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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好感 ...

  •   题记:好感是种难定义的东西,全随着人的主观意识而变化。

      1.

      一颗红心飘浮在人的头顶,细看之下里头还有数字标识,好像是 80。康雅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细看,爱心还飘浮着,仿佛与生俱来。

      完美的镶嵌在世界里,随着人的一举一动而游走。她不由怀疑起自己近来是不是太累眼花了,所以好好的眼睛都出了问题。

      看来真是要抽空去body check下…

      “咳。”忽然间,红心里的鲜红色伴随着他一声暗示性的轻咳如水波般荡漾着,她惊奇地发现红心里的数值变成 78。而头顶着红心的那个人正坐在她对面,一张沉如寒铁的脸也因她意外的出神在若隐若现的昏暗中显得不满。

      至此她还没搞清眼前的幻觉是怎么回事,就要先应付上一遍男人对工作的盘问和发号施令。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给你拿药了。”康雅思从书房出来,紧绷的肩膀垂了下来,目光望向紧闭的房门,心中的麻木早已让委屈在他不复往日的对待中消散。她现在只觉得很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不肯去看医生,整日就这样呆在家里,畏畏缩缩,闭门不出,又何谈有结束的一日。

      康雅思抬头瞥了墙角的监控一眼,唇边泛起苦笑,遂低着头怅然走回房间,换衫,看迅迅,给他送药,看俪群会同画廊一些需要她处理的重要文件。

      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她靠在床上,手在身边探到的只一片冰冷,他还没打算睡。

      不知从几时开始,他们两公婆就成了同床异梦,一起睡又如何,他总是挑在她睡着后才进来,或是不进来,总之房子大的哪都有地方让他睡…

      不无自嘲地笑了笑,康雅思眸光直视着手中的文件,平白想到先前看到的红心,她原本是觉得自己眼花,或是休息不好之类的问题。

      可下楼了一趟,不论是彩姐还是那些佣人都正常的很,唯独去送药给他的时候,她又在他头顶看到那个写着数值的红心。

      里头的数值还从78涨到82去,她不明所以,又多了几分害怕,怕他有什么事,怕这个凭空出现的红心是某种征兆的象征,或是她心里臆想出来的结果。

      听讲有些精神疾病,就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都是他们自己所虚构的假的世界。

      为了这个悲观的设想,康雅思心里更慌了几分,手心不自知地冒了层湿汗出来,她好想同他讲她的害怕,想他如从前那般安慰她,给予她力量,仿若天塌下来都有他在……

      委屈的话要出口就在她发酸的鼻息间停了下来。对面吃完药的人,平静地告知她今晚早点睡,不用等他。

      好像在那一瞬间,她清醒地从旧日的梦里挣脱,她除了靠自己别无他选,涌上眼眶的泪光在她低头时躲过了男人近乎探究的神色。

      她轻应了声,便带着余下的东西离开。

      转身关门时,他们本能地对视上一眼,她先是被那些冷静到几乎冷漠的眼光刺痛,随后注意到男人头顶上的红心在一瞬间有了波动,由82降低77。

      那一刹那,她似是抓住了些灵光,心里的惊慌也消失不见,“我去陪迅迅睡,你都早点睡。晚安,Martin。”顿了顿,她在瞬息间做了决定,不想再守着一个空荡的房间。

      “Jessica…”隐约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她分不清是隔着一扇门的人唤了她,还是她快要在这样沉重的压力下疯了。

      画廊的文件越看越虚渺,康雅思烦躁地将文件丢在了一旁的枕头上,像是泄恨在砸着谁一样,她恨不得再咬上一口,好让他知道她同样不好过。

      他成功了,让自己不好过,所以她也别想好过。

      眼泪顺着眼角流淌的温度让她回了神,她才惊觉无论多么失望,她总还对他抱有期望,想他好,哪怕她受再多苦都无谓。

      比起过去,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有迅迅,有他,还有什么不够呢?

      她静静地由着眼泪在脸上划过,像是流不干,康雅思擦了好几次,眼泪还是一如既往地顺着原先的轨迹砸在手背上,流进口中。

      好苦……

      门锁被转动的声响一下让她慌不择路地背过身去抹泪痕。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也在慢慢接近,他没有讲话,她也没有讲话的意思。

      两人沉默的好像这个房间无人存在。康雅思抹干眼泪,就去收拾床上的文件,随后掀开被子下床,“我去陪迅迅了,Martin。”她直视着他没有笑意的脸,“不打扰你了。”像是报复性地补上那一句。

      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的神色,垂眸想要同他擦身而过,“Jessica。”

      手腕被人拉住,他声音真切地在耳后根响起,康雅思回头看他,期待着他讲出什么挽留的话来。

      但无声的沉默让她跳动的心在时间的流逝中冷却下来,他松开手,覆在腕间的温度消失不见,“早点休息。”

      “嗯。”她不知道自己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他眼前离去,只是酸涩的眼泪在刹那间充盈了眼眶。她边走边掉,满腹的委屈无处述说,又在开门时,避着监控镜头遮遮掩掩。

      她脚步匆匆地去往迅迅房间,看着儿子在摇篮里熟睡的面容,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迅迅,Mummy很累,很惊……”她哭得弯下腰把自己蜷缩做一团,眼泪大滴大滴地模糊了视野。

      2.

