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蜕变 ...
-
拉克丝走出国防委员长办公室，看到外面正等着自己的维克特等人，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走吧，去剧院。”
细心的护卫队长注意到拉克丝的状态有点不同寻常，关切道：“您怎么了？是萨拉议长说了什么吗？”
盗取自由这件事他们反复检查了每个环节，应该不会有疏漏，且军部目前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调查。
“这倒没有……”拉克丝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双手交握，指尖用力扣紧到僵硬的地步。
拉克丝定了定神，整理好表情：“让我们的人多小心……‘工厂’那边还需要多久才能转移完毕？”
维克特：“工厂48小时左右。但怀特先生还需要一周以上，他向我们借了一个小队与一艘运输舰协助。”
“父亲那边呢？”
“军部没有搜查尤尼乌斯的计划，但我们也没能拦住希格尔先生，希格尔先生已经在来阿普里利乌斯的穿梭机上了。”
拉克丝眼皮一跳，她就知道父亲得知作战失败后绝对坐不住：“那就让巴尔特菲尔德队长做好准备，万一……我们要随时能突破雅金杜维防线离开plant。”
闻言，维克特肃然道：“是！”
走出国防总部大楼，外面的虚拟阳光竟显得有些刺眼。即使已经绷紧了指尖，拉克丝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
葱白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蜷缩起来再伸展开，这是一双弹琴的手，从未拿起过任何武器。在狂热的粉丝眼中，若是这双手朝自己伸来，他们情愿把灵魂作桥引交付，只为了跟着她去往彼岸。
但是现在……拉克丝确定，她的颤抖并不是因为萨拉议长的怀疑和试探，更不是心虚恐惧之类的情绪。
……她在兴奋。
因为久违地、看到了翱翔在天的[自由]，因为基拉的声音；因为被承认，因为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的无限可能。
“……拉克丝？”
收好思绪，拉克丝朝声音来处看去，阔别一月的阿斯兰正向国防部大门走来，红衣未改，只有左胳膊吊在脖子上。
拉克丝朝他微笑点头：“欢迎回来，阿斯兰。”
阿斯兰看上去状态还行，虽然手断了，人也明显瘦了些，但那双翠绿的眼中青涩褪去，开始沉淀为一潭幽深的湖水。
走到她近前，阿斯兰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行礼后离开了。
见他这样，拉克丝心道有趣，卡嘉莉那家伙是敲了他一闷棍还是怎的，开始长脑子了？
阿斯兰可没有拉克丝想得那么轻松。
“‘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被杀’……阿斯兰，你还要杀多少人才能得到你所期望的和平呢？”
在卡嘉莉这话之前，他一直在下意识地忽略这个问题。
父亲萨拉议长是主战派，对自然人的态度这两年尤其偏激。阿斯兰自己也是前线的士兵，若是每击落一架敌机就要思考一次，早就没命了。
所以，在追击地球军MS的过程中，他杀死了自己少时的朋友……而地球军在抵抗扎夫特的过程中，连自己的同胞也能一并杀死。
如果说亲手杀死基拉令他不得不痛苦滴去思考战争的本质，阿拉斯加的自爆就是把曾经他认同的“因为战争所以杀人”、“因为地球联合咄咄逼人所以扎夫特不得不做出反抗”等等给摁在独眼巨人上面一起烧了。
怎么才能结束战争？让其中一方投降就好了。如果不投降呢？那就继续打下去，打到其中一方投降为止。
话说得容易，现实却永远能狠狠一巴掌扇在说出这话的人脸上。
回来之前，阿斯兰在穿梭机上只是收到了消息，等进入国防总部，从各处大小屏幕中终于看清了阿拉斯加的惨状。
他恍然回想起卡嘉莉在孤岛上对他说的话：“C.E.66年12月25日圣诞节……北半球的高纬国家……猜猜有多少家庭冬天需要核能供暖？再猜猜核能消失后，当晚有多少老人、孩子，甚至是青壮年，都活活冻死在他们精心布置的圣诞树下？”
“……为什么要替地球军研发那种武器？你不如问问为什么地球军打了快五年的仗都要继续打下去，问问每个驾驶着落后的MA跟你们的Ginn10比1换命的地球军军人，他们哪来的以死相拼的仇恨？”
扎夫特有着为plant打出一片天地的决心，为此，他们能毫不犹豫地战斗至最后一人，一腔热血与荣耀尽数奉献给调整者的未来。
他怎么就认为地球军会没有同样的决心？
仇恨并不会因为是自然人而消减，敌人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决绝。
