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死亡是走出了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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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傅容是在八十九岁走的，比他哥哥还晚了两年。
傅容和季野晚年定居在挪威的一片森林边上，人迹罕至，极少有人能抵达。
因为季野说他不想有人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而傅容觉得那片生长着各种各样动植物的森林看起来很有活力。
于是两人诡异的达成一致，把家搬了过去。
其中光是季野年轻时候做的那些标本就占据了整整一层的地下室。
傅容是在阳光晒太阳时闭上眼的，直到季野来叫他吃饭，也没有睁开。
所爱的人，死掉的概率是百分百。
季野早就做好了完全的计划，如果季野先死，那么他会告诉傅容要好好活着，但又会在生命的最后忽然反悔，幼稚地闹起来，说：baby，你要快点来找我，没有你我会寂——寞死的。
如果傅容先他一步离开人世，那么季野就立刻陪他一起。
没想到是plan b啊……
季野放下手里的碗，拖着年迈的步伐，把傅容抱回地下室，为他整理好衣衫，和他的标本们放在一起，跪在他身边，笑起来：“baby，你看，你最讨厌看到它们，现在你也是我的标本了。”
季野留了遗书给自己的儿女，非常有他本人的风格——
我不想活了，我自杀了。
理由很简单，我老婆死了，但还没死多久，我现在还能追上他，死对我而言就像喝一杯水一样简单。
于是我死了。
好了，不要为我伤心，现在我要去找我老婆了。
于是，他一把火，烧了整个房子。
火光漫了天，把鲜有色彩的北欧天空映亮。
那天晚上天格外的黑，在某一刻出现了极光，好像他们初遇那样。
2.
日期：20x1年，天气：小雪
白尘陈撑着手从沙发上爬起来，人老了之后身子骨哪里都弱下去，他才在椅子上坐着看了会儿书，身上就虚得慌，有点晕地举着杯子去接了杯水，冰水灌下去，才好了不少。
屋子里冷飕飕的，白尘陈按开了老式收音机，调到一个电台，女声柔柔从扬声器飘出来，说：“沪市的朋友们有福了，今天是20x1年年上海初雪，大家可以相约三两好友一齐前往临近的公园，体会……”
外面确实下起了某种勉强能称为“雪”的东西，淅淅沥沥地，什么颜色都没有遮住。
上面的天空仍旧是铅色的，也许是没有云，又或许是那片云太大，遮住了整片天；下方院子里种着的绿植仍是艳艳的绿，少数几枝上贴着枯死的灰褐色树叶；前方是一栋间隔不远的洋房，恰好有人家正在贴新“福”，忙碌且快乐。
白尘陈摘掉鼻子上托着的眼镜，合上书，看了会儿雪，脑子里生锈的齿轮才吱吱呀呀地转起来，想起今天是初雪，是浓声的生日，拿起手机给他们打了电话。
电话里，浓声说白幸明天来接他去过年，白尘陈应了好，让他反倒有些意外，笑着应下来，说白幸还在公司工作，回来再打过来。
自从傅纵行走后，白尘陈就没有和他们一起过过年。
仔细算算，已经四年了。
挂了电话，白尘陈又在摇椅上坐了一段时间，或许很长，又或许只是短暂的一瞬，他也不知道。
雪渐渐大了起来，他感觉到有些饿了，这才慢慢悠悠拄起拐杖去厨房吃了保姆温在火上的清汤面。
吃完，又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扶着楼梯上了楼。
自从傅纵行走后，他腿脚也不太灵敏了，就再也没有去过二楼，他们的后半生都住在这栋房子里，二楼的书房摆满了他和傅纵行过往的研究成果与奖章。
白尘陈一一拿出来，看过去，仔细回忆起每一件物品的由来。
他本来以为人老了之后会忘了很多事，但好像不是那样，他还是能够清晰地想起每一样东西，想起每一段两人共同经历过的时光。
开心的、悲恸的、美好的、不堪回首的。
与一个让你心动一生的人厮守到老，再感受着某人的身体渐渐冰冷，是人一生只能有一次的经历。
回忆像是痼疾，在心上扎了根，深深埋进去，顺着血液流经全身，直到你死了，也不会消失。
那时候，他们身体的尘埃化作粒子，虚无缥缈地游荡在人世间，亦或是星辰中，直到再次相遇，万物都会被那时碰撞产生的波动而震撼。
等到他把最后一件东西放回去，才发现天已经黑了，雪不知何时停下来。
白尘陈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放回去的照片，是他们在相遇的五年后才补拍的结婚照，他笑了笑，隔着玻璃，手指点在傅纵行脸上。
步履蹒跚地走回了二楼他们曾经的卧室，临离开书房的时候，他想起一样东西，顿了一下，返回去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到那样东西，走回了卧室。
白尘陈躺在床上，静静睁着眼，想傅纵行比他早走的四年，或许是在弥补那段愧欠的时光。
他又笑起来，在清冷的空气里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
第二天白幸来接他的时候，是个清晨，天气不好但也说不上坏。
多年以后，白幸对着这样一个小雪初霁的日子，仍会想起爸爸从医院睁开眼睛的那个早晨，在人群熙攘的医院门口，遇到了自己另一位父亲。
而此时，他跪在床前，看着自己寿终正寝的父亲，觉得他脖颈那里有什么东西，伸手去摸。
白尘陈脖颈上戴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色项圈，显然是有了很长的年头，上面的皮子轻轻一碰都酥成渣，斑驳破烂地戴在那里。
最终，他还是自己戴上了项圈。
作者有话说第78章 死亡是走出了时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