      那颗红心从85降到80,又从80降到70。

      像在预示两人关系已降至冰点,贺峰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更紧,才在沉重的麻木间唤起后知后觉的心疼,心疼那双对他充满期待的杏眼,心疼那双眼里的光一点点消散,明明就要哭出来了,眼泪还忍着不掉。

      她仓皇离去犹如迟来的一根闷棍打在他心上,他开始后悔,开始惧怕,惧怕那颗心里的数值会有一日被他消耗殆尽。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贺峰还能是她爱的贺峰吗?他觉得自己是失败的,他不愿意让她见证他的失败,看透他的失败,从而怜悯他的失败。

      所以他自欺欺人地用冷漠伪装自己,用近乎怪异又不断变化的要求来掌控她,看着她为他做着一切,看着她眼里对他不加掩饰的爱渐渐被麻木掩盖,他感同身受地尝到苦涩的滋味。

      可他停不下来,他摆脱不了菲律宾的阴影,也摆脱不了光阴对他的审判,他恶劣地消耗着她的爱来填补失败那一角的空缺。

      他不再是她所期望的贺峰,却仍想着做回她期望的那个贺峰。从前的一切都那么遥远,如果时间能倒退回三年前,他不会知道自己会这样在意一个人,在意一个人的眼光。

      他恍惚地记起,他在成为首富前,大家都对他的软弱失望,包括她……其实不应该有她的,他确信自己没有选错人,但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因她的失望产生了和她全盘托出的想法。

      他不想看到她对他失望的眼神,更不想她看到他的狼狈,看到他的无力,看到他的失败……

      掌心尖锐的刺痛在神经里蔓延,贺峰额头被冷汗浸湿,他惊恐地环顾着四周,冷清寂静正逐步占据他同她的回忆。

      过往的痕迹被时间演化的一新,她不在,他在这也没有任何意义。人是被他逼走的,他清楚这一点,明明是想来挽留的,偏又看着她从面前摇摇欲坠地离开,看着她头顶那颗红心的数值随着她的失望而一点点降低。

      他本该担心有一天这数值会清零,却在不可终日的惶惶中麻痹自己,说服自己不去想…如果。

      他放任自己…肆无忌惮地伤害着他最该珍惜的人。

      贺峰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毫无留恋地回到书房,对着一幕幕的监控寻找她的身影,发现她趴在迅迅身边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痕。

      他又将录像往前倒了倒,看到她哭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撕开了道口子,心疼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的不安和恐惧。

      贺峰踉跄着脚步出了书房,到迅迅婴儿房前停顿了下,后下定决心地一把拧开。

      他近距离地看清了她眼角还没干的泪水和疲惫的面容,他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悄声走近她身边,试着扶着她换个地方睡。

      但她只是嘟囔着不为所动,他凑近她耳边温声哄着,“Jessica,回床上睡好吗?这样对身体唔好。”

      “不要。”她好像醒了过来,贺峰触电似地收了手,想要维持出漠不关心的样来。

      下一秒她又换了个姿势,把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一动不动的,他在身旁犹豫了会,试探性地问话,“醒了?”

      未有回应,他不自然轻咳了两声,用着平静地口吻道,“这样睡会着凉的,Jessica。”连关心的话都讲得别扭。

      贺峰不知道自己以前讲这样的话为什么会那么自然而然。埋头睡觉的人并不理会他,他被冷冷地晾在一旁,莫名有些…不甘心。

      “Jessica,你要是醒了……”话没讲完,就被她推开,他后仰了下,不受控地跌坐在她身旁。

      她这才醒过来,杏眼冷冷地望着他,好像在指责他先前都不关心她,现在又要来关心她。

      “我没事,你都早点休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赶人,她摆了摆僵硬的脖子,从他身旁站起身,半点没有拉他一把的想法,也不顾忌一下他的年纪同身体。

      那种被忽视的不甘心忽而冒出了头,贺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幼稚地同她耍无赖,只维持着跌坐的动作,仰头望她,“回去睡?”

      “不要。”意料之中被拒绝。

      她头顶那颗红心又降成68,明晃晃地表示不满。他一边手撑在地上,一边手扶着身旁的东西借力。

      明明可以站起来的,他又有心假装没支住力要跌倒,她立刻就担心地来扶他,杏眼满满当当的只有他一个人,“你没事吧?Martin?”

      “有没有跌伤,有没有事?”

      “没有。”他摇了摇头,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自己,但不知道是哪一点让她察觉出他是有心呃她的,她担忧的神色被怒火取代。

      倏然间他的手被她抓住,重重地咬上一口,男人疼得倒吸口凉气,眼见着她咬完人要离去,顺势反拉住她的手,她站不稳地跌了回来,一半砸着他,一半摔在地上。

      贺峰暗自叫苦不迭,心想着自己被她用力咬了这么一口,还要给她当肉垫,可再痛也不及他不受控的心痛,他无奈想到这。

      眼前跌下来的人也极快坐起来,想再次离开,他想都没想,就将她肩膀按住,她没了动静。两人不自觉靠近,她因自己被他虚搂在怀中而身体僵硬。

      其实担心他是真的担心,她本来都已经对他失望了,他还要来吵她睡觉,要来关心她,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明明只要一句,“不走了”这么简单啧。

      他都不愿意讲。

      那她也不讲,同他赌气要冷言冷语将人赶走,唯独没料到他会站不稳的,她慌得只顾扶他,等看清男人头顶那颗红心的数值一下涨了5。

      她就有了猜测,或是有了某些判断,他根本就是装的,想要呃她,所以他头顶那颗红心会涨,会随着他心情的变化忽高忽低。

      她本能地信了这个判断,顿时新仇旧恨被他一个小伎俩给点了起来,她抓着他就咬上一口,全然不顾后果会怎样。

      只是想在咬人后第一时间逃离,谁知道会给他拉回来,现在走也走不掉了,康雅思心虚地不敢同他对视…

      “去哪?”他轻柔问着,可她转头看他的眼睛,里头没有半点温情,一盆水当口当面地泼来,一下又让她失去了所有怒火的力量,“我不打扰你了。”

