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的背后灵》格卿

2、第 2 章

　　05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习惯了之后就会不知不觉渗透进生活里，像颜料滴进了水里，什么时候变色难以标记处明确的界限。

　　虽然这只幽灵有点莫名其妙，话多又嘴碎，好像个刚刚见识世界，兜里装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但他的存在确实给七海带来了新的变化，仅仅是几天，七海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再也没有出现胡渣满下巴的颓靡帅哥样。

　　“有胡渣也很好看啊。”幽灵趴在他背后叽叽喳喳，七海甚至觉得自己的下巴有一阵风，“就像红茶里加进了牛奶一样，风味浓厚，一看就知道是有故事的人。”

　　“不过现在也很好看，禁欲风的小帅哥我也可以！”

　　七海开始后悔给他开电视了。

　　因为不想身边有一个十万个为什么提问机，总是回答他有点傻，不回答他幽灵又会不断重复提问，七海权衡之下选择给他看电视，拨幼儿科普频道。这样做的好坏也显而易见，他不再问太过浅显的问题，但也因此学会了很多骚话。

　　贴身带着一个问题儿童，谁带谁懂。

　　“闭嘴。”

　　“你好凶哦~”幽灵一点都不怕，七海感觉到了耳朵吹起了一阵风，“小哥哥凶我也喜欢。”

　　七海：“……”

　　冷脸他不怕，厉声他也不惧，七海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嘻嘻嘻，你耳朵红了！”

　　有时候七海真的想给他一刀。

　　06

　　七海的假期结束了。

　　再一次出任务，七海的心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既有“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尘埃落定感，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抗拒和沉重。

　　七海心想，如果他毕业之后不再当咒术师，会不会轻松很多？

　　不再有担惊受怕的任务，面目可憎的咒灵，以及……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消失的同伴。

　　“到了。”

　　七海下车，辅助监督落下帐。

　　清空了的场地，只有他一个人在的寂静。

　　“哇哦！整条温泉街只有我们耶。”幽灵哈哈大笑，“好厉害！待会工作完了我们可以泡一下再走吗？好不容易来一趟。”

　　“夏天泡温泉，你想我中暑吗？”

　　“那下次如果任务地点是海边，我们就玩一下吧。”幽灵已经开始安排海边旅程：“我想要冰沙西瓜和太阳伞。”

　　“幽灵又不能吃又不能喝，你也不怕太阳。”

　　“但是我想看你吃看你喝，看你躺在太阳底下啊。”幽灵笑嘻嘻道：“一看你就知道是那种从来没有享受过海边的人，就算去到冲绳那种度假胜地，肯定也是做完任务就走的人。”

　　“不会享受生活可不行，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要苦中作乐。”

　　七海没有回应他，拎着他的咒具走进了温泉街。

　　夜晚的温泉街，只有路灯照亮了一路的阶梯，两旁树立的温泉旅馆几乎隐藏在了黑暗之中，隐隐可以听到咒灵像老鼠一样活动的声音。

　　七海建人走在阶梯拾级二上，看似放松，实则全身警惕。

　　来了。

　　黑色的影子从视线的死角冲出，一大团像毛球玩具般的咒灵冲了出来，七海挥刀砍下，对方看似柔软的毛瞬间竖起，就像海胆一样，砍刀和尖刺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失策了。

　　七海一瞬呼吸不稳，咒具差点脱手而出。

　　双方试探的交锋只是短短数秒间。

　　重新回到黑暗中的咒灵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在暗地里嘲笑咒术师的弱小。

　　七海咬紧了牙。

　　他的咒术是十划咒法“瓦落瓦落”，一种能够在敌人身上强制制造暴击点的咒术，在近身战中很好用，但一旦被咒灵拉开距离，或者像现在这样采取游击战的攻击模式，他的咒术效果就很难落到实处。

　　现在的七海还做不到即便是下意识的反应都能打在十分之七的暴击点位置上，反应不够，速度不够，力量也不够。

　　而这个海胆咒灵的每一点都长在七海不擅长应对的点上，真的像海胆一样扎他的手。

　　以前遇到类似情况都是他和灰原打配合作战，然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七海的战斗节奏逐渐落在了咒灵手里，被神出鬼没的咒灵牵着鼻子走。

　　“冷静一点。”

　　七海感觉有谁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头脑忽然清醒了起来。

　　“节奏不要乱，把以前练过的刀法想起来。”

　　幽灵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阶梯还是原来的阶梯，温泉街还是原来的温泉街，但是七海明显地感觉到了一点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听见了风声，听见了落叶的声音，还有咒灵在黑暗中潜行的微小摩擦声。

　　来了。

　　海胆咒灵再次袭击过来。

　　“不一定要拘泥于咒术上，把最基本的东西捡起来，让你的刀剑起舞。”

　　七海看见自己被绷带包裹着的砍刀划出了圆润的线条，清晰流畅得宛如奔流的河水，又是那么的锋利，它的落点，它的刀势，它削下了咒灵大片尖刺时的触感……七海的所有感官都聚焦在了刀上，即便咒灵尖叫着狼狈地滚入黑暗中都没能引起他多一分的注意。

　　刀。

　　他只注意到了刀。

　　他好像第一次认识到“刀”这种东西。

　　“真是……太美丽。”

　　七海发自内心地赞叹。

　　只是一招，让七海窥视到了刀术大成的极致美丽，是只有武器练到了极致的人才会拥有的刀术——如此自然而然，用刀好像呼吸一样。

　　那么的危险又那么的迷人。

　　这一刻，咒灵都不重要了。

　　“我的荣幸。”

　　幽灵倒不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