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冢 盛世烟花》百里隽画

5、第五章

　　“兄弟们，看呀！这是帝都传来的消息！”

　　“我看看！我看看！”

　　“说的是什么呀大哥？我不懂字。”

　　“哼！最好派个了不起的将军来，嘉关的军情已经够紧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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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金吴扬扬手中的一卷黄纸，跳到桌子上。

　　“兄弟们别急，我来给大家念念！”

　　“谨遵圣听：：链国和苍苗联盟攻打我大奕嘉关，今朕亲派慕临王君临风前去御敌，三日后出发，前往嘉关。钦此！”

　　赵金吴念罢，底下一片安静。

　　半晌，嘘声顿起。

　　“什么？竟然派了一个十七岁的王爷来？富贵子弟，哪懂得领兵打仗！”

　　“原来皇上不管我们了，想要任我们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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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

　　赵金吴大声说道：“看来这援兵就是来了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我们需要团结作战！从现在起，不要再把希望放在皇上援兵那儿，我们要自己自谋生路！”

　　“对对对！大哥说的对！自谋生路！自谋生路！！”

　　“自谋生路！”

　　“自谋生路！”

　　士兵们扬着手中的兵器，长长地枪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光。

　　“团结作战！自谋生路！！”

　　高楼危矣。

　　君临风俯视台下，如俯视苍生一般。

　　三军林立。

　　黑麻麻一片的刀枪，锋芒具闪烁。

　　“兄弟们，本王会带领你们前往嘉关！”

　　“苍苗国与链国联盟进犯我国边城——嘉关城。他们欺我大奕王朝无人，欺我泱泱大国不可抵挡！兄弟们，从今日起，拿起你们手中的剑，刺向敌人的心窝！本王誓死同你们保卫大奕，绝不后悔！大奕无敌！！胜败由我！！”

　　耀眼的阳光下，那十七岁的少年，凛冽而站，流露出无人敢当的威严。一袭深紫猎猎而舞，激扬的旗帜随风鼓动。

　　似被感染。

　　这一刻，少年的身影刻进了每一位士兵的心中，留下千古不化的威仪！

　　“大奕无敌！胜败由我！”

　　“大奕无敌！！胜败由我！！”

　　“大奕无敌！！！胜败由我！！！”

　　高声叫道，每人心中皆是无穷无尽必胜的信念！

　　君临风注视着无尽苍生，视线落在了人群之外那一抹雪衣身上。

　　天隽，真好，有你陪我。

　　唐亚帝蓦然惊悚。

　　他突然发现，派君临风抗敌，也许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这里离嘉关城还有多远？”

　　“回小王爷，这里离嘉关城只有千里路，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可在三日后到达！”

　　君临风凝视着嘉关城的方向，勾起嘴角。

　　“天隽，你猜嘉关的士兵会怎样评价本王？”

　　云天隽从轿子里探头，与回身的他对视。

　　“富贵子弟，不懂领兵打仗；皇家王爷，哪能吃苦耐劳。”

　　“哈哈！这一战，本王就让他们看看本王的本事！”

　　他大笑，君临天下的气势，威仪四方的风华，绝代的容颜流露出心悸的气魄与慑人的威严。凛冽的边城的风，刮过他的脸，越见坚毅与放手一夺！

　　“本王要向天下人证明，君临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云天隽看着大笑的绝代男子。

　　他将手重新放进轿子内。

　　空中洒落一地玉屑。

　　洁白的玉屑隐隐有碧绿的光，泛起不平的涟漪。

　　“报！敌军来犯！已抵达城下，离城门只有三十里！”

　　一个小兵慌张的跑进来！

　　赵金吴看了看慌色的将领们，沉声道：“兄弟们，最后的时刻来临了！拿出你们的血气方刚！与我同战！”

　　“是！将军！”