这样下去，战争何时才会结束……难道真的要打到双方都无力再战？
阿拉斯加一战中，扎夫特伤亡近六成，没来得及撤离的全都死在了自爆的光辉中。残存部队在刚卡潘塔利亚集结完毕，立刻又马不停蹄地赶赴维多利亚。
扎夫特会停手吗？不会，地球军会停手吗？也不会。再这样下去，地球和plant……
阿斯兰来到国防委长办公室外，向秘书官报告：“识别号285002，阿斯兰·萨拉，奉议长命令报到！”
黑衣秘书官神情肃正：“请进。”
室内，几位副官站在委员长的长桌前，每个人都像绷紧的弦。
“克鲁泽呢？”
“刚刚联系上，平安无事。”
“艾琳·卡纳巴等数名议员正聚集在评议会议场，要求您去说明事态。”
帕特利克·萨拉看了眼站在门边的阿斯兰，冷声道：“对维多利亚的作战刚刚开始，让他们等着，此战结束后再说。”
又一个黑衣副官推门走进办公室，在萨拉议长颇具压迫感的视线中硬着头皮开口：“希格尔·克莱因先生已到达阿普里利乌斯，正在赶来的路上。并且，克莱因先生要求召开临时最高评议委员会……”
偏偏在这种时候回评议会……萨拉议长极其不悦地哼了一声。阿拉斯加确实是他的失误，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地球的局势扳回一城，而不是打嘴仗。
但议会那边又不能不理，原本如果作战成功，压倒性的胜利自然能获得舆论支持从而堵住克莱因派的口，而今他输了，还是惨败，这下别说议会，不妥善处理议长的位子也会不保。
他转念一想，下令道：“通知司法局，让议会大厦进入戒严状态，从上至下严查所有议员及其部下、家属等。我随后就去。”
这是要转移视线并釜底抽薪。作战失败还能解释为激进了情报工作没做好，核能机被偷只能是plant内部有间谍不作他想。先用内部彻查来拖住议会，等眼前的维多利亚一战结束，舆论也会宽容许多。
阿斯兰还不知道新机体失窃的事，对此一脸疑惑。
几位副官匆匆离去，萨拉议长终于重新坐回椅子里，一手支着额角。两日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几乎耗干了他的精力。
阿斯兰从未见过父亲这副疲惫的模样，他走上前去：“父亲……”
儿子想要表达关心，却被父亲冰冷的视线给打了回去：“你叫我什么？”
彷佛一记鞭子抽过来，阿斯兰一惊，随即立正行礼：“对不起，萨拉议长阁下！”
帕特利克·萨拉深深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像是要透过那身代表实力和荣誉的红衣看穿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了吗？”
“是！”反射性地应声，阿斯兰反应过来：“不……刚才，封锁议会是……？”
萨拉议长冷冷地丢出一句：“扎夫特的新MS、核能机被盗，出现在了阿拉斯加的战场上，掩护地球军撤退。”
“什么？！核能不是已经……”
不理会儿子震惊的表情，萨拉议长打开了屏幕把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递给他。
“这是……”
“昨天下午，拉克丝·克莱因在中轴塔外被人拍到，一小时后，新机体从阿普里利乌斯的宇宙港离开。”
阿斯兰仔细看过照片，确定画面中的粉发少女确实是拉克丝，可是……他不理解道：“您是在怀疑拉克丝偷走了核能机体？先不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仅凭照片和行程重叠也说明不了什么。”
萨拉议长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政见不同。
他懒得和自己儿子多费口舌：“核查她名下所有红衣的近三月的行程安排、以及事发当天在场的所有军官后，我们证实照片里她的护卫的确多了一个，但是中轴塔和宇宙港内所有监控都少了这个人。”
这大约就是名气的副作用，拉克丝·克莱因能把扎夫特从上到下瞒得死死的，却管不了急于拍下偶像的身影的平民。
阿斯兰无法置信：“可……可是……”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新MS？核能机？被盗了而且嫌疑人是拉克丝？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阿斯兰此时肯定会立即上去跟父亲理论清楚，但是现在……
他进入国防总部的时候拉克丝正从这里出去，也就是说父亲手头证据不足，所谓的能证明拉克丝的护卫盗走自由的照片也是片面的，比起拉克丝指使间谍，还是间谍借拉克丝护卫的身份可能性更大。结合割喉作战的失败，重点不在于拉克丝干了什么，而是扎夫特内部有重大疏漏。
