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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顾2 ...

  •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薛蝉气得是头昏眼花,双手发冷。
      为请冯香菱出手相助,他不知废了多少气力银钱,从金陵到长安,这一路托了多少关系,磨了多少嘴皮?
      好容易贾敏出面,说服了人家。锦绣坊连定钱都收了,眼看事已计定,却被自己这个蠢货姐姐搅了局。
      这叫薛蝉如何不气?
      他努力叫自己冷静下来,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总要想个法子挽回才是。
      薛蝉挥了挥手,示意屋中下人暂且退下。
      薛蟠见众人都往外走,她也想趁势混出去,哪知薛蝉早有防备,只听他沉声道:“阿姐,你鬼鬼祟祟的想去哪儿?”
      薛蟠听见薛蝉叫她,只好煞住脚,尴尬一笑:“好阿弟,妈正不好呢,我去瞧瞧她老人家。”
      薛蝉冷笑一声:“阿姐这时候倒想起孝顺妈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蟠眉毛一挑,越发显出泼辣狰狞之态。
      “我什么意思?我倒要问问姐姐是什么意思!我和妈为了请冯大家出山费了多少心力,你难道不知?眼下你一两句话就把人得罪了!你叫我们怎么办?你要死,你自己死去,别拉着一家子给你陪葬!”
      “薛远声,你胡说什么呢?谁拉着一家子陪葬了?”薛蟠叉腰拧眉怒道。
      远声原是薛蝉的小字,出自一句旧诗“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注]
      薛蟠平日都只叫薛蝉阿弟,今日听见薛蝉说她是拉着一家子陪葬,这才动了真怒!
      薛蝉摇头叹气,他早已习惯姐姐的胡搅蛮缠,但却实在不懂今日这个情形她怎么还有脸生气?
      这也难怪,前些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母亲就对她颇为宠溺。
      凡她犯错,母亲必要回护,倘或父亲骂了她,母亲反要说是父亲的不是。
      长此以往,就连父亲也不好管她,更别说是自己这个做弟弟的。
      一家人都由着她,宠着她,惯着她,如今她闯下大祸,还犹自不知。
      薛蝉懒得同她理论,跟她说句话都觉着头疼。
      谁知,薛蟠却不依不饶起来,她冷笑道:“阿弟,你是为了咱家还是为了你自己?难不成你真看上了那个小寡妇?”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蝉又惊又怒,又羞又气,他这个姐姐还哪里有一点点闺阁女儿该有的腼腆羞怯模样?这样的话她也说的出口?
      薛蟠冷哼一声:“我的好弟弟,你打量我是个傻子不是?咱家织坊里多少织工?难道当真没有一个两个高手能织补这批料子?”
      其实薛家织坊中也也不是没有高手,只是夏家人筹谋许多年,不少好手都被他们挖走了。
      虽然还有几人留在坊中,但薛蝉此时却不敢用他们。
      薛蝉早细细查检过这批面料,他也看出面料所用的熟丝被人动了手脚,因此才出了纰漏。
      织坊之中负责采买丝线的是薛家几世的老仆,后来薛姨妈嫁进薛家的时候,又把陪嫁的丫头指给了他,两口子一个负责内宅采买,一个负责织坊进购,都是薛家最为倚重的老家人。
      薛蝉万没想到他俩能干出这等卖主求荣之事,这样的人都能背叛主家,更遑论别人了!他一时震怒,将采办一家全都赶出府去。
      时过境迁,薛蝉冷静下来,想那老仆终归不是这等人,便细查其中内情,这一查不要紧,不想这背后竟又是夏家下的黑手!
      原来夏府管家不知在何处寻了几个帮闲,每日守着采买的独生儿子。
      吹着他捧着他,教他花钱,教他赌博,教他嫖妓,到后面甚至引他去夏家的香膏馆抽乌香膏。
      买办的儿子也听过这乌香膏的大名,说是一沾乌香膏,快活似神仙。
      他初时只觉好玩,几个帮闲又闹着要请他抽,他也不好推辞,便跟着抽了起来。
      乌香膏依赖性极强,寻常人只要粘上一点就再难戒断,并且此物价逾黄金,金陵城多少人家为了这个玩意儿破家丧业!
      夏家经营此物谋利,简直是天理难容!