　　城墙之下，大军黑压压一片如蚂蚁，不见缝隙。

　　巨大的城门缓缓打开，城内的兵马走出朱红色的城墙，军旗凛冽，刀枪林立，面容肃冷，一身红色军装。为首的赵金吴看了看黑色军装的敌军对方，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

　　“兄弟们——杀——”

　　“杀他个片甲不留！”

　　“将士死也要死在沙场！这是我们的荣耀！所有人不许后退，后退者——斩！”

　　两股大军融合在了一起！

　　人之所到处，鲜血飞溅！刀戟剑锋！

　　红色的血和着红色的军装！

　　就在红色快要被黑色吞没之际，突然——

　　“我们来了！”

　　黑色的包围圈外，出现了一股新的红色大军！

　　君临风的声音冲破云霄！

　　最后看了一眼轿帘缝隙中那人的雪衣，带领着二十万大军，与包围中的大军汇合。

　　头也不回！

　　“你们！本王没有来之前，你们应该无论如何也要死守严防，怎么能擅自出兵！这样毫无意义的损兵折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君临风挑眉，眯眼。

　　旁边，是雪衣的云天隽，安静微笑。

　　“小王爷，你们迟迟不来，弟兄们总不可能看着敌军前来还不回击吧？”赵金吴小声辩解道，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语气里显而易见的不服，令君临风一笑。

　　但是，一股慑人的威仪，自然而然流露，倒令赵金吴缩了缩脖子。

　　看来这位王爷……也不像想象中，那么无用……

　　刚才本已被敌军包围，可是他如天神降临一般，带领着四十万大军与敌军抗衡，奇迹般的突围了出去，并重挫了敌军！

　　不知使用了什么计策……

　　想到这里，赵金吴就有些敬佩。

　　但还是不满……

　　为什么现在才来啊？

　　“本王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本王一介纨绔子弟，怎能与你们这些……”环视一遍四周，“熟悉兵法、常年征战沙场的人相比？你们一定在想，本王身娇肉贵、细皮嫩肉，最是受不了这里的艰苦。肯定不日就要擅自归朝，是吧？”

　　君临风悠悠道。

　　他端坐在将位，悠闲地拿起桌上白色锋利的剑，眼神一凝，唇角带笑，眉宇之间却是挥不去的英气，少年血气的澎湃，雄睨天下的无惧，一举一动足见真正的大将之风，帝王之气！

　　他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只是坐在小小的将位上。

　　即使只是安适的笑容。

　　即使只是扫过你一眼。

　　即使只是不经意间脸色一冷。

　　就能够让你心生寒意！就能够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只能够臣服于脚下的无法挣扎的压迫！

　　赵金吴一愣，随即跪伏。

　　“小王爷饶命！饶命呀！我们只是……只是单纯的想守卫嘉关！求小王爷饶过我们！”

　　座下的将领看到赵金吴的反应，俱是怔住。

　　待反应过来后，也学着赵金吴的样子，拼命求饶。

　　“起来吧，本王并没有说要你们的命。”

　　君临风邪邪一笑，懒懒道。

　　“今后你们好自为之。”

　　“是！请小王爷放心！兄弟们誓死与小王爷同仇敌忾、共同退敌！我们一定忠心于小王爷，不敢有丝毫懈怠！”

　　融合的声音显得威严气魄，在嘉关城内，久久回荡！

　　“天隽，你这样日夜不顾身体的改造嘉关，可是会让本王惭愧呀！”

　　君临风靠近云天隽，看到他纤细雪白的指握着狼毫笔，一丝不苟的批改事项。

　　“这是嘉关城积压了许久的文件。”

　　云天隽道。

　　“唉，本王突然有些后悔带你来。早知道你这么累自己的身子……”

　　不能用“勤劳”来形容他拼命般批阅的速度了……

　　“小王爷，你没有别的事情吗？”

　　“有啊。”

　　“那就请小王爷现在去做自己的事吧。”

