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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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塔顶上的人忽然间消失了。
不等我惊讶，下一秒，无数粼光闪闪的金色颗粒在石桥前方汇聚，瞬息间在众人眼前凝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形。
桥上突然凭空出现一人，骑士长却连道余光都没分他一眼，脚步不停，仿佛没看见桥上多了个人似的。
队伍里的褪色者有不少都在谏言中听过有关“噩兆妖鬼”玛尔基特的传闻，虽说现在是作为进献给葛瑞克的接肢材料被押送进城，不可能像那些擅闯城桥的褪色者一样死在他手里，但亲眼见其拦路也免不了一顿紧张，步伐不约而同地都慢了下来。
骑士长若有所察地回头，见状嗤笑一声，喝道：“看什么看！一个丑陋的噩兆就让你们稀奇的连脚都挪不动了？走快点！”
我皱眉。
队伍恰好行至桥中央。
那具高大的身躯迎风而立，双手拄着那柄同他身体一般枯瘦黝黑的长木手杖，一动不动挡在人群面前，听见这句话，灰烬般黯然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握在手杖顶端的手指仿佛被扎进了一根看不见的刺，微微蜷缩了一下。
骑士长站在他面前，即便是有高高的头盔加持，人也只堪堪到他的腰部，他傲慢地朝噩兆妖鬼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昂地命令：“让开丑东西，别挡我的道。”
我的眉心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玛尔基特垂下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静默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依言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这样的挪动对他那庞大的体型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这番看起来像是不配合的态度显然是惹怒了骑士长，然而，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考量，他冷哼了一声，并未动怒，转身朝人群中比了个绕开继续走的手势，嘴里轻蔑地道：“人憎狗嫌的东西。”
噩兆恍若未闻，背脊微微佝偻着，双眼依旧盯着队伍的一处。
两支队伍像两队被障碍物挡住了的蚂蚁，默契地绕开了挡在桥中央的噩兆。
我本来还以为玛尔基特突然从塔顶上下来是因为看见我朝他挥手了，结果人家下来之后压根就没搭理我，看来应该是没有看见。
我尴尬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抬头去瞄他。
不得不说，半神长的是真高啊！
虽然桥上的玛尔基特只不过是噩兆王的一具分.身，身量却和本人几乎完全一致。骑士长只到他的腰部，我就更矮了，才勉强快到人家大腿根子……而且那身衣服也太过破烂，穿了跟没穿似的，这要是手里有个卡利亚望远镜岂不是能看到……
或许是我那诡异的目光太过露骨，玛尔基特若有所觉，缓缓转动眼角，视线下移。
悲剧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原本我前面就有个高高壮壮的骑士长，不仅挡视线还挡太阳，看路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现在，我光顾着去看身边这位半神，一个没注意，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当场来了一个猛虎落地式叩拜！
身体落地之前，我手忙脚乱抱住了那个把我绊倒的又大又粗又软的东西，下巴重重地磕了上去，差点没咬到舌头：“唔————噗！！”
被我抱住的那个东西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绷得死紧，似乎想要将我甩开，却又忍住了，与此同时头顶上传来一个隐忍沙哑的声音：“……放开！”
我愣了一下，低头定睛一看，自己居然正像条八爪鱼一样趴在一条黑黝黝的硕大的尾巴上！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弹了起来：“对、对不起！”
那条尾巴在我离开的瞬间就往另一侧缩了过去，这一次倒是不用骑士长提醒了，玛尔基特像避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刹那间跳离了我十尺远，几乎是贴着悬崖边站着了。
