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Olga

18、告白

　　又是一个漫长的白天，一整天没有夏寒的讯息，苏薇在床上滚了又滚。
　　闭上眼睛再睁开，除了昀哥哥的问候和叮咛，夏寒仿佛消失了。
　　她多希望能一下跳过这些没有他的空白时间，在合眼闭眼的瞬间便跃到有他陪伴的时空里。

　　苏薇兜进厨房，又在沙发上逗留，再躺回到床上，对着手机叹息再叹息。
　　窗外阳光明媚，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又有些微微的爽风，真是个约会的好天气。

　　终于，夏寒发来了一条短信：“下午去打网球，你来吗？”
　　苏薇兴奋地要跳起来，想立马答应，可她的确不会，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可惜我不会。”“来看就好了，你能来，我会很开心。”
　　苏薇将那条短信看了又看，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夏寒之手，这句原本不咸不淡的暧昧之言所带来的喜悦，胜过靳昀一句赤裸裸的表白。
　　苏薇只顾打开衣橱，为怎么穿才合适而发愁。那因为靳昀而生出的惭愧早已被满心的喜悦挤到哇爪国去了。

　　夏寒依旧骑着摩托车，与以往不同的是穿了一套浅蓝的网球服，抹了发胶的短发显得精神而帅气十足；那张像雕塑一样比例完美的脸上洋溢着比阳光更灿烂的笑，让苏薇都转不开眼睛。

　　苏薇上车后，便看到夏寒调整了后视镜，让自己出现在镜子里，她心中有一丝小小的甜蜜和得意。镜中那张灵秀的瓜子脸，原来也可以称得上美好的，虽是一张素颜，却也因青春的朝气而显得熠熠生辉。

　　这是一家大型的体育会所，当苏薇注视着这宏伟的建筑时，心中有一丝怯弱。不过夏寒将车钥匙丢给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便带着苏薇走了进去。
　　大堂里来来往往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虽都运动装打扮，但腕间价值不菲的手表和左右簇拥的唯唯诺诺的人，可见不是一般身份的人。
　　苏薇被这豪华的铺陈和富贵逼人的气氛镇住了，显得十分拘束。不过夏寒轻车熟路的穿过曲折的回廊，跟迎面相遇的人打招呼也显得老道成熟。

　　来到露天的网球场，尹遥是第一个发现夏寒身后苏薇的人。他正喝着饮料，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还有两男一女，都各自拿着球拍，兴奋的讨论什么。
　　苏薇很后悔来到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环境中，面对着这样一群陌生的人，先前的拘束化作一个尴尬和愤怒。
　　“喝点什么？”夏寒一面打开一只包，拿出自己的球拍，一面问站在一旁的苏薇。
　　苏薇碍于面子又不能提出自己想要离去，于是沉默作为抗议。
　　“苏薇？”原本站在旁边参与讨论的女孩突然小跑着过来。
　　苏薇惊诧的望着，竟然欧素雅，自从那次在元旦晚会上看见她跟夏寒合奏《爱的旋律》之后，便不曾再见。
　　苏薇对这个环境以及这群人的不适，突然化作一股耻辱之情，快要落下泪来。
　　而欧素雅却亲昵的搂过苏薇的肩膀冲夏寒说：“你不知道吧，我们认识，还是好姐妹。”并且无视苏薇的难受向那群人宣布：“哎，大家静一静，这便是传说中的才女——苏薇。她自编自演的《楼兰遗梦》大家可是知道的，百闻不如一见吧？”
　　苏薇感觉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推倒众人面前，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和注目，让她快难受的落下泪来。在欧素雅天真烂漫的笑中，她却品出一丝刻薄。那似乎是在炫耀她的言语中，苏薇听到的仅是奚落和嘲讽。
　　夏寒将一瓶橘汁递给苏薇，并且悉心的已经拧开盖，他轻声安慰：“别理他们，我打两局再来陪你。”
　　苏薇木然的点头，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带自己来这里，生硬的将她塞进一个陌生的群体，明明那不友好的笑容中毫不掩饰地在想她宣告这里不欢迎你，可他还是将她留下。