      “只是这样?”他逼问,声音阴凉地吹拂过她耳后,她不自觉抖了下,逞强回话,“你要陪迅迅的话,我就先走了。”

      “同我呆在一起很为难吗?”他似有若无地试探着,两难的问题让她不知如何作答,又紧逼着她的防线。

      康雅思明显察觉到身旁人气息变化,被迫应他,“明明是你不想同我呆…一起。”话讲到最后,她的眼泪被勾了回来。

      须臾间砸他手背上,贺峰被这样的温度烫地收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她压抑着哽咽声要离开这里。

      手被他握住,凉得令握住的那人惊了下,心疼再一次取代了他心底恶劣怀疑的情绪,贺峰手足无措地握紧她一只手,将她脸掰回身前,轻轻给她擦眼泪,“唔哭了…”

      他没有发觉自己此刻关心人讲得习以为常,如同出自本能那般,她的眼泪轻而易举让他发热的头脑凉了下来……

      “唔哭了…”贺峰发现她的眼泪流不干,明明刚刚抹去,眼角就又滑落下长长一条,好像将他整只手都塞进了眼泪的温泉里泡上一泡。

      他在这样苦涩的境地中将人抱在了怀中,换在她耳边一声声哄着。好久,胸口湿了一片,她的眼泪才干涸,手抱在他腰背上,人深埋进他怀中,“老公…”

      他的心跟着颤了颤,像有什么在动摇,“你去看医生好唔好?”一下那动摇就恢复平静。

      他不觉得自己病了,并不会听她的话,他被冷漠主导的理智顾忌着她先前的眼泪,只是轻拍着她后背没有回应,“很晚了,去睡觉好吗?”

      “老公。”她抬头看他,只一下就沉默了,人从他怀中挣脱,连带着被他握暖的手也一并抽出,脸无神地瞥向一旁,“我会早点睡的,明早要是没有给你煮早餐,你让彩姐帮你,或者你看下,给自己做个三明治。”

      “Jessica。”他不明白她为何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他只是觉得对自己失去了掌控力而已,并不是病了,点解要去看医生?

      还是她觉得眼前的贺峰不再是她爱的那个贺峰了,他想到这又觉得心口堵了口气。

      或许唯一让他心安的就是她头顶那颗红心数值没有什么变化,还升了几点。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这红心是从哪冒出来的,只记得是几个礼拜前,他发现了这个异现。

      当时他内心的慌张几乎要让他成为惊弓之鸟了,最后被他压在桌底下焦躁不安敲动着的手上,他克制着,如往常一般询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头顶的红心也并未对他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他这才放松些,看着红心里的数值在他眼前一变再变,如同观摩一支股票,红心里的数值除了第一次最高85过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出现那样的数值,而每次都波动都是两点三点地往下降。

      今晚倒是刷新记住地一次降10点,又降到有史以来最低的68,好像昭示她对他的爱意,日渐消磨……

      3.

      康雅思去看了心理医生,询问了关于他的事,还是过去那些建议,让她说服他看医生,否则他的情况只差不好。

      了然地点了点头,康雅思又将自己近来关于红心一些不放心的想法同医生描述了遍,她面露惊诧,又镇定地让她填写问题,做测试。

      一通检查下来也没什么问题,除了她压力太大了,医生让她多休息,多放松自己。

      似是知道她的处境,她不忍提醒了句,“Jessica,或者你可以同贺生好好谈谈,你知,这对你们都好。”

      “我会的,doctor聂。”康雅思微笑着应下,并不与她说,家里已经遍布了摄像头,他们之间除了公事好像没乜野可以倾的了。

      感情的事,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如今倒像是他在外最后一层面子了,只要她还在,就没人知道他到底什么情况,哪怕猜测再多,也没人确切地知情…

      提了包离开,康雅思坐上车却茫然地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去天堃也只是一堆的工作,回家也只是对着他一张没有笑意的脸,回娘家,阿爸姆妈又要担心。

      天大地大,她像是没有家了。

      “去…”前头的保镖凝神听住,康雅思想说天堃又吞了回去,她真的很累,休息一日好了,就一日…

      “画廊吧。”她说完,好像用尽了力气不再做声,保镖互相对视了眼,默默开车去画廊,并实时地给贺生汇报贺太的行程。

      车很快到了画廊,负责人出来迎接她的到来,被康雅思摆摆手挥散,她坐在他们曾经坐的位置上出神,环视画廊一周,觉得有些陌生,却难得让她心安,不去想东想西。

      她撑着脑袋看画册,不经意间睡了过去,梦里他正朝她走过来,轻声喊醒她,“睡够了没?Jessica。”

      她听见自己咯咯笑着应他,“还没…”

      “那我们回家睡好唔好?”男人眼底的温情还历历在目时梦突然就惊醒了。

      康雅思定睛看着四周,一切都还是下午来时那样,只是没有他,也没了阳光。

      头顶悬得白炽灯刺得眼睛发疼,她抬手挡了光,眼角还是不受控地沁出泪来,“该回去了…”

      她这样劝自己,想起今天下午天堃本还有个会议要开的,她却没有去,不知道晚上回去他又要说些什么,是指责呢?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麻木地将包提了起来,康雅思微勾了勾嘴角,搭上车回家。没成想会先撞见气冲冲摔门离开的贺哲男,对方憋着一股气,对着她也没正眼相看,“我真是不知道你点照顾我Daddy的。”

      只留低这么一句话,门就被甩得哐哐响,康雅思无辜地挑了挑眉,又低笑了声,并不作辨,“老爷在哪?”

