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墨月深

20、020、

　　白墙、黑瓦、花团锦簇的木栅栏，那墙用的还是老式的砖石，上面满是饱经风霜的痕迹。
　　从招牌上的图案和透过玻璃看到的内里判断，这是家餐厅。或许是那种私房菜馆，三层小楼加起来估计也不超十桌。这种店靠翻台率那真是要命了，所以通常都开在些比较偏僻的区域，以做熟客生意为主。
　　果然燕泠熟门熟路进去，接待吧台内的一位中年妇女笑吟吟迎出来，没有多问，直接招呼他们上三楼。
　　三楼只有两间包厢，里头还挺宽敞，窗外望出去的风景正好是城中河，河边木栅道上的喧声能传递上来少许。
　　“老样子？”接待的中年妇女问。不过话问出口，她的视线自虞清悠身上扫过，发现似乎并不是上次的那位女士，不由懊悔。
　　“重新点吧。”果然，燕泠发出了纠正的指示。
　　中年妇女陪着笑把菜单递给燕泠，燕泠又转手把它递给了虞清悠。
　　虞清悠：“？”
　　我点？
　　我哪知道点啥啊啊啊？
　　她小心征询的目光扫过燕泠，只得到个肯定的回应，无奈埋头看菜单。
　　其实私房菜馆的菜谱很简洁，毕竟“小本买卖”，人手堪忧。虞清悠也就剔除了燕泠不吃的羊肉和两种紫色蔬菜，把菜品控制在四菜一汤，搞定。
　　中年妇女带着菜单火速撤离。
　　虞清悠松了口气，正想喝杯热水压压惊，就听燕泠道：“在奶茶店打听到的情报再仔细说一遍。”
　　……你妹。
　　虞清悠默默放下茶杯，回忆片刻，把肖娜的话尽量保持原话复述出来，不让情绪偏颇。
　　当然复述完之后，她停顿片刻，让燕泠把内容消化消化，再提出她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什么东西都没拿就私奔有些可疑……但不知该从什么角度入手继续追查。”
　　恰巧这时候，他们点的菜上来了，燕泠用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视线放空，直至那四菜一汤被服务员放好，外人都退出门外，他才开口道：“我记得我说过，‘有证据表明乔文皎和她的男助理两人逃婚私奔’。”
　　“额，对……”虞清悠讷讷道：“但是私奔不带东西不是很奇怪么……”
　　“所以。”燕泠身体前倾，明亮的眼眸映着光，直视虞清悠：“这个‘私奔的证据’，不是更奇怪吗？”
　　啊！虞清悠恍然。
　　对啊，如果男助理的行为不像是私奔，为什么大家都会坚决认定他俩私奔呢？
　　“那、那个证据是什么？”虞清悠忙不迭问。
　　“从乔文皎手机上发出的两条信息。”燕泠拾起筷子，比划着把两支筷子分开：“一条发给她的未婚夫，也就是我哥，一条发给她的父母。内容大致就是对不起，她想悔婚，又怕扛不住家庭压力，所以没出息地逃了。”
　　“从她手机上？”
　　“对，从她手机上。”
　　那就可以理解了，毕竟现代人手机几乎寸步不离身，从本人手机上发出的信息，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而且发完那条消息之后，大小姐就真的不见了，所以也不可能是别人偷用她手机发的，不然分分钟被她发现。
　　除非……
　　除非那个“别人”使得大小姐再也无法接触到手机，并且再也无法出现在世人面前。
　　……死亡？
　　而这里还有第二个问题。
　　不止大小姐失踪，连她的男助理也一同失踪。两个人无缘无故同时死亡，相比起两个人同时私奔逃走，不用说，肯定是后者更有可信度。
　　“男助理也有发信息给家人和女朋友吗？”虞清悠思考完毕，提出疑问。
　　燕泠摇头：“我不清楚，当年没问。”他眯眼回忆：“我应该也没有直接和男助理那边的人打过照面，除了看到他女朋友在乔家大门口哭之外。”
　　“所以我下一步是不是应该去娜姐那儿打听，她当年有没有收到信息？”
　　“可以。”燕泠颔首：“不过可能性不大。”
　　“额，为什么？”虞清悠问。
　　“如果凶手是我哥，拿乔文皎的手机发信息给她爸妈和他自己很简单，但他跟乔文皎的男助理根本不熟，怎么确保发出的信息是给男助理那位女朋友的呢？”
　　有道理。若男助理把通讯录备注得很清晰，倒也可行，可万一备注成某些奇奇怪怪的称呼，不小心错发，内容牛头不对马嘴，不就暴露了不是本人发的么？
　　虞清悠边思忖边吃饭，私房菜的口味个人风格浓郁，还好是她能接受的味道，当然，这里主打的其实是视野景色，以及聊天私密性。她思来想去，没其它思路，燕泠似乎也没有再往下说些什么的打算，便只得暂且作罢。