见阿斯兰逐渐冷静下来，萨拉议长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若是这种关头还像个毛头小子，他真要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基因出问题要退化回自然人了。
萨拉议长下令道：“我命令你，作为扎夫特特殊部队，夺回被盗取的X10A-Freedom，并除掉包括驾驶员在内的所有可能与机体接触过的人物与机构。期间有任何与扎夫特内部叛徒相关的线索全部上报给我。”
包括驾驶员在内的所有人物与机构全部除掉？阿斯兰很想提出异议，理智遏制住了他，他应道：“是！”
扎夫特好不容易将核能封印，现在解封后却出了这种事，万一技术真的落在地球军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刚才还在想到底要互相残杀到什么时候，现在自己就成了行刑官。
“你去军械库领取X09A-Justice，它与自由一样都搭载了反中子干扰器技术，是扎夫特最新锐的机体，准备完成后就去执行任务。要是你判断无法夺回，就把自由全部毁掉，尤其是反中子干扰器……地球军不能知道NJC的存在！”
“是……”阿斯兰颤声应道。
临走前，他还是没忍住，回过身问父亲：“为什么扎夫特还要研发这种机体？plant不是放弃了核武才使用中子干扰器的吗？”
现在又把核武拾回，那这些年地球上因核能消失能源枯竭而起的灾难算什么？灾难中死去的大量平民又有何意义？
萨拉议长的回答很简单：“使用中子干扰器不是为了放弃核武，而是为了把核武掌握在调整者手中。”
现在正是使用核武的时候，自由与正义与创世纪……核能会为调整者带来期盼已久的胜利。
离开父亲的办公室，阿斯兰闭上眼长出口气。
他正要往军械库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阿斯兰？”
是尼高尔的父亲，尤里·阿玛菲。这位国防委员有着与萨拉议长完全不同的气质，也许正是因为他宽和亲切的态度，才能教养出尼高尔这样温柔的人。
想起尼高尔，阿斯兰神色一僵。他在返回卡潘塔利亚后被告知尼高尔还活着，斩舰刀错过了驾驶舱。阿斯兰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无比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掩护自己，尼高尔根本不用在死亡边缘走一遭。
阿玛菲看上去完全没有责备阿斯兰这个队长的意思，他对阿斯兰说：“回来啦，真是辛苦。萨拉议长跟你说了机体的事吗？”
“嗯……说了。”
“那就跟我来吧，我正要回研究所一趟，顺便跟你交代点机体的事项。”
落后阿玛菲一步，阿斯兰神情有些紧绷：“您……不去评议会吗？”
尤里·阿玛菲是最高评议会的12人之一，而刚才还听说克莱因要召开临时最高评议委员会，而萨拉议长要彻查。
阿玛菲摇摇头：“没什么好去的。这种关头，评议会不敢有大动作。”
这是其一，其二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工厂把他刚组装完毕的自由运走了，天知道拉克丝的保密工作怎么样会不会追查到自己头上。
这一年，尤里·阿玛菲愈发感觉力不从心，接连不断的研发项目就算了，国防部内的事务和议员的身份才更让人心累。他可不是艾尔斯曼和玖尔那种人物，每天顶着萨拉和克莱因的压力还生龙活虎。
撇开乱七八糟的思绪，阿玛菲注意到阿斯兰面色不佳，以为他是在为阿拉斯加和自由的事担忧，不由安慰道：“不用想太多，地球军拿出这种两败俱伤的作战说明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我们离和平不远啦。”
“啊……嗯……”阿斯兰张了张口，握紧了拳头，还是对阿玛菲说：“很抱歉，因为我，尼高尔才……”
阿玛菲恍然大悟，阿斯兰也算被他看着长大，在几个孩子中一向寡言，心理负担倒是重。要说他不心疼儿子是不可能的，但战争嘛……
阿玛菲抬手拍拍阿斯兰的肩膀——特地拍在他胳膊还吊着的左边，把阿斯兰疼得差点咬到舌头：“你这孩子……我不会说因为战争所以没办法这种话，毕竟都是人的选择。同样的，加入扎夫特也是尼高尔的选择，他已经准备好要承担后果。”
他对咬紧了牙关忍痛的阿斯兰笑道：“阿斯兰不是也一样吗？伤亡也不是阿斯兰造成的，倒不如说，因为有阿斯兰的存在，更多的人被保护了。无论是阿斯兰的队友，还是生活在plant的我们。”
听到这话，阿斯兰愣住了。他这双手，即使是被命令地拿起枪……也保护了其他人么？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蜕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