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墨月深

32、032、

　　虞清悠问钱有强要不要吃饭的时候，是真没想那么多身份问题。主要燕泠最近因为伤的缘故，胃口都不好，她做出来平常的两人份，吃到最后都有剩。
　　给伤号吃剩菜那太丧尽天良了，所以没辙，那些吃不完的饭菜虽然可惜，也只能扔掉。
　　对于小平民来说，颇心痛的。
　　不过在虞清悠把做好的晚饭端上桌时，燕泠还是略微对她提点了一下。
　　她现在成了小少爷的“救命恩人”，并且，燕父燕母还在外人面前对她表示了感谢，这很能说明问题。
　　“什么？”虞清悠依旧迷惑不解。
　　“正常来说，我父母对无关紧要的人，只会有一种反应——懒得搭理。”燕泠道：“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无足轻重，没必要白费力气来搞任何关系。”
　　哎哟。虞清悠陡然就回忆起之前跟燕泠回家时的情况，燕父燕母真的从头至尾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亏她那时候还暗自庆幸没遭到刁难，合辙人家压根就是懒得搭理她。
　　所以现在理了理她，意思就是她有关紧要了？
　　还真是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姿态呢。
　　“反正你自己掂量着，有些时候，也可以利用这点做文章。”燕泠总结完毕，不等虞清悠想明白能用来做啥文章，又接着提问：“对于‘抱子得子’，你有什么猜测？”
　　虞清悠哪有什么猜测，她才刚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没多久。不过既然燕泠问了，她便顺着思路想了想。
　　“嗯……虽然不知道是在说谁家抱子得子，但家里肯定是有两个孩子或者以上？一个抱的，一个生的……”虞清悠掰着手指细数。
　　潜州最有钱有势的燕、戚、乔三家，燕家俩儿子，乔家俩女儿，戚家则只有一个独生女，被宝贝到上天的那种。
　　虞清悠记得戚家的独生女名叫戚旻旻，也就读于传媒大学，比她大两岁，今年在读大三。
　　至于真人她是没见过，知晓戚旻旻此人的原因，还是她室友前阵子对她阴阳怪气的时候，拿戚旻旻这个真正的大小姐来同她做对比，用于讽刺她。
　　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排除掉戚家的话，就剩燕家和乔家，都是两个孩子，无凭无据的难以判断。
　　当然，也有可能指的不是三大家，那就说不准了，成千上万的家庭，光凭四个字没有线索，什么样的可能性都有。
　　“我有个非常大胆的猜想。”燕泠忽道：“没什么证据，就只是推测。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哥就是那个抱子，乔文皎偶然间发现了这件事，很可能是婚前调查之类，然后怒气冲冲跑去找我哥质问。这事对于需要靠联姻来维持地位的乔家很重要，如果属实，她必定会抖露出去用以退婚，我哥……”
　　他没接着说下去，但后续已不言而喻。
　　乔家想借此全身而退，燕家当然不会愿意，更别提那个时候燕霆很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抱子”。活了二十几年，突然发现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未婚妻还以此来要挟退婚，是个正常人脑子都得懵半晌。
　　以燕霆的“前科”，他极有可能一个控制不住，失手把乔文皎当场掐死。
　　不过这样的话，那位被谣传私奔的男助理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燕霆一只手杀乔文皎，另一只手杀男助理吧？
　　还是得等待更多的情报出来。
　　对于这个猜想，燕泠自知没有证据，也就点到为止，未打算细说。虞清悠自然更不敢多嘴，倒是心里把分析推测统统梳理了一边，顺便整理下思路，用以应付未来随时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
　　燕泠住了五天院，虽然据医生所说，他脖子上的伤好透需要大半个月，但天天被困在医院里，什么都没法做，弄得他很焦躁。
　　出院前一天，钱有强再次造访。这次带来的却算不得好消息，他查出先前那个“抱子得子”是手机接收到的一条短信，循着发信号码去找人，那头反馈过来，发信手机的主人居然在两天前恰巧出了国。
　　是那种失踪式的出国，突然离开，身边人皆不知其去向，手机电话也联系不上，更不知道其离开的原因。
　　听起来倒是跟婧婧当时的情况有些相像。虞清悠不由自主就有了些联想。
　　不过钱有强毕竟是警察，能查到不少东西。比如发信人的个人信息，以及，职业。
　　私家侦探。
　　以婚姻调查为主的私家侦探，常服务于有钱人家。