      薛家那老两口虽做买办,是个肥差,但老人秉性忠直,从不肯多拿主家一分银钱。
      因此薛家从祖父辈直到薛蝉这辈,都对他颇为倚仗。
      他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还不够儿子的二两烟膏钱!
      老夫妻俩请知自己供不起这孩子了,便狠心给他断了几日。
      不曾想,这乌香膏实在厉害,不过断了一日,这瘾便上来了。
      好好一个七尺男儿,莫名开始寒战畏冷,涕泪横流,接着就滚在地上,只说身上又疼又痒,不断翻滚,抓挠,直到把浑身上下的皮肉都挠碎了,流出了黄水,也不曾止歇。
      他夫妻两个见独生儿子被人折磨成这幅模样,只有日哭夜哭,险些没把眼睛哭瞎。他俩又怕旁人知道笑话,更恐丢了几辈子的老脸不敢同主家回话。
      正巧朝廷来了一批贡品单子,要采买一批上好的生熟丝线。
      账房早将款项划拨下来,老买办瞧着这笔银子,又想想自己的儿子,正犹豫不定呢。
      忽有一皖北商人找来,说是他手上有一批上好的熟丝。原是要贩到西海沿子那边大挣一笔,偏前日老家来信,说是家里老母病重,他要回家照料,如此便想把这批熟丝速速脱手卖出,听闻薛氏织坊正采买丝线,这才找上门来。
      老采办见这批丝线成色上好,价格又只是寻常一等熟丝的一半,自然动心,便买下来皖商手中的熟丝。却不想这批熟丝全是被桃花泪浸过的劣质丝,稍遇潮气,立时融化断裂。
      这批贡品走漕运入京,货运船舱狭小逼仄,便是货物密封妥当,也难免有湿气浸入。故此船未靠岸,便已有不少贡品出现了裂纹!
      若是这批货走的是陆路官道,全程未被湿气浸染,平安到京,裁制成衣,在贵人们身上爆裂开来,薛家满门哪里还保得住?
      薛蟠想想都觉后怕,夏家手段何等阴毒?从最开始的帮闲到最后的皖北商人,一步一步把薛家逼入绝路。
      就连薛府有名的忠仆,夏家都能如此收买威逼,何况织坊中那些织工?
      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他实在不敢冒险,与其找织坊中的人,倒不如去找锦绣坊。
      薛蟠哪里知道什么内情,她就只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三十万两雪花银,你就白白的扔给冯香菱那个小寡妇,你瞧那小寡妇她看不看你一眼啊?我也真是不明白,那小寡妇有什么好的?金陵城里,多少豪门勋贵,富商大贾,自你成年,那些说媒的把咱家门槛都踏破了,偏你一个也看不上!”
      “啪”的一声,薛蝉实在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哟,怎嘛?家主大人还要打我不成,那你来呀,你来呀!冲这来呀!”薛蟠指着自己的腮帮子,挑衅的看着薛蝉:“好弟弟你要打了我,你猜妈能不能饶你!”
      “你简直是个泼妇!”薛蝉怒骂道:“我不打你,但你要跟我上门去跟冯大家赔礼!”
      “什么?你叫我给她赔礼?我一个内府皇商世家的嫡出大小姐,去给她一个出身不明的寡妇商户赔礼?我告诉你,那不能够!”薛蟠满脸轻蔑,她料定弟弟不会拿她如何,越发撒起泼来了。
      “你当你是什么高贵人吗?”薛蝉冷笑道:“皇商就不是商了?蟠大小姐,你别以为咱们沾了一个皇字就是高人一等!说白了,咱们不过是内府养的一条狗罢了!你自己看看,你看看你自己,论人品,论相貌,论才得,你哪一点比得过人家冯大家?你有什么可傲气的?论出身,你比的过琏大姑娘?比的过宝玉?你瞧他们什么时候像你这样了?跟冯大家赔罪这事,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薛蟠还要再闹,外面有人来报:“太太醒了!”
      薛蟠一听薛姨妈醒了,自以为得了靠山,越发得意道:“你叫我去赔罪,那你自己跟妈说去,妈叫我去,我才肯去。”
      说完自顾自负手出门,往薛姨妈房里去,一面走,一面还吩咐外面的小丫头,把厨上做的鲟鱼脍和鲜藕羹给贾府亲戚们送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注]虞世南《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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