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墨月深

8、008、

　　婧婧连夜去了东南亚。
　　不仅因为她对那一带比较熟悉，更多是因为，那里基础设施薄弱，不会有太多摄像头可供寻觅追踪。
　　燕霆的电话直至第二天下午才打过来，他打不通婧婧手机，以为婧婧还在飞机上，便斟酌着把电话打给了另一位当事人。
　　他分毫没有提及有关宛琳的情况，只问婧婧发来的那通诉苦信息是怎么回事。
　　燕泠又恢复到那种恹恹的口吻，装得分毫破绽不露：“不就吵架闹分手那套么。”
　　“真分？”燕霆追问，语气中有股不易察觉的焦虑。
　　燕泠嗤了一声：“鬼知道她，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操心这些了？反正都只是玩玩。”
　　他当然是明知故问的，他表现出对燕霆突然“过度关心”的疑惑，燕霆自会有所收敛。而他摆出来的这种对感情浑不在乎的态度，也会让燕霆觉得聚散离合正常，从而放松些微警惕。
　　燕霆果然不再多问，只岔开话题道：“有空多回家吃饭吧，爸妈都很想你。”
　　燕泠随口应着挂断了电话，瞬间变脸。
　　漫不经心的态度尽数收敛起，换成微蹙眉头认真专注的模样，前一秒他还游刃有余地糊弄着电话那头，身份为他哥的杀人凶手，后一秒他抓过耗费一整天时间，写得详尽到可怕的计划书，进行第无数次完善。
　　在旁围观的虞清悠着实为他的演技所折服。
　　不去当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她忍不住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燕泠抬起头，眼神同她对视。他们现在乘坐的是同一条船，隐瞒危险没有任何意义，船沉了只会一齐葬身海底。他睃巡完虞清悠的神态和表情，扔出两个字：“花钱。”
　　虞清悠：“……？”
　　这？
　　这？？？
　　“借用一下你妈拜金的人设，多花点钱，花得嚣张点，最好变成个花边新闻传到我哥耳朵里，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我再出面，作出为情痴迷的样子，宣扬要娶你这‘败家女’进门，让他以为我中了什么邪，以搅乱他的思维。”
　　他顶着卓绝的冷静，嘴里吐出这串玛丽苏偶像剧般的剧情安排，真是雷得虞清悠直挠墙。
　　“然后我要借着掩护，去查些东西。”
　　虞清悠心中挠墙小人的动作顿止：“要查什么？”
　　“……查些过往的事。”

