。”苏薇再没心思说笑了。电视机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二点了，时间还自顾自的滴答走着，这个房里曾被苏薇摆满了零食。东西丢的到处都是，可现在，要带走的都打包了，一切陌生的、空旷的让人伤心。
　　“明天早上八点到校，一上课你就忘记我了。别哭了，寒假还能再见的嘛。”夏寒又是哄又是劝，苏薇终于答应去洗澡睡觉了。

　　那一夜她翻来覆去想着明天的别离睡不着。最后夏寒拉开被子对苏薇说：“过来，我抱着你睡。”果然，苏薇枕着夏寒的手臂，嗅着熟悉的体香，很快便安稳的睡在了。

　　返校之后，苏薇变得比以前更加依赖夏寒了，每个晚上开了电脑边立即挂上□□。不论是打游戏还是看电影，都会戴着耳机，因为网络的那端有夏寒，偶尔夏寒晚上有聚会，苏薇便不想开电脑，心中十分空虚。
　　这种依赖让苏薇感到恐惧，她不愿做一颗菟丝草，变成大树的寄生物。
　　她想要像舒婷的《致橡树》中描述的那样与他肩并肩，根，紧握在低下；叶，相触在云里；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但感情像是一个漩涡，被卷进去了之后，便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