      她转身询问彩姐,听到在书房后,她径直上了二楼。先是放包,又犹豫着要不要带文件过去,毕竟荣迅达私有化的进程她一直在跟进,他对件事也颇为上心。

      她要做不好,可就不只是一言不发的问题了。

      想了有几秒时间,她收拾好文件,深吸一口气去敲门,没有听到应声,她下意识和摄像头对视了一眼,好像这更能代表他。

      她心里涌起暗嘲的情绪,面上仍古井无波,像是早已麻木到做多余表情都累的境界了。

      里头人出声让她进去,她又抬头看了眼摄像头,才带着文件进去……

      黑暗裹挟着沉重的压力,她一时间呼吸都慢了下来,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能够缓和气氛,因而她先望向他头顶的红心,好像只有里头没有太多起伏的数值能让她感到不那么害怕。

      他如何想的她再也猜不到,可数值不会骗人,是她在这段时间里得出的结论,毕竟看一个实在性的东西,比她费心去察言观色,揣摩他变化无常的情绪要简单多了。

      “你不开灯吗?Martin。”她自顾自带着文件,在监控反射出的微光里,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黑暗里他们看不清彼此模糊的面容,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对方头顶上红心的数值……充盈的红色如同血液般在其中跳跃,代表着他们还未放弃彼此,哪怕他们并不互相信任,也没有任何一方想要将红心的事向对方提及。

      他们是聪明人,只会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结果,在摸不清对方是否值得信任时。

      “你去哪了?”

      他开口问道,没有开灯的意思,康雅思借着微光把文件搭在办公桌上,也没想去开灯,就这么陪他耗着,“去画廊看画。”其实她知道他不会不知道她在哪里,还是找了个理由答他。

      空气里呼吸沉了几分,她清晰地听见手指敲击着桌面的声音,她觉得男人如同山洪海啸从对面朝她压来,“你唔知道今日下午还有个会要开吗?一大班人等住你。”

      “知道。”康雅思平静地答道,目光紧紧凝视着红心里的数值,未有变化,他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件事,只是敲打她罢了,“我今天人唔舒服,所以想休息一日,对唔住,下次我会注意的。”

      “那怎么不回家?”

      “你会照顾我吗?”她紧跟着问了句,对面人像别噎住似的,没了声响。康雅思准确地将桌上的台灯打开,两人皆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眼睛微微眯起。

      她在这样的境况里看清他紧绷又阴沉的脸色,好像一早就没了期待,她对此并不意外,反倒有心情解释,“黑蒙蒙对眼睛唔好,Martin。”

      “头先不开?”这倒是为难住她了。

      康雅思杏眼对他的目光避而不见,他偏头像是被她逗笑似的,轻哼了声,“不舒服的话叫家庭医生来看看?或者让彩姐给你煲药。”

      “头痛啧,好几日都这样,下午去看医生,我都觉得我有精神疾病了,点知只是压力太大。”她也笑着同他唠话,仿佛两人还是从前的他们。

      他眸内闪过暗色,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红心,未有变化,就是确是如此,“工作多的话,不妨让其他人替你处理,画廊的话我在找人帮你?”

      “不用了,画廊的事来来去去都是那些,我都做惯了。”她杏眼懒懒地眯了起来,手臂撑着下巴倚在桌面上,“至于天堃的事我又不能假手于人,除非Terrence想着回来帮你手咯。”

      一提及某些人,他面色就沉了下去,康雅思下意识先瞥眼他头顶的红心,还是没有变化,奇怪了,提起贺哲男都明显生气了,怎么红心数值没变。

      难不成这变化不是根据心情来了,康雅思细细回想了在这之前的变化,一时半会抓不出什么普遍性,所以只能暂时将数值的变化定义为心情,毕竟是颗心……

      “Terrence还没够成熟。”只这一句,就将他同贺哲男争执的口角盖棺定论,康雅思没有精力去深究,只是同他汇报了荣迅达的进程后,就想离开去迅迅房间休息。

      他们已经彻底分开睡了,他不提,她也不作声,就这样默许了。

      “Jessica,不如吃点药?”

      “不用了。”她平静地回头同他对视,温情已然从她眼底消失,独留下同他一样的漠然。

      贺峰想说什么,隐隐有着不安,又反复用红心里稳定的数值安慰自己,“早点休息。”

      “多谢。”连晚安都不愿与他多讲了,他心无端地觉得有什么在流逝,可红心依旧没有变化。

      4.

      荣迅达的事她一定要做成。

      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一份姐妹情,康雅思的理智只悄悄犹豫了一秒,就毫不留情地选了在家不敢出门的男人。

      至今她还没找到一个不继续做下去的理由,有时候有些事,不是唔想做就可以唔做的,人是被时代推着走的,她已经无得选了,只想抓紧她最在意的那个人同迅迅。

      好像这样她就可以守住这个家。

      家…康雅思支着一边手揉太阳穴,眼眸疲惫地半眯起,想到他,她心情又一片沉重。

      该如何说服他去看心理医生她不知道,她在外人面前再无所披靡,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好像她所有的坚强在面对他时只会不受控制地变作眼泪。

      是无用的眼泪。

      哭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对这一点早有体会,因而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抱期望,这样便不会失望。