　　***

　　虞清悠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是在“考得不错”的范围内，她妈给她定的志愿和她自己的理想志愿都能填。只不过，那份跟燕泠签的要互相配合的合同，在巨额经济补偿的下面，有一小条分项。
　　她的报考志愿需要跟燕泠商量。
　　这倒也能理解，否则她填个千里之外的学校，一开学就逃之夭夭，还怎么配合燕泠？
　　“潜州大学城里的学校，都可以填。”燕泠倒也没下什么死命令。潜州大学城离他这别墅大约一个半小时路程，途经他带虞清悠去过的那处厂区，可以说很顺路。大学城里共有十五所高校，如果只是读文秘类或者外语类，足够虞清悠选的了。
　　“好，我回去跟我妈说说。”虞清悠收起报考指南书，背上她土了吧唧的书包，临走又想起什么：“啊，晚餐在冰箱里，记得微波叮一下。”
　　“我知道。”燕泠摆摆手：“别忘了明天下午的任务，准时过来。”
　　虞清悠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明天下午的任务特别特别……怎么说呢？潇洒？舒爽？令人求之不得欲罢不能？以及还有一点点儿欠揍？
　　任务内容，简而言之——花钱。
　　为防自己露怯，虞清悠晚上回家之后，还特意找了些电视剧片段，看人家一掷千金的富婆是怎么买东西的。
　　直看得她妈还以为她开了窍，终于开始对奢侈品消费感兴趣，并蠢蠢欲动打算找个金龟婿。
　　没错，虞清悠还没敢把“跟燕泠偷情”的重磅消息砸给她妈，她怕她妈发疯，当场跑去找燕泠，要求他“娶娶娶”。
　　即使只是场签了合同的合作，她感觉燕泠也扛不住她妈的疯劲儿。
　　于是她果断把房门紧闭，把痛苦都背负给自己。
　　第二天她准时跑去“上班”，燕泠把车开出来，载着她上路。
　　这天其实是平常的工作日，他们出门的时间又是中午，路上车不太多。虞清悠端坐在车上，心情略有些紧张：“……是去哪个购物中心花钱？听说最近几天星辰广场在搞周年店庆？”
　　燕泠把着方向盘冷嗤一声：“周年庆人挤人简直浪费时间。”
　　可周年庆有打折呀！虽不是自己的钱，虞清悠还是心疼地捂了捂胸口。不过如果不去星辰广场，那……
　　“去燕科？”
　　“燕科的员工不敢在背后嚼我舌根，花边新闻传不起来。”
　　“啊？”虞清悠挠挠头，懵了：“那是去哪儿？”
　　“去美珑，那里坪效高，无聊的有钱人最多，中下档的折扣也大，很多中产都会跑去消费。”
　　好的，完全听不懂。
　　完全听不懂的虞清悠想放弃治疗，反正她的任务就是花钱，其它都由燕泠考虑。
　　美珑的档次和燕科差不多，都主打“高端”、“顶级”，虞清悠原本以为像今天这样的时间点，顾客不会很多，没想到进去发现部分店面门口还是有人在排队。
　　“那些甚至都不是豪客。”燕泠的大长腿行走如风：“不用自降身份去跟她们交流，你走的路子跟她们不同。”
　　虞清悠小跑步才能勉强跟上他，路过那群人的时候，听见了几个“满千返百”、“积分凑档”之类的词汇。她忍不住想吐槽，今天之前，她也就是给她们提提鞋的份儿，跟上燕泠之后，就变成了“不用自降身份”？
　　这种反差真的会使人迷失自我，迷失方向。她不能任由纸醉金迷的放纵侵蚀自己，她只是在跟燕泠合作，与其惦记那些奢侈品，还不如趁机多学点知识。
　　她快步追近燕泠，虚心好学地问：“泠哥，什么是豪客？还有还有，什么是坪效？”
　　燕泠这时才发现她追得辛苦，略微放慢了脚步，让她方便跟随。
　　他交往过的历任女友，似乎从未有谁被奢侈品包围的时候，还能脑子清醒地来请教他“什么是坪效”。他不由觉得新奇，耐心解释道：“坪效是指商场每坪面积产出多少营业额，一个用来衡量商场经营效益的指标。至于豪客，没有一个固定标准，不过一般是店庆活动能消费到百万的那群人。”
　　虞清悠情不自禁张大了嘴。
　　消费百万……
　　她昨天晚上还细细算过，以为花个十几万顶天了，能买好几个驴包呢，没想到，是要再乘以十倍吗？
　　那、那、那到底该怎么花啊？
　　总不可能买几十个驴包吧？
　　她又不是千手观音！
　　正苦恼该怎么处理那几十个驴包，燕泠总算是停下了脚步，他没有驻足在某个店面前，而是被一打扮干练的导购小姐截停在原地。
　　“燕先生。”导购小姐礼貌地欠身。
　　“嗯。”燕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导购小姐见他没有想要聊天说话的意思，便把目光投向旁边的虞清悠：“女士您好，请问您怎么称呼。”
　　女士……虞清悠满脸黑线地回答她：“额，你好，我姓虞。”
　　“好的虞女士，我是您的私人导购师Juicy，请二位跟我来。”
　　打扮干练的私人导购师Juicy小姐在前方引路，直接绕过那些店面，进入某处像是休息室又像是豪客接待中心的区域。这里空间开阔，地上铺满柔软的地毯，灯光、沙发、全身镜，看上去非常高档。
　　Juicy又往前行了几步，打开一扇大门。
　　虞清悠眼尖地看见了门上印着“黑金会员专用套房”字样。
　　……这都能有专用套房。她呆呆跟着燕泠进门，里面大约是五六十平方的开阔空间，有沙发、电视机、化妆台等设施，另还有两小间换衣室，以及两口硕大的衣柜。
　　就真的是个套房，并且还是豪华套房。
　　比她家豪华十个档次的那种。
　　虞清悠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平！常！心！！！
　　燕泠维持着他那副惯常的惰懒模样，看见沙发就把自己撂了上去，空余虞清悠傻站着不知所措。她的视线扫过房间那端的两口衣柜，衣柜里是放着东西的，男女装都有，外套内搭包包鞋子齐全。
　　所以是要去衣柜那里挑选喜欢的吗？
　　她缓步踱过去，在衣柜前逡巡。这些都不是她的风格，不过她本身的风格也很乱七八糟，毕竟她根本没钱没闲去打理自己。
　　况且今天来的目的，又不是为了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今天只是来“花钱”而已。
　　顶好还是能花出花边新闻效果的那种花钱。
　　所以买些完全不实用的鸡肋玩意反而更能奏效？
　　想到要扔大把的钱买鸡肋，虞清悠心底还是肉疼的，她勉强定了定神，抖着声朝Juicy道：“把……把这一柜子，都给我……包起来！”
　　燕泠：“…………”
　　燕泠默默在沙发上捂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