　　苏薇生气甚至想悄悄溜走，可目光却被网球场上那个矫健的身姿牵动。
　　拉拍、抛球，球直直的擦着网落在对面，球速太快，让对方根本不能迅速回击。夏寒的球带着霸气，所向披靡，那张脸上有着专注的深情，严肃的表情，阳光将挥汗如雨的他渲染的更加璀璨夺目。
　　在苏薇心中，夏寒俨然成了一个驰骋沙场的国王，英俊霸气，不可抵挡的魅力，在她心中攻城略地。

　　此时的苏薇，早已忘却什么叫拘束、耻辱，她完全沉浸在夏寒的世界中：为他的每一次得分而欢呼；因为他的每一个失误而惋惜；收到他远远投来的一瞥而心动不已。
　　原来网球可以让一个男人的魅力发挥到极致，能将一个女孩的芳心俘获。

　　两局之后，夏寒浑身汗湿的跑到苏薇面前。
　　苏薇拿过桌上的毛巾，轻踮着脚为他擦汗。
　　夏寒深深地望着她，微笑的享受她轻柔的触碰。
　　如不是欧素雅的笑声，两人还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忘记了旁人的存在。“薇薇，你那完美如神的男朋友，靳昀呢？从初一到现在，六年了吧？他毕业了吗？”
　　苏薇手一抖，毛巾掉在地上，横在两人之间，她垂下眼帘，一张小脸煞白，浑身微颤。自己一心想要逃避的，却被别人放大后揭露在众人面前。她不敢面对旁人又是轻蔑又是嘲讽的眼光，更害怕从夏寒的眼中看到厌恶伤痛之情。
　　“我前不久还遇到过他呢，他说你们之间有小小的误会，不过，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肯定坚贞不屈的吧？”欧素雅像局外人一样平和的说着，那一脸无邪的笑容，让人绝对不能想到她那隐秘的恶毒。

　　夏寒将对面的苏薇揽到自己怀里，扫视着那一张张讥笑的脸，平静却郑重的宣布：“我今天带她来，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我的女朋友，苏薇。你们是我最要好的兄弟，而她，是我最在乎的人。要说起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恐怕我跟苏薇的缘分也不见得比他浅。”
　　“呵，他两的罗曼史可以追溯到小学一二年级了，够早恋的吧？比起夏寒，罗浩，你那一箩筐的情史顶多是黄昏恋了。”一直旁观的尹遥笑着将话题岔开，他同时受到欧素雅那冰刀一样的目光和苏薇泪眼婆娑感激的目光，这一冷一热望得他全身一哆嗦，在走过夏寒身边时忍不住耳语：“兄弟，这下麻烦大了。”

　　夏寒的表态将人心迅速拉向苏薇，原本生疏防备的关系一下像化了的冰，融洽起来。苏薇脸上火辣辣的烧，不知所措的被夏寒牵着，听他们上天入地的聊天。
　　原来，他们也是颇为可爱的人，并非那般高高在上。不过，要博得他们的亲近，还得拥有一定的身份，而夏寒女友这个身份，比‘才女‘的名号有效的多。
　　难怪在后来的晚宴中，陆续而来的形形色色的男女都对苏薇多多少少流露出羡慕和巴结。这些人是因为夏寒而欣赏苏薇的才华，真让苏薇有些苦闷，尝到一种深深的失落，这个标准混乱，是非颠倒的社交圈中，唯金钱至上。

　　在送苏薇回去的路上，夏寒没有走捷径，而是故意绕着环城路兜了一圈又一圈。
　　苏薇好奇的问：“晚上那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
　　“只有下午网球场那些才是和我有直接关系的。”夏寒想了想又补充道：“欧素雅是尹遥带来的。”
　　镜中苏薇笑了，又立马黯然，他知道她在想靳昀，他害怕她应验了欧素雅的话。