      她成功了,近来做得很好,可夜半难以入眠时她仿佛看见了自己面前多出一个岔入口,他们分别踏上了不同的两条路而渐行渐远。

      她矛盾地想要抓住他,想要和他走在同一条路上,所以她费了很大精力让自己将他吩咐的事办的好好看看…

      “贺太,到了。”保镖在前头提醒。

      她半眯的眼睛在望向窗外时无神地睁着,从前他们拖着手从车库走回去,现在只剩她一个人。

      她提了包,慢悠悠地走回去,甚至比往常更慢了些,仿佛那灯火通明的别墅里藏了条性格恶劣的恶龙。她不敢上前一步,又不得不往里走,因为那是她的家。

      “太太,你回来了。”彩姐小心翼翼地问好,康雅思没精力同她多讲话,挥了挥手让她去做事。

      自己则朝着楼上迅迅的婴儿房走去,拧动门把手时,还能听到里头大家姐逗迅迅的声音,康雅思莫名心虚地停在门外,心绪在动摇……

      很快这样的念头被她摈弃,她自如地推门进去,陪迅迅玩乐,又同大家姐倾几句,最后问一旁的佣人老爷在哪里?

      听到在楼下厨房,她微愣了愣,奇怪自己刚刚上楼那阵点解没发现他的,“好,那我先下去了,大家姐你陪迅迅玩先。”

      “你去吧,小妹。”

      她头也不抬地说,康雅思为自己不用和她对视而卸下沉重的负担,遂弯腰捡起迅迅刚画好的蜡笔画下楼。

      上头稚嫩的涂鸦仿若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也是她一直以来坚持的意义,但生活最大的嘲弄,就是告诉她这些都没有意义。

      康雅思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辩解些什么,耳边只有他歇斯底里的质问。

      仿佛要将她一起拖进黑暗的深渊里埋葬,她试着解释说她没有,她点会背着他勾引男人,她为他做了这么多,她的心里只有他,他点会唔信……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双手无力地抓不住他用力晃动着她肩膀的手臂,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跌倒在沙发上,脸上火辣辣的余威还未完全消退,她知道有什么在这一刻完全碎掉了,她空白的大脑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清醒。

      她不再自欺欺人认为只要他好,她受再多委屈都无谓。她不再自欺欺人认为只要她坚持,他们一定还有回到过去的一天,她一定可以守住这个家……

      她听不见耳边的声响,等不到世界的救赎,她麻木又空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望着大家姐帮她出了头,可对面的男人也像没了神。

      跟死了似的,一句话都不反驳。

      她看到他头顶那颗心的数值在变化,一会变成5,一会变成100,最后停留在100。这算什么,他终于报复成功了,终于将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施以惩罚。

      他高兴是吗?他不该高兴吗?

      眼泪落进嘴里时满是苦涩,她看见他颤抖的手好像要朝她靠近,下意识抬手挡住脸。

      男人怔了下,跌退回身后的厨壁,比先前更灰败的神色在他脸上呈现,他像是一副灰白的壁画,没有思想没有生命力。

      “对唔住…”她听不见,也不会再去听。

      贺峰闭着眼,听着她的脚步声在耳边越来越淡,像是走出了他的世界那般,他终于没了可依赖的资本了。

      他亲眼看着自己打了她,亲眼看着她头顶的红心在那一刻没了半点血色,仿佛一阵风刮过风沙,里头的数字被抹去,干枯的只留下风声。

      他不敢去看那个刺眼的零,不敢去看她失望的眼神,不敢触碰她的眼泪,不敢……

      “老爷!”直挺挺倒下时,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脑中浮现的却是她笑意盈盈的脸庞。

      5.

      贺峰在医院醒来时,身边只有贺哲男。

      他下意识去搜寻那个身影,却是一无所有。

      一旁的贺哲男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按铃的同时,拿出个苹果削皮,“康雅思不在,你别指望她会来看你了。”

      “……”贺峰一言不发地闭了眼。

      贺哲男的声音还阴魂不散地在耳边缠绕,“我话过了那个女人居心不良,你唔听,如今好了,又进了医院。”

      “我唔明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要你三番四次为她进医院。结果她倒好,一点事都没,霸着天堃不放手,做你老婆,连看你一面都不看。”

      “她是不是就指住着你有事,她好……”贺哲男话没话完,被床上人喑哑虚弱的声音打断,“够了,我唔想听这些。”

      “随你。”贺哲男耸了耸肩,将手里削好的苹果切块摆在盘子里,随后撤开身位,让一旁匆匆赶来的医生给刚醒来的人检查身体……

      “贺生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是年纪摆在这了,身体再好,也经不起三番四次的心脏病痛。”贺哲男随着医生到了门外谈话,那医生不放心的目光直盯着他,像在告诫他,“切记不能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我知道了。”贺哲男为自己无辜背锅而感到憋屈,但目光投向里头闭着双眼的人,只余下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气。

      其实康雅思不是没有来过,只是出事当晚来过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他唔知两人出了什么事,问过彩姐也是三缄其口,话太太不让讲。无奈他只好先来医院陪他Daddy,等事后再找康雅思算账……

      时间一晃十五天过去,窗外的玉兰花开了,扑鼻的芳香弥漫进病房里,贺峰卧在床上闭目养神,其实他已经好了,到了可以出院的程度。

      可他宁愿找些病来,也不愿离开,因为他没等到她来看他,一次都没有。

      他沉默地想到那颗空荡荡的红心,心里又泛起阵阵干巴巴的疼痛,提醒着他曾亲眼见证了她对他的失望……见证了爱意从心中流失。

      他忽然间想到,这不是一蹴而就的结果,是她一次次对他失望的结果,所以在那一刻才会像破了洞的水缸一样,流失的一干二净。

      “做咩不出院?Terrence话你身体已经好了。”身旁有脚步声接近,他睁开眼望她,看到她眼底的青黑,疲惫的笑容,还有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冷漠。

