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墨月深

34、034、

　　等虞清悠开到燕泠的定位点时，汪晞已把详情悉数弄清，并一时处于无语状态当中，犹自震惊。
　　好在震惊并不影响她的专业技能，小POLO停下，汪晞拎着她的急救箱，随虞清悠下车，两人徒劳的在附近寻觅一通，没找到人。
　　本就不甚相信的汪晞不由起了疑心：“真的假的啊？不会是闹着玩的吧？”
　　“不会！”虞清悠跟燕泠相处那么久，小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得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拿这种出人命的事开玩笑！
　　可毕竟找不到人……虞清悠想了想，掏出手机给燕泠打电话。
　　没人接。
　　汪晞的怀疑更甚，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正欲说话，虞清悠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在沙沙风声中细细辨认。
　　燕泠的手机似乎没开声音，但有极细微的嗡嗡震动。
　　虞清悠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耳朵上，循着那若有似无的声音，穿越车道，站在半人高的护栏前。
　　不锈钢护栏年代久远，凹凸不平，显然在漫长的岁月当中，遭遇过数次撞击。或许因为地处偏僻，修缮也不认真，任它歪歪斜斜立着，不知还能保证多少功能性。
　　虞清悠的视线往护栏后扫了一眼，没人。她抿起嘴，正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忽见护栏后那片峭壁上的植被，有刚被破坏过的痕迹。
　　“姐！姐！”虞清悠忙招呼汪晞过来，边从护栏上踩着翻了过去。
　　这一翻过去，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虞清悠扶着护栏探脑袋往下望，不出所料，燕泠果然正闭眼仰躺在那溜被破坏的植被上。
　　那个位置，如果只是开车路过，或者在护栏内随眼瞅，是绝对看不见的。
　　“有绳吗姐？”虞清悠伸胳膊试了试，还差点儿距离。
　　汪晞也跟着翻过护栏，往下望去，整个惊呆：“你们玩那么大的吗？？？”
　　虞清悠被哽住，抽了抽嘴角，道：“对，就玩这么大，有绳吗？”
　　汪晞没绳，她蹲下去隔空喊了几声“小少爷”，成功把昏昏沉沉的燕泠喊醒。
　　燕泠刚才趁还有些力气，勉强爬到这个位置，又怕再往上会被过路人发现，便打算等虞清悠过来再说。然而他的伤导致他的身体状况不停恶化，不知啥时候就迷瞪了过去，连手机来电都没能唤醒。
　　“小少爷你还能动吗？”汪晞关切地问。
　　底下的燕泠尝试着动了两下，顿时双眼发黑，差点没再度昏迷过去。他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接通还在作响的手机，有气无力道：“基本动不了。”
　　虞清悠急得直踱步，如果燕泠是个瘦弱女生，她还能跟汪晞一起使力把他拉上来，问题这家伙看着瘦，真报体重可也不轻。这片儿的位置又陡，到时候可别人没拉上来，她俩反被带下去。
　　“我先下去给他处理。”汪晞做出决断。
　　其实正常人迈下去也就两步，无非地势陡些。汪晞拿了卷绷带，一头拴护栏上，一头垂下去，勉强算根绳子，虽不知道承重多少，但当个辅助工具还行。
　　她小心翼翼地爬到燕泠身边，观察那道枪伤。
　　中枪的位置在腰侧，枪口很边缘，肯定没伤到内脏和骨头，就是位置太偏，子弹直接贯穿了，形成前后两个伤口。两个伤口的出血量，给身体带来了极大负担，首要做的是止血，千万不要因动作再让伤口情况更严重。
　　专业技能扎实的汪晞迅速上手，顾虑着时间，只做了个简易包扎。
　　上方的虞清悠为派不上用场各种捉急，忽的想起自己带了背包，那背包是早上从医院里背出来的，还没整理过，里面有——
　　“姐！我有水和糖，要吗？”
　　底下的汪晞忙应道：“好！”
　　虞清悠扔了一瓶水一板糖下去，汪晞不让失血过多的燕泠多喝，只让他喝了几口，然后含着糖。
　　或许因为有专业人士相助，燕泠缓了会儿，觉着力气有所恢复。他赶紧趁机爬起身，抓着充当绳子的绷带，被上下俩女生连拉带拽，艰难地弄上了路面。
　　“记得处理下血迹。”燕泠把半身重量压在虞清悠身上，被拖着往车边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