　　“我现在的事就是看你批阅！”君临风理直气壮道。

　　天下公子突然有些头疼。

　　“天隽，不如我们下棋吧？”

　　话是在问，但是——

　　当天下公子反应过来时，他已来到了庭院。

　　“……”云天隽看着面前早已摆好的棋子，无声半天。

　　看来早就准备好了……

　　“本王先下！”

　　君临风手执一枚棋子，蓦地落盘！

　　“为何本王不能悔棋？”

　　君临风第无数次痛心的问道。

　　云天隽不答。

　　两人下的是象棋。

　　若说围棋，两人自然是旗鼓相当，想要平局也是不在话下。想君临风堂堂王爷，从小被逼学围棋，造诣相当高，便是连名动天下的天下公子云天隽也不敢小觑！

　　可是，这象棋么……

　　君临风要输得好看一点，还要看云天隽心情如何。

　　今天被打断了自己的批阅，云天隽更不会手下留情，是以，在连续输了八盘后，君小王爷耍赖了——妄想悔棋。

　　云天隽当然不同意。

　　“你和别的人下棋，无论那人是谁，无论那人要悔棋多少次，你都准许的！”

　　“你和他们不一样。”斜睨他一眼。

　　“不一样？”

　　君小王爷好奇的重复。

　　“你是王爷，若轻易悔棋，别人会看扁你的。现下你还是统领大军的将领，若在杀敌之时，又怎会有机会悔棋？更何况……”

　　掀唇，云天隽莫测的停住话。

　　“更何况什么？”

　　追问。

　　云天隽闭嘴不再说。

　　君小王爷遗憾的叹口气。

　　心底却是悄悄补充——

　　更何况本王在你心底的位子不一样。

　　其实你我都知道的。

　　不必说明，不用猜测。

　　你无话，我无声，不需语言，不等眼神。

　　更不用直觉。

　　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在想什么。

　　这就足矣。

　　“公子！城门外有个男子求见，自称是您认识的！”

　　云天隽低头。

　　“什么人？”

　　“叫做谭简。”

　　那小兵气喘吁吁，心道这名字怎么那么像“探监”……

　　“我见。”

　　一会儿，庭院转角出现一个手执长剑的男子，面容坚毅俊美，深沉若海。

　　“公子。”

　　谭简跪下。

　　“事情办好了吗？”

　　云天隽淡淡道。

　　“办好了。”

　　谭简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公子一向不喜人多嘴。

　　“下去吧。”

　　揉揉眉心，天下公子道。

　　君临风看了看城墙之下，感叹道，“突然有些想念帝都的烟花。”

　　那天夜晚，他和云天隽相携在城墙瓦楼上，抬头看天穹下那艳丽的盛世烟花，短暂得像一场梦，挣扎不起，沉沉浮浮，恍若梦结成的冢。

　　帝都盛世的墓碑。

　　腐败来临的墓碑。

　　“你害怕吗？天隽，你害怕死吗？”

　　“云某不怕。”

　　“天隽，你会陪着本王吗？”

　　“云某会陪着小王爷。”

　　君临风怔怔的看着他，突地大笑：“有天隽陪在身边，本王怎会怕！”

　　云天隽微微扬起嘴角，清隽的脸庞如画，眉目依旧。

　　一如当年初见的清贵高傲。

　　冰。

　　而冷。

　　我只怕有一天，你离我而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君小王爷侧头，注视着城墙之下的大好江山，心中轻声说道。

　　肃杀的气息。

　　两军第一次真正的对峙。

　　君临风骑着黑色骏马，眉宇凛冽，眼眸冰冷。

　　深紫的衣袂与阳光辉映，银色的铠甲泛着冷冷的光。坚毅的容颜邪魅十足，气势恢宏，锋利如刀。

　　城墙上，一方血红色的旗帜，在风中烈烈而舞，说不出的凄艳。

　　云天隽端坐椅子。

　　他一脸面无表情，眼中杀气浓烈。

　　手，举着血红色的旗帜。

　　指尖，五把小巧的一寸匕首，闪烁着黯淡的光。

　　对方只出了六十万大军。

　　“咚——咚——”