      红心里明晃晃的5都像是在怜悯他,怜悯他心脏痛进了医院,她于心不安。

      没有人接话,康雅思被他盯得不自在,便自顾自扯了把椅子坐下,翻着一旁水果篮给他剥了个橙子吃,“我来了,你有咩要讲的话直说…”

      她低着头,仍不肯看他,漂亮的指甲被橙汁浸染,“如果你对我有意见的话,可以…”她深吸了口气,“也许离婚对我们来讲会更解脱。”

      他终于在她眼中看到了属于5的怜悯和不舍,嘴角似有若无地牵了下,便不容置喙地否决了她的建议,“我不会离婚的。”

      “点解?”她下意识反问,目光瞥见男人头顶爆满,写着100的红心,心跳几不可察地漏了拍,她明知那意思不是心情那么简单。

      可对他心淡后,她不肯让自己再去相信他的温情……一巴掌就够铭记于心了,难道还要把另一边脸都凑上去让他一块打吗?

      “疼吗?”他又问。

      康雅思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看着男人坐了起来,在她面前倾身,手轻轻抚摸着曾经被他打过那半张脸,她条件反射地推开他站了起来,“如果你就是讲这些的话,我走了。”

      “你想我做什么?”他淡淡问道,眼神一如既往,变了又好像没变,康雅思想起了他的情绪病,用余光睨了他一眼,“你去看心理医生。”

      “好。”她没想过他答应得这么轻易,人楞在原地发呆,手中的橙子被他取走,一瓣一瓣剥开吃,“很甜。”

      她下意识避开,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争气,哪有打一巴掌,他说句好话,她就要对他心软的。

      可她那晚见到他躺在地上心里剩得只有后悔了,她一点也记不起自己如何对他失望的,她怕他离开她…

      “十二期心理疗程,你一期都不能缺。”她压抑着满腹的心酸补充到。

      吃着橙的男人抬头,眼眸微弯了弯,无声蛊惑着她,让她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个能给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没事的话,我走了。”

      “你不是来接我出院的?”他就这样……看到她妥协同意为止,康雅思耐着性子给他收拾衣物,又觉得牙痒痒。

      要不是顾忌着他身体,同贺哲男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让他Daddy有太大情绪波动”的话,她一定对着他狠咬几口。

      “走吧。”换了身西服的男人看得她恍神,康雅思怔怔地记不起上次的光景是什么样了。

      “这件西装都唔错,唔会失礼你?”他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随后朝她弯了弯手臂。

      康雅思并不想接,提着行李就先一步出了门,跟在身后的男人出了病房就由虎变猫,刚刚多么神气,现在多么怕有人害他。

      康雅思被他的草木皆兵搞得一阵头疼,忍不住讽他一句,“头先不是开屏孔雀吗?怎么出了个病房就扯紧羽毛了。”

      男人目光还紧紧盯着数十个将他护得严严实实的保镖,对于她的话并不理睬。

      “贺生,贺太,前门已经被记者堵住了,要走后门吗?”

      又是这样。康雅思眉头皱了皱,看了眼身旁霎时间白了脸的男人,无奈叹息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给他擦汗,又握住他一边手,“走吧,回家。”

      “走前门。”他说,黑瞳里的情绪坚定不移,“以前我们都没避过,如今又点解要避?”如果说这话时,他手不抖,那一定更有说服力。

      康雅思觉得好笑又无奈,“今时不同往日,点解不避。”

      他要说话,又被她打断,“你点都要为天堃考虑,你快一年不出现了,再一次出现就是刚从医院出来,那班股东点想,股民点想?”

      “我能力不够,没那么大本事替你执手尾。”

      他没有回应,康雅思却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他捏得生疼,在骨头要碎前,他一点点松了手,呼吸沉重,“走前门。”

      “走后门。”她同他争,两人继续对视。

      身后保镖不得不顶着气压插一句,“贺生,再不走的话,后门也要走不了。”

      他说完后,男人眼睛眯了起来,拉着她就要往前门去,康雅思无奈地将人拽住,“当我求你了好唔好?贺生。”

      “你如今咩情况,你自己唔知吗?”

      说完这句话,他眼里的情绪波动更明显,康雅思几乎是被他扯着往前走的,情急之下,只能走快一步挡在他面前,“别走了,Martin。”

      “下次,以后,未来,几时都可以。”

      她头偏向一旁去,明明心疼的话就在喉间,她还是没有讲出口。男人眼眸动了动,轻轻拉住她的手,“对唔住,要你跟住我受委屈。”

      康雅思眼眶红了大半,忍着眼泪没有下坠,被他牵着手,在保镖的护送下,从后门离开了医院。

      其实他一定要走前门的理由都很简单啧,全香港的报纸都写她软禁了他,如今还要谋他身家,给他吃懵懂药,喂他喝迷魂汤,让他进了医院。

      他唔想她被人这样写,也知道他们只要一起出现,谣言自然会不攻而破。

      但是他刚好的身体。还有他的情绪病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在那洪水猛兽般的媒体面前镇定自若不露馅。

      她点会唔了解他,说那么多只是想让他放弃,点知这更刺激了他要强的自尊心……其实还有一点她唔知,他可以接受其他人讲他唔得,讲他现在不能去,就是不能接受她讲这样的话。

      两人坐在车上并不言语,康雅思试着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就会被他握紧不让动,“如今又没记者了。”

      不为所动。

      好像跟生闷气,要她哄似的。

      康雅思瞥了又瞥男人鬓边的斑白,觉得自己真是揦屎上身,明明该委屈的是她,现在有些人比她还委屈,还要她哄,想都别想!

