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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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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昨日回来的颇晚,回来时一身疲累,早早歇下了,今晨沈时和走的早,二人并没有说几句话。江宁疲累也就将要说的话忘了一干二净。今日醒来去找沈时和,听闻她出门闲逛去了,而自己要去潭廊,怕再忘了,就先和秋檀夏萤说皇后娘娘要他二人择个日子进宫一趟。
这话把秋檀和夏萤吓一跳,因此才有了夏萤早早等着那一幕。
主仆在这件事上反应莫名一致,沈时和几乎是一把将幂篱撤掉,让夏萤再说一遍。可怜夏萤自己还没完全接受这一消息,就要安抚沈时和。
江昀寒不解,他以为他先前已经和沈时和说过这件事,沈时和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对,怎得……
正常来讲沈时和确实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先前江昀寒说这件事只是说说而已,如今皇后娘娘亲自让江宁来传消息的意思是这件事要这么做了,逃不过的。
那可是皇宫,去了就可能没命的地方,谁想去谁去吧。
沈时和一日的欢愉在这一刻几乎是消失了干干净净。
“王爷,我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江昀寒没来得及关怀一二,人已经怏怏地走了。
汀兰苑里沈时和趴在桌上发呆,江宁下学后心情不错,蹦蹦跳跳回来直奔她屋里:“沈姐姐~时和~沈姐姐~”
沈时和抬起眼皮看一眼:“在这里。”
她是没有兴致陪江宁快乐了。
江宁三两步来到屋里,皱皱眉头问:“你是怎得?出去一趟闷闷不乐,二哥哥惹你了?”
沈时和下巴搁在小臂上,脑袋左右晃一晃:“没有。”
“那你是怎么了?”
沈时和看向江宁:“宁姑娘,你说皇后娘娘要见我是真的嘛?”
江宁点点头:“是啊,”说完似乎就明白了,“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发愁吧?”
沈时和没有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江宁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模样,说道:“你不要怕,是皇后娘娘要见你,和皇帝陛下没有关系,你只是进后宫去见见皇后娘娘,对了,皇后娘娘应该是怕你害怕,还特意叮嘱我说她不会让皇上见到你,皇后娘娘特别好,你不要怕。”
沈时和抬起头:“你说皇后娘娘说不会让皇上见到我?”
“是啊,其实啊,”江宁低下声来,“我偷偷和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皇后娘娘和皇上其实关系不好,一年下来都不会说太多话,见太多面的。”
沈时和干笑两声,心说:后宫只要有其他妃嫔在,皇后和皇上就没有日日相见无话不谈的时候。
即便如此……说起皇后,沈时和也见过,一身素衣跪在李简身旁,声嘶力竭求一份恩典宽宥,那恩典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一人之命,她有些模糊了,那时既然李兰嫣不会死,该不会是她吧……林祎和齐雯茹口中的皇后与江家兄妹说的大差不差,总归躲不过一个母仪天下,平易近人。
沈时和陷入思量之中,该用晚饭了,她托辞没有胃口,江宁不疑有他,还劝她不用害怕,便回屋吃饭去了。江白来送饭,一桌子佳肴香气扑鼻,她扒拉两口,余下的秋檀和夏萤替她分担。
瞧着秋檀和夏萤,沈时和又想到一件事:“倘若我真要进宫,你们谁跟着我呀?”
秋檀夏萤:“……”
这皇宫就非进不可吗?