　　“那我就再去跟娜姐套套话，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结束晚餐，从私房菜馆出来，这回车子直朝家的方向行驶，显然是没有后续“约会”安排了。
　　到家时晚八点刚过，又被延后溜达时间的丑丑听见主人回来的动静，隔着通往车库的后门汪汪直叫。
　　“丑丑！”虞清悠打开门，嘿咻一下把它抱到怀里，让它踩着她的胳膊朝燕泠求摸头。
　　小短腿什么的，真是伤不起……
　　燕泠紧随其后，锁好车，顺手在丑丑的毛脑袋上摸了两把，摸得丑丑直呜咽，显然黏主人得很。
　　“我牵出去啦？”虞清悠抱着狗，正欲穿过客厅去拿狗绳，忽的脚步停顿，望向那个隐在黑暗的沙发上的身影。
　　家里有人？！
　　啪。
　　燕泠摁亮灯光，两人一狗，同沙发上的人面面相觑。
　　燕泠：“……哥？”
　　虞清悠浑身一激灵，眼角余光下意识往自己住的那间休息室瞥去。
　　虽然每天出门之前，她都会把门锁住，以防万一有人来做客，发现她住在休息室。但有时候出门忙，或者被什么事儿打个岔，也难保会忘记。
　　她瞥了两眼，确认门是关着的，稍稍安了心。
　　“你怎么进来的？”燕泠语调很凉，盛夏时节都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燕霆端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在膝头。他身材本就高大，又喜欢穿严肃的正装，那张沙发在他身下，仿若变成了龙椅。
　　“这套房子当年买的时候，是我替你去取的钥匙。”燕霆的声音冷静、正直：“我留了一把备用，怕你丢三落四进不了门。”
　　“……”燕泠答不上话。如果按正常操作，他是会留一把备用钥匙给家人，以防有什么特殊情况。
　　但那不代表家人可以不经他同意就擅自进来。
　　“我还以为弟媳五六点钟就会回来做晚餐。”燕霆抬了下腕，让两人看已经指向八点十五的手表：“一直在车里等到七点钟，迟迟不见你们人，才进的门。”
　　理都被对方占了，无话可说，只能怪自己倒霉，刚巧挑的今天“约会”。
　　“哎呀，我们今天约会去啦~”燕泠不开口，虞清悠可不能吃这闷亏，想到燕泠说过出去“约会”本就是想消除各方疑心，那当然要拿出来好好利用：“吃了很好吃的东西呢，嘻嘻~”
　　她年龄小，语调又天真活泼，燕霆也不好意思跟个小姑娘计较。谁知小姑娘下一句话就直戳命门：“霆哥你其实可以给我们打个电话呀~那我们吃完就早些回来了。”
　　燕霆：“……”
　　燕家大哥步入无话可说的后尘。
　　场面寂静了半分钟。
　　燕泠在寂静中忍无可忍：“哥你来干什么的？”
　　燕霆扯扯嘴角，似是想恢复成先前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把手放回膝头：“我有个朋友偶然间看到了婧婧。”
　　于是场面又寂静了。
　　这应该是种……威胁吧？
　　虞清悠内心不由直打哆嗦。如果不知道燕霆的真面目，外人听起来，这完全就是哥哥用心良苦，想帮哥哥跟吵架的女朋友和好。可婧婧潜逃出去，就是为的躲燕霆，这会儿这家伙淡淡地来一句“偶然间看到”。
　　只是看到吗？而且真的只是偶然吗？
　　往坏处想，有没有可能婧婧已经被他抓起来了呢？甚至还把所有情况都如实招供。
　　那么现在的燕霆，就很有可能是来杀人灭口的。
　　“我都说已经跟婧婧分手了。”燕泠佯怒道：“她在哪跟我没关系！哥你别老当着小悠的面提婧婧行不行？再提我跟你急啊！”
　　哎哟被点名了！虞清悠忙跟着配合甩白眼，塑造自己“偷情上位并把小少爷迷得人五人六”的人设形象。
　　燕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却也没多说什么，他惬意地敲了敲手指，视线假装不经意地一瞥，忽道：“弟媳，很喜欢换着包背吧？”
　　这声“弟媳”怎么听怎么讽刺满满，虞清悠不敢托大，小心谨慎地问：“包怎么了？”
　　“看你之前背过一个黑色背包，怎么后来就没背了呢？”
　　黑色背包？虞清悠不由愣住。她好像没背过黑色的……等等！
　　她的脸色唰的白了几个度。
　　黑色背包。
　　燕泠拿去送给小郭女朋友，让她背去欢乐大世界玩的那个包，是黑色的。
　　燕霆到底在暗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