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别和暗夜生物当邻居》霍勒船长

1、第一章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当然，比这更好的说法是，这是严冬渐行渐远的一个标志。阳光轻柔地穿透清晨的薄雾，尽管还没法驱散那股寒气，但这也足够让人心情愉悦了。

　　戴莉·金特勒尔就是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单手拖着一个8寸的行李箱，缓慢走过近些年来才修缮的乡间小路，还好几天前没下雪，不然结霜了路面可容不得她腾出一只手抱着自己的猫。

　　赞美滚轮设计。

　　戴莉长呼了一口气，她在路过某块石碑时，小心翼翼地蹲下，她的猫顺势爬到了她的肩头，她一边说“朵瑞，不要舔我的头发！”一边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让上面的刻字浮现出来。

　　——“斯忒律基，建于公元14世纪，欢迎来到我们的故乡。”

　　她有些眷恋地摸了摸这些字，然后抛下不舍，一把拽过箱子，带着猫直奔里这里最近的巴士站。

　　戴莉·金特勒尔不是第一位选择离开斯忒律基社区的女巫，也不会是最后一位，只是她的理由可能有那么一点特殊，但这不重要。

　　她踏上了连通城市和乡间的巴士，司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直到发车的闹钟把他吵醒；车上大部分都是老人，祖祖辈辈住在这片地区，但会在一些节日或者不忙的时候去城市里看看自己的子女；巴士里的坐垫破旧，但还算干净，戴莉猜测这应该不是司机自己干的，她上车时看到了司机座位边上有一个饭盒，上面写着：“一定不要忘记吃饭，爱你的琳娜。”

　　一番犹豫后，戴莉选择了靠近窗户的后排位置，她望着车上的倒影，暗自给自己打气。

　　没什么可怕的！再不济你还有朵瑞呢！

　　而有着黑色皮毛，并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的猫正躺在她腿上呼呼大睡，摸着十分暖和。

　　时间一到，司机准时发车，载着这一车人驶入城市。

　　*

　　搬家并不困难，和人们想象中的女巫不同，戴莉既没有成堆的书——她买不起那么多，也没有繁复的试剂。她需要带的只是一些存款，魔法物品还有换洗的衣服什么的，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露拉没有第二个女巫社区给她居住，她完全可以只带钱和她的猫就离开。不得不说，在决定离开女巫社区的时候，她真的想过那么干。

　　正因为深知冲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她还是勤勤恳恳地收拾衣物，精简行李，并联系好了新的住处，然后挑一个不错的日子出门。

　　这样显得更有气势——要是忽略某种意义上，她算是被赶出来的话。

　　到城里的车程大概有四个小时，从早上九点到中午，期间加上一些停顿，直到下午戴莉才得以抱着小猫晕晕乎乎地下车，她站在露拉的街头，看着人来人往的市区，相似的十字路口和不知衍生到何方的街道，还是不免心生紧张。

　　她只来过几次露拉，这座号称霍伦多斯的心脏的城市，上次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穿着黄色的裙子，带着一顶帽子，带她来的年长女巫逢人便说她是一位花农的女儿，精通侍弄花草，因此收获了不少善意。

　　后半句倒是实话，折腾花草除了是女巫的必修课外，还是一种社区劳动服务，斯忒律基位于山谷中，因此在小溪边的山坡上有着成片的花田，另外社区里也有各种公共的草药坛，这些都是由他们轮班照顾的，除了部分很特殊的植物，成果由大家共享。

　　抱着小猫，拎着箱子走在街头难免有些引人注目，好在那些目光只是轻轻一瞥，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一个陌生人的动向是不值得关注的——这已经是在如露拉这样的大城市的一种生活常态了。

　　女巫有着徒步从社区里到山间的经历，从城市一端到另一端的经历还是头一次。她按着凯瑟琳从社区图书馆找来的一本薄薄的《女巫该如何在普通人之间生活并伪装指南7.0》上所讲的，搭乘地铁或者出租，如果身边带着小型动物，最好还是搭乘出租……

　　她由衷地希望这本一直在更新的书能够稍微靠一点谱，让她不至于迟到。

　　与房屋中介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四点，地点位于露拉近郊区的地方——出来住的困难之处就在于此，你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房子，特别是你作为一位女巫。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她不需要绞尽脑汁寻找一些离上班地点近的位置，所以可以顺理成章地放弃一些位于市中心的房子，在这之后就全是麻烦了：首先她需要一座能够养猫的屋子；其次还需要有足够的空间倒腾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而且不会被邻居举报，尽管猎巫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是“私自制作不明药剂”这点足以让她去警局喝茶；最好，她能有一个小院子，或是阳台，能够让她种下一些草药，现在可没有斯忒律基的公共花圃提供材料了，她必须自力更生。

　　综上所述，能够供她挑选的房子不多，还有可能会花费掉她的不少储蓄。

　　但是管他呢！钱还能再赚。

　　戴莉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五十，这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开端，她凭借《指南》上的指南外加一些认路，成功找到了地点。

　　郊区离城市大概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一路上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房子，再往前一些，可以看到远处高耸的烟囱——别误会，那并不是普通居民的烟囱，而是来自工厂，孜孜不倦地制造了不少阴翳和浓雾的烟囱。