进宫是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这件事除了沈时和她们三个仿佛人人都很着急,尤其是江昀寒,为此,沈时和看到江昀寒都觉得发愁,就连江昀寒带回老徐亲手做的饭也没能让她开心几分。
进宫前一日下人们说起一件外头才发生的事,说京兆府尹冯度冯大人夫人要与冯大人和离。大梁朝律令,男子和离女子需服从,女子若是提出和离,是要被抓去蹲大牢的,除此之外,刑满释放后出门也要遮面。此事一出,多半人都在说这位冯夫人疯魔了,也有人说冯夫人是去安怡郡主马球会之后开始疯魔的。
沈时和自然不与这些人一样想法,她收到过师茗的邀请,但那日她去了明日楼,师茗却没有来,师茗身边的绿嫣神色匆匆地来,说师茗被禁足,不得出门。
“你若想见她,我可以请皇后娘娘来,她是官宦女眷,冯度近来因了佟荣之的缘故又颇受器重,你与她在安怡郡主宴上相识,后来冯度抓你进牢,其中诸般因由旁人不得知晓,如今你头一回进宫,想请她与你一道没什么问题,只是……”
沈时和忙说:“嗯……她是要和离,这不是还没和离嘛,户部要他二人再行考量,又没说不能出门,她不是深闺女子,早已嫁做人妇,见的还是皇后娘娘……”沈时和想到什么,又说,“皇后娘娘身为天下之母,请她以规训之名召见冯夫人,这不也是合理的吗?你说呢?”
她说的心亏,毕竟这是皇后召见,此举有生事之嫌。
江昀寒浅浅思量:“这倒是个理由,那我与皇后娘娘说一声。”
“真的?多谢你。”
江昀寒见她几日来终于有了笑容,自是欢喜,不过他也说出了他的顾虑:“皇后娘娘如今处境也没那么好,规训什么的她自是不会,女子处世艰难,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做做样子却可以,我担心的是你们三人都有难事缠身,碰在一起难免会引来新的麻烦,只你与皇后娘娘便罢了,她算是我的长辈,只说是见见新妇……罢了,你我是新嫁娶,冯夫人是旧和离,没什么……”
碧空如洗,风和日丽,微雨之后还并没有太多炎热,沈时和惴惴不安地坐上进宫的马车,夏萤陪她一起,从出江府府门开始就已严阵以待,上战场一般,沈时和发笑,才松快片刻。
“夏萤,你若怕就不要去了。”沈时和说。
夏萤很郑重地摇摇头:“不行,秋檀身子不爽,不能陪姑娘同去,就只剩下我了,姑娘放心,我一定保护你,受不了一点伤。”
是了,原本是要秋檀与她同去的,昨夜秋檀来了月事,夏萤照顾秋檀歇息后就躺在沈时和床对面的小榻上彻夜难眠,谁也不知道她这一夜在想着什么,不过沈时和也没睡好,二人更多还是紧张。
“夏萤,”沈时和说,“你要是想回来就和我说,我说给王爷。”
夏萤还是那般严肃:“不要,你几时回来我几时回来,我们同进退。”
沈时和得夏萤感染,顿时有了些底气,她也点点头:“好,我们一同去,一同回。”
马车外的江昀寒听主仆二人这般郑重之言,知道的是去见皇后娘娘,不知道的以为要进衙门问罪,不过他倒是一点不担心沈时和在皇后那里会不会出差池,反而更担心师茗,师茗这个名字寂寂多年,如今一出便是这般惊天动地,妇人和离与无后之过放在一处,师茗简直没有活路。
罢了罢了,随遇而安罢。
估摸两刻钟多一些马车就停住了,沈时和只知道文王府离皇宫近,可没想过只走这么一会儿,她扣扣手掌心,下马车,夏萤扶着她,几乎要贴在她身上,沈时和装作镇定拍拍夏萤的手,示意她别怕。
马车辘辘声传来,师茗的车架就在后面,皇后懿旨,冯度也不能不让人来,不过师茗身边的侍女却不是绿嫣,师茗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沈时和冲师茗见礼后跟着江昀寒转身往宫里去,江昀寒要先将沈时和送到尚坤宫,再到李简那里议事,待沈时和这边结束他来接她回去。
这皇宫一进来便觉得莫名的气息横压,端是好气派宏伟的宫殿,一路走来红墙琉璃瓦瑰丽神秘,侍卫红缨枪两侧站立,四方的天,四方的地,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金银绸帛,玉器石塑,穿红着绿。旭日高升,西有绿树成荫,东有青竹苍郁,抬头一眼,万古成衬,沧海桑田,巍巍之地,江山写就多少人来往熙。
沈时和是不识路的,这样左拐右拐不多时便迷了方向,但途径一处时沈时和忽觉明朗,那一处是她那时盥洗梳妆之所,如今细瞧,不过丫鬟寝居。
宫道上侍女太监洒扫清理,几人行来纷纷转身回避,东北角楼檐铃随风声起,沈时和心跳停了一瞬,那日骤雨,雨打四方檐铃,催命一般响不停。她驻足回头看,青空之下,往事纷至。
“怎么了?”