我有点郁闷，至于么噩兆老师。
回过头，对上骑士长一言难尽的眼神，我白他一眼：“看什么看？我摔一跤就让你稀奇的连脚都挪不动了？”
他愣了一下，品出话中不对，眉峰倒悬 ，冷森森道：“你说什么？！”
冷静啊高冷！这座城要的只是褪色者的头和手脚，把兵哥哥惹急了可是会被就地取材的！
我顿时一怵，缩了缩脖子，呐呐道：“那什么……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青天白日摔一马趴，真稀奇诶！”
身后响起两道古怪的闷笑，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是梵雷，他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笑得出来的！
就在这时，悬崖边忽然传来了一道低沉沙哑，如同风雨中年久失修的城门缓缓开启般的声音。
“出来。”
这声音……是噩兆？我愣了一下，转头望了过去。
此时悬崖边，玛尔基特的面前是正在经过的指头女巫队伍，被这声听不出是针对谁的话喊停了下来。指头女巫们不明所以地望着挡在前方的噩兆，她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其实算得上是安全，因此虽然被拦住，倒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不安，队伍里不时传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
骑士长一脸不耐烦地碎了一口，走了过去：“瞧瞧，我们的守桥人今天可真闲，又是挡我的道，又是在这施展号令的，啧啧。”他故作惊讶地问其他随行的士兵，“交界地现在是轮得到噩兆说话了吗？”
回应他的是众士兵毫不遮掩的嘲笑声。
骑士长傲慢地转向指头女巫：“我让你们停了吗？继续走！”
噩兆沉默地听着，连眼皮子也没动一下，目光依旧盯着某处，等他说完了，才平静而缓慢地又重复了一遍：“出来。”
骑士长本已转身，听见这话几乎暴怒，手里的长.枪隐约有扬起的趋势：“老东西！你他妈今天发什么疯？！这儿没有擅闯城桥的褪色者，少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一个素白的身影主动从指头女巫的队伍里缓缓走了出来，头微微低垂着，或许是为了挡风，她戴上了那顶斗篷帽，帽沿压得极低，遮住了那张苍白的小脸。
我心里一惊，托莉娜？她这是要做什么……
托莉娜礼貌性地朝对方轻轻欠了下身：“是在叫我么，噩兆大人。”
被自己当众唾弃的噩兆在另一个人嘴里反倒成了“大人”，骑士长自觉失了面子，冷森森地道：“女巫，回到你的队伍中去！”
她偏偏头，没有动，似乎有点左右为难。
不等骑士长开口，玛尔基特再度沉声道：“这个人，不能进城。”
我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
不让托莉娜进城那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呵，”骑士长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说什么？不让指头女巫进城？你觉得葛瑞克大人接肢的消息传到双指耳朵里的速度还不够快，是吗？”
我在心里拼命点头，刚刚还在为骑士长嘲讽噩兆打抱不平，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打起来打起来！骑士长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的话，一定要坚持己见啊！
“我会亲自看守她，”玛尔基特耐着性子说道：“此人身上有着不同寻常强大的卢恩力量，放任她进城，只怕后果不详。”
“不同寻常？”骑士长瞟了那道单薄萧索的身影两眼，嗤道：“这不就是个女巫？真像你说的那样强大，我们葛瑞克大人自会处理，轮得到你来定夺？”
“亚德拉斯！”玛尔基特终于怒了，毫不客气地叫出了骑士长的大名：“我有不能让葛瑞克受到任何伤害的理由！”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骑士长冷笑着不甘示弱地吼回去：“这个女巫要是强大到能让葛瑞克大人受伤，你以为就凭你能看守得住她？！”
白袍冷清，托莉娜静静地站在风口浪尖，衣摆被风吹得泠然飘飘，若无其事地伸手拢了拢被风吹得敞开了的斗篷襟口，从容优雅，仿佛这场因她而起的争执与她毫不相干。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秀纤的身影，心情复杂。
虽然早就知道我的这位女巫小姐姐应当很厉害，但是没想到……竟然是厉害到了连噩兆王都忌惮的程度吗。
真的假的？
要是这样的话，我该不会在她的帮助下一不小心真成王了吧？我一脸震惊。
随即又猛地晃了下脑袋。
真能成王我也不要。