　　夏寒将车停在巷子口，拉着苏薇到一处转角的阴影里，路灯照不到，所以不必担心被人看到的尴尬，却也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靠动作和声音来揣测彼此的心情。
　　“苏薇，今天下午我之所以带你去，只是希望你能融入我的朋友圈，因为，我希望陪你走很长的路，将你带进我的生命中。”
　　“我知道。”
　　“你，心里还想着靳昀吗？”夏寒知道，若要说接下来的话，他必须确定这个问题，靳昀如同一根刺，扎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久到他不敢去碰，害怕扎的更深更痛。
　　“我。”苏薇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我真的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感觉。我们一起长大，在我家庭变故的时候，在我难受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去的时候，都是他陪着我。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不见了，在我心中，他是跟妈妈一样亲，一样重要的人。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他跟你表白过了吗？”夏寒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很好的心理分析师，就算是尹遥的难题，想要得到他的意见，除非石头也能开口说话。长久的异国求学经历让他忘记了如何开口倾诉，也不习惯倾听。更别说出谋划策为人排忧解难。但现在为了苏薇，为了自己的爱情，他只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和智慧尝试一回了。
　　“恩。”苏薇点头。
　　“你开心吗？”
　　“似乎比想象中的幸福淡了些。”苏薇语气中有淡淡的失望。

　　夏寒在黑暗中笑了，他伏在苏薇的耳边，用一种近乎鼻音极其诱惑的声音低低的说：“苏薇，我爱你。”
　　他感受到怀中的人全身如触电般的轻颤。他又何尝不是，从懵懂的心疼、青涩的迷恋，到漫长的思念、嫉妒、期待，他为她尝遍了世间每一种感情。
　　摸索着，夏寒凑近苏薇，覆上那张柔软的唇，辗转着，轻柔的吮吸，他告诫自己不要太放纵，克制着，让汹涌的爱化作涓涓细流，从心中通过唇，传达给苏薇。
　　苏薇在他吻上自己嘴唇的一刹那，头脑中一片空白。在夏寒温柔的吻中，苏薇渐渐觉得身体失去了重量，陷进一个幻想的世界，浓郁的花香，这才是爱情的味道，巨大的幸福，让苏薇近乎窒息。
　　她趴在夏寒怀里深深呼吸，良久才平静了心绪，轻轻的说：“夏寒，我爱你。”那语气中的肯定，让夏寒心中的忧愁一扫而光，只能以一记深吻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之情了。

　　他们满以为站在黑暗处就不会被人发现，初尝爱情的芬芳的两个人，丝毫没有觉察到不远处榕树下那个修长的影子。
　　黑暗掩去了他所有的忧伤和绝望，当他看到苏薇跟夏寒走进那片阴影时，心情是愤怒的，他几乎要冲上去，把那两个人分开，恶狠狠的斥责苏薇的背叛和薄情。
　　可当他看到两人借着黑暗的掩护拥吻时，他的愤怒失去了力量，像狂风暴雨中的一株小草，软弱无助的倒伏在了地上，化作漆黑的绝望。
　　靳昀突然觉得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就像罗密欧和朱丽叶，只差那么一秒，便生死相隔。而现在，只因为这么一年，曾经的梦想翩跹飞入了别人的怀抱，装饰着别人的梦。
　　靳昀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个人走出阴影，恋恋不舍的分别，仰头看着苏薇房间的灯光，苏薇在阳台上探出的身子，那张脸上，他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洋溢，把他那颗破碎的心碾成粉末，无迹可寻。
　　他被打败了，被自己的骄傲打败了，在苏薇若隐若现忽近忽远的态度中，靳昀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隐藏了自己的感情。

　　苏薇枕着手臂甜蜜的不能入眠，妈妈说：“靳昀今天回来了，下了飞机就赶了过来，结果你不在。”这个消息如同晴空中的一片乌云，让苏薇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