　　战鼓响起。

　　按兵不动。

　　又过一刻。

　　“咚——咚——咚——”

　　敌军起了些小小的骚动。

　　仍是按兵不动。

　　再过一刻。

　　“咚——咚——咚——咚——”

　　不好！他要松懈我们的心防！这两刻的按兵不动，但组织不乱，已让我军有些心浮气躁！

　　敌军为首的将领慕容翼心道。

　　等不了了！

　　挥手！

　　“上！”

　　敌军的队伍靠近！

　　城墙上的旗帜向左边一展。

　　“弓箭手——射！”

　　“步兵，第十三阵！”

　　只见红色队伍迅速变化，结成盾形。

　　“骑兵，第六阵！”

　　君临风指挥道。

　　“副将军，对方的阵法看似简单，实则坚硬，想要攻破实在不易。”一谋士道。

　　慕容翼瞪了他一眼：“本将军当然知道！”

　　慕容翼乃苍苗国丞相之弟，看遍天下兵书，对兵法收放自如比谁都熟悉。但这次叫他出征，也是议论了许久——虽然他对兵法分外熟悉，但是难免有些自大得意，常常忽略别人的建议。这也是为何没有任命他为大将军的原因。

　　“副将军，依属下看，不如用盾兵与弓箭手相合，以骑兵为两翼攻破……”

　　“停！本将军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

　　“可是副将军……”

　　“怎么？不听本将军的话吗！”

　　“……”

　　被几位谋士一劝，慕容翼有些气闷，哪还管得了着许多？

　　对面观战的军师，眼神一顿。

　　“元帅，这战必输无疑。”

　　军师转头，道。

　　元帅贺兰皖沉默。

　　良久。

　　“军师以为如何？”

　　“此战的将领一明一暗。明的是沙场上那位银色铠甲的慕临王爷，即上次一战的君临风。暗的是……”军师凝重道，“元帅，你看。战场上沙尘漫天，君临风怎么看得清局势从而控制队形？他是在看城墙上的旗帜。大概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以旗为目，以手指挥，这才是大奕军真正的实力！”

　　“依军师看，该怎样？”

　　“应该想办法毁掉旗帜！”

　　“这旗帜是人在控制，那么说，该杀掉这人？”

　　“元帅心中已有计议，又何必多此一问？”

　　贺兰皖转头，看向一旁黑色衣服的人。

　　“卢青，你乃我苍苗第一射手，有把握射下那人吗？”

　　“元帅！暗箭射人乃卢青之不耻！恳请元帅不要存这种心思！”卢青恳求道。

　　“卢青，你可是不把我的命令放在眼里？”

　　贺兰皖沉下脸来。

　　“元帅！”卢青大惊。

　　“你还知道我是元帅？你的那套原则不要运用在战场上，他是敌人，明枪暗箭，生来就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贺兰皖眯眼，“难道你想背叛我军吗！”

　　卢青沉默许久。

　　他抬头，取弓，搭箭，半月形的一击。

　　暗箭无声快速的射向对面。

　　那方红色旗帜一凝，随即再次左转。

　　“看来没有射中啊……”

　　军师叹道。

　　元帅遗憾的转头，正待安慰卢青——

　　“卢青！你干什么！”

　　“元帅，今日之箭没有射中，无怪是否天意，卢青既自毁原则，已知再无颜面对师傅。唯有一死以向师傅交代！”

　　卢青悲哀一笑，毫不犹豫的撞向堪堪石墙！

　　那是一场梦冢，烟花般美丽却短暂的梦冢。

　　以梦为冢。

　　以天下为墓碑。

　　乱世的英雄，终将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