　　跟那件价值40万的高定可以形成挂勾。
　　问题就在于现在完全联系不上那个私家侦探，联系不上，那即便有再多揣测也无法得到证实。
　　“只能再找找其它线索。”钱有强也很无奈。原本是最大的线索，却因为联系不上人而没法继续，完全就是有力没处使的挫败。
　　钱有强走后，燕泠静静思考了许久。这个出乎预料的情况，让他也必须跟着改变计划，但眼下如此稀少的情报，使得计划很难成型。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明天出院，想办法先去验证“抱子得子”到底指谁。
　　想验证是否是燕霆，也不算难。回趟家，弄点燕霆和他爸的DNA，找个检验机构就行。
　　做好打算，燕泠喊虞清悠先行返校。对于虞清悠来说，待在学校反倒安全，有门禁有宿管，还有保安和无数可作为眼线的学生，安全感爆棚。
　　虞清悠乖乖听从安排，反正听闻国庆有计划之后，她就没打算回家，就连丑丑都已经提前拜托给小郭，让小郭的女朋友帮着养一阵子。
　　出院当天是国庆第六天，早起之后虞清悠正收拾行李，就见老江凑过来，小声道：“夫人让泠少爷出院后先回家一趟。”
　　这倒是跟燕泠的计划不谋而合，不过虞清悠没对老江说什么，只笑着道：“好啊。”
　　老江面露为难之色：“……是让泠少爷回。”
　　哦……意思是不要她这个外人。虞清悠悟了，好在燕泠本就没让她一起去，便点头答应：“行。”
　　老江讨好地朝她合掌，感谢她的配合。
　　其实真不用那么客气的。虞清悠对于老江的客气略感尴尬，以老江的年纪，都能当她爹，被个长辈如此对待，总觉哪里怪怪的。
　　她收拾好行李，把东西交给了老江，反正不同路，她等会做好早餐就可以直接走人。
　　燕泠醒的时候虞清悠已做好早餐，人也走了，就剩个老江屁颠屁颠在旁边等着。老江虽然业务能力不错，但伺候人的活计粗手粗脚的实在做不来，小少爷自力更生收拾完自己，然后在院长和医生众人的列队欢送下，坐上了自家的车。
　　老江平常开的车是燕家的商务车，玻璃膜贴得黑黢黢的，多用于接送老板和重要客人。车内改得奢靡无比，后排只有两座，中央带个车载冰箱，副驾驶座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还能折叠起来给后座让出空间。
　　小少爷受伤初愈，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老江把副驾驶座给折了，后座调整出最舒适的角度，供小少爷大咧咧躺着。
　　从医院到燕家的九坞别墅有挺长一段，又是绕来绕去的山路，绕得燕泠直想睡觉。他挺久没坐别人开的车了，老江的职业惯例，开车时也不会主动说话，车厢内一片安静，燕泠倚着座椅靠背，暗暗犯困。
　　不知他妈为什么要叫他回去。
　　大概又要提一堆安全性的问题。
　　当初他买桂花源就曾遭到过父母的反对，桂花源这种中高档小区，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非常好的房子，但对于注重安全性的燕家，显然还远远不够。只是当时他看中了那里的风景，地段、周边设施也比较合理，最主要的是，那种小区他父母和他哥几乎不屑来。
　　自由。
　　难能可贵的自由。
　　他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头顶上方不断掠过的树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变化的光影。
　　该怎么说服父母呢？
　　正当他意识逐渐迷糊之际，隐隐的就感觉车速减慢下来。这条路平常往来的车极少，路程顺畅，为啥会减速停车？莫非是遇上什么事故？
　　燕泠勉强睁了下眼，啥也没看清，只随口问道：“怎么了老江？”
　　老江没有接话。
　　这可有些奇怪，诚然老江开车时不会主动说话，但对于问他的话，他还是很乐于回答的。燕泠心下起疑，打起精神坐直身子，只听得咔嚓一声，他诧异地抬眸望去，正对上一支黑黢黢的左轮shou枪枪口。
　　……卧槽？
　　老江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他双目赤红，说不清是汗液还是泪液糊了他半张脸，在褶子形成的沟沟壑壑当中泛着水色。他的表情很痛苦，显然此番举动并非他本愿，但他的枪口没有挣扎，在颤抖间依旧牢指目标。
　　“对不起，泠少爷。”老江声音哽咽，喉结随着他的话语上下起伏：“是霆少爷逼我这么做的，他绑了我的女儿。”
　　“老江……”燕泠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凝望着老江那张熟悉的脸，只觉不知从何时起，它变得陌生得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老江不住道着歉，食指用力扣下。
　　“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