沈时和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角楼檐铃似乎与家中的不同。”
江昀寒轻拍她的后背,说道:“若说不同,高度不同,材质不同,宫里的总归要好。走吧,就在前面了。”
沈时和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眼看就要到尚坤宫了,沈时和堪堪有所准备,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不速之客——宗人令晋王爷李原就像专门等着她一样,摇着折扇笑呵呵地过来,沈时和明显在江昀寒身上察觉到提防之意,她便知道此人来者不善。
她记得李原知道她的存在,那时还假模假样谈过惋惜二字,可她对此人实在不熟知,只知道他是李简皇弟,有封地但素来轻简,鲜涉朝务,这宗人令一任还是李简要求的,他三次婉谢才接下来,不过一向做官的是他,忙活的却是他手底下的人。
也只有这些了。
“文王爷。”李原先开口,此人身姿还算挺拔,面容也不见老道,与李简相差不大,但更多一份深邃与神秘,只是没有传说中的逍遥。
江昀寒站在最前面,说笑就笑:“晋王爷,我空有名衔,未得实务,您还是叫我名字来的踏实,昀寒见过晋王爷。”
沈时和与师茗忙不迭跟着见礼,李原没有分出视线给沈时和或者师茗,只一心与江昀寒有一句没一句攀谈,半晌之后仿佛才注意到沈时和等的存在,问江昀寒:“这两位是……”
江昀寒介绍说:“这位是京兆府冯夫人……”
“师茗,师家可是商贾大家。”
师茗深拜:“臣妇见过晋王爷。”
李原点点头:“这位呢?”
江昀寒才要介绍,李原说道:“幂篱蒙身,还未出阁,跟在文王爷身边的姑娘,想必就是你那位心上人了吧?”
江昀寒颔首应着:“是,名唤沈时和,今日奉诏来拜见皇后娘娘的。”
沈时和亦深拜:“见过晋王爷。”
李原抬起头来像是遥想,须臾说:“我记得,你是良女子。”
江昀寒替沈时和挡了这话:“是,不久前核实过。”
李原点点头:“却是好女子,嘶~”李原微眯双眼,道,“你这双眼,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沈时和:“……”
真是谢谢了,倒也不必处处有人认得她母亲,识得这张脸。
李原终究没想起来,是真没想起来还是假没想起来不得而知,又不咸不淡地说了些话,李原有事忙去,他们才走进尚坤宫,由李原这么一闹,沈时和的紧张散了一半。
尚坤宫匾额下漆红大门敞开着,高高门槛,平坦青石路。一早有宫侍候着,见江昀寒等来,那宫侍见礼后说话:“奴婢一早便等着王爷了,方才见王爷被晋王爷拦住,未敢贸然上前,娘娘早等的着急了。”
这宫侍有些年纪,瞧着应当是一位嬷嬷,面容之间尽是沉稳老练。
江昀寒边行边说:“有劳吴嬷嬷等着,娘娘今日身子可好些?”
吴嬷嬷,沈时和记得了,钟山时她听过这号人物,说宫里太监归王公公管束,侍女便归这位吴嬷嬷管束了,也是位人物,果然不一般。
吴嬷嬷本名叫做吴忧,乃是当今皇后亲自取的名字,孙府家生奴婢,跟着皇后进宫,一步步走到今日。
沈时和这边正盘算这些,吴忧已回江昀寒的话:“娘娘今日气色不错,许是高兴,今晨早膳胃口也极好。”
江昀寒道:“那便好。”
进到院里上台阶时一女侍医从殿内出来,让到旁侧先请江昀寒等进去,沈时和这时只盼能迟进去就迟进去些,倒不必相让,可惜没人听得到她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