　　他刚才躺的那块地方，有很明显的一滩血，虽说正常路过看不到，就怕……
　　正准备爬上来的汪晞赶紧折返，抓了草和泥土把血迹掩盖住，这才离开。
　　三人齐齐坐上车，虞清悠发动车子，然后，愣住。
　　现在该去哪儿？
　　首先排除医院，要是能去医院，燕泠打的就会是120，而不是她的电话。
　　既然只打给了她，那跟燕家搭边的所有地方就都不能去，甚至连桂花源的房子最好都不要去。剩余的选择，要么酒店宾馆，要么……她家？
　　去她家可行吗？她妈那性格，可无法掌控啊。
　　“门钥匙有没有拿到？”后座传来燕泠虚弱的询问声。
　　虞清悠回神：“有，有！”
　　燕泠：“去那里。”
　　他没点明“那里”是哪里，不过虞清悠瞬间理解，应该就是指她学校对面那幢单身公寓。她迅速掉头回程，焦急的心情比来时更甚，新手上路的小POLO哧溜哧溜，飞快驶回原地，继续它的蛰伏。
　　虞清悠和汪晞一左一右扶着燕泠下车，艰难地挪到电梯口，汪晞按下键钮，燕泠忽道：“撑把伞。”
　　俩女皆甩出问号，没理解他的意思。
　　燕泠强撑起一口气：“摄像头。”
　　虞清悠顿悟，忙从背包里掏出她的小伞，三人跟神经病般，撑着伞进入电梯，挡住上方忠实的摄像头。
　　汪晞禁不住咋舌：“你们真的玩很大耶。”
　　电梯到达三楼，虞清悠掏出0305的门钥匙，尝试转转，顺利打开房门。
　　内里果然是LOFT布局，面积不算大，但基本功能齐全。挑高层做了两间卧室，只是两间面积都很小。
　　燕泠几乎耗尽所有力气，才爬上那不足十阶台阶，随便挑了一间卧室，脱力般躺到床上。
　　轮到汪晞忙碌起来。
　　她刚才只是简易包扎，这会儿有了条件，立马拽过急救箱重新开始。
　　虞清悠瞅了瞅，发现自己帮不上忙，转身下去看看屋内都有些什么，然后拿电热水壶烧了壶热水。
　　燕泠身上都是血，等包扎完之后，她得用热水给他擦一下。这屋内没多少生活用品，估摸着是燕泠租下来的，并且没租多久。回想起来，燕泠有两次来接她的时候，没等在车内，而是从这边方向走回的，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这些后备计划？
　　还是说……反正钱什么的对于小少爷来说没所谓，所以这里租个房，那里又租个房，以备不时之需？
　　也不对，如果是随便租几个房，应该不会把钥匙什么的藏到门卫处，况且报的还是汪晞的名字，显然特意弄了些反侦查的手段。
　　哎想不通想不通。
　　虞清悠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会越想越害怕。她烧好热水，从自己背包里拿出毛巾，也是巧，这背包来不及整理，跟来跟去的，里面鼓鼓囊囊满是各类资源。
　　不过光一个包的东西还远不够，虞清悠拧着毛巾，盘算着一会儿是自己跑出去买点补给，还是喊跑腿服务送货上门。
　　正想着呢，处理好伤口的汪晞从上面下来，匆匆朝虞清悠道：“我要去配点药，给他挂个点滴。”
　　虞清悠顿时打消出门的念头：“好，你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
　　毕竟得有人守着重伤号不是么。
　　汪晞出去了，虞清悠揣着毛巾上楼，从半阖的门缝中看了一眼。
　　被子盖住的燕泠脸色苍白，失血过多的唇几乎跟皮肤颜色融为一体，皮开肉绽的手上缠了层层纱布，刺目的白反倒比伤口更可怖。他的脖颈本就没好完全，隐隐还有些青紫的痕迹，再加面颊上的擦痕，以及隐藏在毯下的那处枪眼。
　　满身是伤，毫不夸张。
　　要放以前，如果有人对虞清悠说“我不想当富二代，富二代也有很多的苦楚”，她肯定会不屑一顾，甚至暗暗吐槽“再有苦楚，不是还有大笔的钱作为补偿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现在，她是真的心疼了。
　　看着燕泠昏迷在床上，那副随时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惨状，而身边甚至都没有一个敢放心叫来帮忙的人，除了她这个“合同工”，虞清悠不禁唏嘘万千。
　　略作思考，才刚分开两个小时，说要回家的人，却在半道上中了枪勉力躲藏，而那本该载着他的司机和车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二十几年任职，亲如半个家人的燕家心腹老江，是造成他这幅惨状的罪魁祸首。
　　这种被背叛的痛苦，比起从小就知其不怀好意小心提防的哥哥，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