      想到这,她就觉得胸口堵了口气,用力抽了下手没抽动,就当手不存在。

      很快,手心被他手指蹭了蹭,康雅思觉得有些痒,又忍着没出声,直到男人打算十指相扣时,她不满地警告他,“我没讲过,以前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不存在,贺生。”

      他不说话,要相扣的手也停了下来,只是轻轻牵着她。

      保镖很快把车开到了车库,康雅思想推门下车,被男人拉住,“Jessica,我们谈谈。”

      “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她抓着机会就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径直推开一旁的车门弯腰要出去,腰被身后男人箍住。

      不是抱住,是不让她走的那种禁锢。

      康雅思愣神之际,推开的车门被他合上,她无可避免地落入暖源中,“对唔住。”他紧贴着她耳后根说。

      康雅思觉得鼻头发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很迟了,Martin。”

      “对唔住…”她觉得身后人在颤抖,她的腰要被他折断,“Martin…”她担忧地转过身看他,手却先摸到了片湿意,那是在他脸上的。

      “对唔住…”像是陷在某种恐慌的情绪中,他觉得他将人锁在了怀中,还是失去了她。

      她早已轻易地让他溃不成军…

      “我的确很心淡了…如果你没出事的话。”她垂眸掩饰着情绪,尽量让自己维持平静,“可是你出事了,没什么比你更重要。”她轻掰了掰他手臂,刚刚还紧如铁石的手臂就松开了,她得以在他怀中转过身,轻摸着他的脸。

      “但是…我忘不掉你打我那一巴掌…”她眼眶发红,“所以,给我时间,你去看病好吗?”

      “我需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我想我们一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想你好好的,应承我Martin?”

      她眼里的光无与伦比的璀璨,贺峰本能地答应了,或许从他后悔,从他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

      他就等着她提,等着她对他的任何惩罚,只要他还能抓住她,乜嘢都好。

      6.

      接受完整心理疗程的贺生很快回复了从前在人前的模样。

      但康雅思唔知,只以为他有点后遗症,因为他只要一出门,无论是天堃会议,还是股东大会,都黏得她老紧,还带着不少保镖。

      她唔知道他有没有呃她的成分,但是男人头顶那颗心从她在医院看到开始,都是100的数值,她也就猜不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抽空过问了doctor聂,对方总替他守口如瓶,并且总是一副笑盈盈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还以为她这是为她怀上了第二胎而高兴。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她烦闷的原因,她一个人躲到画廊里也不过是为了避他,避开他铺天盖地的柔情蜜意。

      这让她透不过气,哪怕她深深地陷入久违的温柔中,仍会在情绪达到最高点时恐慌地猜测,他是不是为了报复她,才给她挖这样甜蜜的陷阱,他想让她在最高处狠狠跌落。

      所以她总是拒绝他的好意,也同样避开他的温情,她害怕自己又在迷蒙无知中换来一巴掌。

      “贺太,你要的咖啡。”

      工作人员将咖啡端上后,便默默退开。康雅思支着脑袋看手中的小册子,几不可察地叹息了声,得不到的时候又期望得到,得到了又心慌慌。

      她分不清是哪总日子更好过,或者她总在顺着他走,顺着他做决定,再失望又如何,她难道真的一世气他吗?

      生活不是只得他们两个就得了,他们还有迅迅,做父母的难道天天吵架给迅迅一个坏榜样吗?就是演,都要演的相敬如宾。

      她在胡思乱想中饮了口咖啡,沉淀在舌尖的苦涩令她不自觉皱眉,好烦贺峰!离开又唔舍得,在一起又别扭。

      兴许他们真的是距离产生美。

      愤愤地将某人念叨阵,康雅思精神疲惫地眯着眼睛,不过意间又似上次一样睡着,手臂撑在脑畔,头在发白的灯光里一点一点往下坠。

      工作人员刚要提醒她时间已经很晚了,可以回家休息,就被迎面走来的贺峰做了个“嘘”的动作。他轻手轻脚在她身边坐低,低头探到她面前看她睡着的模样,眉心紧皱着,像是梦里还在为了他们的事烦恼。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她在烦什么,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慢慢来,一点点化开她心里的疙瘩,可有时候他望着她头顶的红心,就觉得时间一点都等不了他。

      他只好对她步步紧逼,她没说什么,行为却在躲他,到现在连人都躲在画廊不见他,甚至迅迅都舍得不看,就为了避他。

      “别想了,Jessica。”他拉着椅子坐近她身旁,轻轻将她搂在怀中,她就被这样的动作惊醒,杏眼茫然地注视着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睡醒了吗?Jessica。”贺峰抬着手轻轻揉开她眉心的褶皱,她眉头偏跟他过不去,一抚平就皱起,“你是梦吗?”