游戏里，不论是修复原始的黄金律法，还是新启菈妮的星星律法……都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个。
我所喜欢的，是神人米凯拉心中的纯净律法。
那个不受外神影响，能接纳这个世界上那些残缺低贱……失落破碎的人们……包容被黄金律法所唾弃鄙夷的一切的……纯净律法。
如果成王不能为米凯拉实现那个他倾尽一生心血也要灌注的美好愿景，那成王又有什么意思。
我才不要。
*
远远地，从城内传来了三声古老悠扬的钟响。
听见钟声，骑士长终于耗光了所有耐心，道：“时间到了，我没空与你废话，这个女巫必须进城！”
玛尔基特沉默半晌，缓缓将拄在地上的那截枯木握在了手里。
“怎么，你还想动手？”平时沉默寡言，谁人可欺的噩兆在今日忽然有了战意，骑士长冷笑一声，目露阴鸷，抡起手中尖枪，伸手将半遮的头盔完全按下。
托莉娜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微微仰起脸，低低的帽沿下，薄唇若有似无地勾起一道饶有兴味的弧度。
却在这时，噩兆妖鬼那张如同千年磐石般波澜不惊的脸上，倏地划过了一道明显的裂痕，露出了一个几乎说得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僵硬地回过头。
众人顺着那目光望去，就见噩兆那条耷拉在地的尾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一个人。
“玛尔基特大人，你就让我的女巫进城吧！” 我蹲在地上，抱着那条粗粗大大的尾巴，可怜兮兮地仰头望他：“我都要被接肢了，好可怜的，你就让我的女巫进去送我最后一程吧？”
虽然说求人应该抱大腿，可是噩兆那身衣服……抱大腿怕是就要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还是抱尾巴吧。
玛尔基特一动不动，尾巴也不像先前那般软软的，变得僵硬无比：“……松手！”声音简直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我突然担心起来。
这可是悬崖边啊，万一他一生气一尾巴把我抽飞了怎么办？这下面万丈深渊的，掉下去可是妥妥的You died啊！
想到这我紧张地一把将那条尾巴抱的更紧了：“别激动别激动！您都能感受到我的女巫体内强大的力量了，肯定也能感受到我的吧！我超弱的对不对？所以您完全没必要担心的！褪色者如此之菜，女巫再强有什么用？您听说过有女巫去狩猎半神的吗？没有的！葛瑞克绝对超级安全的！”
“你……先把手放开……” 玛尔基特在我收紧手中力气的瞬间几乎倒吸了一口气，声音近乎发颤。
我不理他，维持着抱着尾巴的姿势，转头朝骑士长横眉：“还有你！大家都是为葛瑞克大人服务，你一口一个丑东西作践谁呢？不知道桥是第一道防线吗？能不能有一点尊敬一线战士的觉悟？要是没有玛尔基特大人用血肉之躯死守城桥，你们葛瑞克老儿早就被人当手办给拆了！他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用得着把褪色者的手脚接自己身上？没事少戴头盔，脑子都被压傻了！”
骑士长的脸完全被头盔挡住了，看不见是个什么表情，不过那只抓着长.枪的手都在抖，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我给扬了。
见状我吓的一缩，把噩兆的大尾巴抱得更紧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再接再厉：“玛尔基特大人，您别理这个臭屁骑士长，熔炉百相在千万年前可是祥瑞之兆！虽然说现在是没落了，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嘛！不知道这段历史的人都是没读过书的！他要是多读点书，至于找不到好工作被分配到关卡前废墟吗？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没文化的人计较！所以———”
我深深提了口气，在心中酝酿感情，换上了一副哀哀戚戚的表情，期期艾艾道：“您就让我的女巫进城吧……我也没什么大理想，就想死之前看她最后一眼，求求您了……” 说着，我从尾巴旁边探出一颗头，眼巴巴地望向不远处的托莉娜，拼命给她挤眼色：“我的宝，你倒是说句话啊！”
风声中，托莉娜好似轻笑了下。
我本来只是指望托莉娜能说几句服软的好听话，响应一下我这悲痛欲绝呕心沥血的表演……却没想到她抬起头，眉眼仍是微垂着，唇边一点浅浅笑意。
“放心噩兆大人。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所保护的人一根指头。”
她缓缓举起右手，嗓音慵懒，轻描淡写如同一抹化开的冰雪：“我可以，向我所信奉的双指发誓。”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