　　中介在十分钟后准点到达，他是一名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他笑起来时眼角会折起一些皱纹，这让他的面目看起来和蔼很多。

　　“金特勒尔女士，您好，我是史密斯·贝托。很高兴见到您，那么让我们略过一些不必要寒暄，直接带您去看看房子怎么样？”贝托看了看表说，他夹着一个公文包，西装革履，看上去像个上班族，只是上班族未必会有他那么灿烂的笑容。

　　“多谢您，贝托先生。”

　　在电话里戴莉就已经确认过一些细节了，她看上的房子位于露拉西边，是一栋联排别墅，毕竟独栋她既租不起，也没有合适的。

　　如果没有什么岔子的话，她希望今天就能入住，要不然就得再折回去找个旅店凑合一晚上了。

　　“如您所见，这座房子有些老旧，大概建于上个世纪，有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但是我保证，这不影响居住。”贝托带着她进入院子，戴莉草草扫了一眼，院子杂草丛生，但确实如电话里确认的那样大。

　　“房主是一位来自拉特里的夫人，这栋房子是她远方亲戚留给她的，她只会在每年夏天到这里来度假，当然，一直有请人打扫，只是自从这块被划分为工业区之后，她就不太愿意到这儿来了。”

　　随着“吱呀”一声，尘封已久的房门被打开，戴莉本来都做好了被灰尘扑一脸的准备，就像她以前去扫仓库那样。没想到的是，在打开房子后，首先入眼的是浅绿色的墙壁——贴着浅绿色墙纸的墙壁。上面勾画了同样浅的香槟色花纹。玄关处有个棕色的柜子，柜子边上是衣架，都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了。戴莉抱着猫，小心翼翼地跟在贝托后边进入屋内。

　　不得不说，这出乎了戴莉的意料，上个世纪的房子呈现出的并非阴沉可怖，而是带有着某种复古的情调，在当时看来十分潮流的壁纸，与整个屋子色调相得益彰的米色沙发，壁炉边上那块墨绿色的地毯，以及窗帘拉开后洒入室内的阳光，都让房子内部显得轻快明亮。

　　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头味道，戴莉更愿意称之为“旧味”，她从小生活在斯忒律基，也不少和比她年纪大个十二倍不止的东西打交道，所以她很熟悉这种味道。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还有盥洗室，客厅与厨房是相连的，二楼则有三个卧室加一个小会客厅，一个是带壁炉的主卧，一个次卧，还有一个带书架，卧室的色调则是淡奶油色，上面画着浅蓝色的花朵，因为时间的缘故，墙纸有些泛黄，但是影响并不大。

　　“这座老房子最大的麻烦应该就是时不时的渗水，但只是会出现在墙角。”贝托指了指一块角落，那里的墙纸脏得很明显，“其他就是冬天需要把壁炉烧得热一点，这种老房子的保暖性不是很好，如果您满意的话，可以先交半年的租金。”

　　他说着就要从公文包里翻文件。

　　走马观花一圈下来，戴莉对这栋房子姑且还算满意，戴莉此时站在二楼的窗户旁边，刚好可以看到隔壁邻居家的院子，同样是杂草丛生，再往远处看，另外两家也是如此。

　　“这附近是没有什么人住的吗？”

　　“哦……关于这个问题，是的，在这块区域被划分为工业区后，不少居民都选择了搬离，毕竟这儿的空气质量确实不怎么样……这一点我在电话里也和您再三确认过了。”

　　“这点我知道，贝托先生。”戴莉收回目光，刚转身，租房协议就连着笔一起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只要她签下这份协议，那么她就能立刻获得这座房子的使用权。

　　“呃，抱歉，是不是还需要交押金？”戴莉问。《伪装大全》上写了，有些地方租房是需要缴纳押金的。

　　“不不，我想这是不用的……”贝托说，不知道是不是戴莉的错觉，她总觉得贝托的话语里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问题吗？”史密斯·贝托问。

　　“我想没有了。”

　　接下来她签好了协议，并承诺会在这周结束前把钱分别打进他和房主的账户后，从进屋后一直紧绷着表情的史密斯·贝托礼貌地告别——然后快速收好文件走出了这件房子。

　　房子的使用权落到自己手里的一瞬间，她终于得以放开黑猫，让它在随便在这件屋子里探索。同时，站在二楼窗户边的戴莉可以清楚地看到，贝托在走出这栋老房子后，仿佛逃离了什么可怕的地方，直接跑回自己的车上，开车走人。

　　戴莉：“……”

　　中介确实很忙，你看，他还得赶着去见下一个客户呢——才怪！

　　在太阳的余辉逐渐消散后，整座房子就不是之前看到的那么令人耳目一新了——尽管不空荡，但老旧的痕迹遍布整个屋子，这里是如此陌生，还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戴莉默默掏出《指南》，并翻到租房买房那一页。

　　——当你遇到条件好却价格低廉，房东殷勤且有所隐瞒的房子，不要怀疑，要么是房子基础设施有问题，比如年久失修或即将拆除；要么是房子存在非自然生物问题，比如闹鬼。

　　戴莉看了一眼里这里不远的工业区，缓缓捂住脸。

　　算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折腾吧，先把猫喂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