      “很假吗?”他反问。

      低着头和她对视,脸就被她伸手揪住,用劲还不小,贺峰听到她细声喃喃,“都唔痛的,一定是假的。”

      闻言,男人眼里的无奈更盛,顺势将她发凉的手握在掌心里,“你捏的是我的脸,痛的不应该是我吗?Jessica。”

      “你痛我又唔知,点知是不是假的呃人。”她脸撇向一旁,像在同他闹脾气,贺峰只好凑近她换了个方式证明他是真的。

      “唔…”康雅思眼眸倏然间睁得老大,意识到眼前是真的后,就想挣脱,但可惜男人不想就此放过她。

      她掉进不见天光的深海中,能感应到的只有他的存在,“Martin…”她眼角沁出了泪水,手紧紧回抱着他。

      等到两人喘息的间隙,她闹情绪地将他推远,“一定是假的。”

      “假的?”贺峰仍温柔地望着她。康雅思偏过头去,想从他怀中离开,还自欺欺人碎碎念着,“我没见过你在画廊……”

      “画廊咩?”她轻易就被他扣回怀中,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她脸上的红色便一路蔓延至颈边,“你知的。”

      “真的?还假的?”他不再理会咩的问题,脸要凑近就被她手挡住,“真的,真的…”

      “回家好唔好?”

      “好。”这回不闹情绪了。乖乖被他牵着手带回家,就是一路上显得不太情愿,好像怪责他私自,不经她同意就来接她了。

      “迅迅挂住你,Jessica。”他温声解释。

      她只是点头做了回应,两人之间又陷入寂静,贺峰轻拉住她的手,试探着问道,“点解觉得我是假的?”

      “因为你不会来接我。”她口快就出去了。

      反应过来后,人更躲进车的一旁去,又被他捞进了怀中,“真唔知道拿你怎么办好。”他沉沉叹了口气,她抬眸瞥到他含情脉脉的视线,“明明是我唔知道该那你怎么办好。”

      “那怎么办?”他低笑着将她紧扣在怀中,“需不需要把心拿出来给Jessica看。”

      “讲咩话你!”她转头瞪他,“唔识讲可以唔讲!”

      怒火在她杏眼里燃起,贺峰松开一边手臂,给她轻抚去眼泪,“唔哭了?”

      顿了顿,他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我话你知,之前那些都是因为我怕你失望,怕你看到我的失败,你信吗?”

      “失望?失败?”她轻哼了声,明显不信。

      “那我都是拿颗心……”口一下被她捂住,贺峰朝她投去示弱的眼神,她才在警告他一眼后放开了手,“别讲的好像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

      他的胸口被她泄愤地点了几下,男人抬手,就把她的动作和声响都锁进了怀中,“你要想试的话,随时可以试。”

      “贺峰!”显然是气他接连几次拿自己命刺激她,她张口就在他胸口的位置上咬了口,隔着几层的布料,他还能感受到牙齿光衬在肌肤上的尖锐。

      “别躲我了,Jessica。”他哑声说,闭着眼在她发梢上轻吻着,“咬几次都得,拿出来给你看也得,别……留低…”她听见了他掩在口中的自己,觉得眼泪像不值钱般,在刚刚被她咬了口的地方流淌……
      等康雅思从doctor聂口中她替他守口如瓶的原因后,才知道他那晚在车上不是再同她讲笑,只是她不信,不信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

      能让他这样…低声下气求她。

      她忽然间明白,他头顶上的红心代表着什么,而他打了她的那晚,又点解一会5一会100的。

      因为红心表示好感,或者能够称□□意,所以它只会在他对她有感情波动的时候变动数值,所以他在失去理智认为她背叛他时,他一边有着气她的5,一边矛盾地对她的爱意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唔知道他点会在打完那巴掌后幡然醒悟,但从那之后,男人头顶的红心数值就没再变过,所以她提什么,他都轻易答应。

      其实他早就等她提了吧,好找到机会求和,求她原谅,康雅思坐在doctor聂面前,很不想承认,但嘴角还是压不住地上扬了些。

      “好多谢你话我知这些事,我先走了。”康雅思嘴角扬起又被压下,人匆匆在医生面前离去。

      像急着见谁似的,她一把打开车门坐进去。在瞬息间把那些不高兴的事回想一遍,才正式迎上男人疑惑且不解的目光,“回家吧,doctor聂话你的疗程很成功。”

      “嗯。”贺峰牵起她的手,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又问道,“做咩这么高兴?”

      “没有。”她嘴角弯起那点弧度又收了起来,不想让他知道她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就因为别人口中那几句话。

      其实是真是假有什么紧要呢?她信了就无论真假。

      贺峰了然地看着红心里不断上涨的数值,也不拆穿她此刻的口是心非,“唔知有没有机会邀请贺太一起食个lunch?”坐近她又跟了句,“迅迅都去。”

      “你今日这么好心情嘅?”她笑着反问他。

      贺峰头微偏了下,眼眸弯出了愉悦的弧线,“我们很久没一起出去食饭了,迅迅总要接触外面,一直呆在家里对他成长都唔好。”

      “那我好似…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咯。”她朝她挑了挑眉,人就被一旁蓄谋已久的男人拥入怀中,“如果你想家里食的话,我们就回家去。”

      “那不是还要折腾迅迅。”康雅思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为了配合你这个Daddy食lunch,东奔西跑。”

      “那只能委屈老婆你配合我食lunch喽?”

      “我是配合迅迅啧。”她目光不自然躲避着同他相遇,明明以前都听过他叫老婆的,但不知道是时过境迁的原因,她心脏久违地为此剧烈跳动着。

      两夫妻一路上说笑着到了餐厅,迅迅在保镖怀里不安分地乱窜,一见到Mummy出现,小手就伸了出来,要Mummy抱抱。

      “迅迅肚饿了吗?”康雅思第一时间抱住了香香软软的儿子,把身旁的男人忘在脑后,贺峰只得摇头失笑,落后他们一步,吩咐经理尽快上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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