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图书馆档案》津波望

6、文也

　　在子弹停下的那瞬间，他在密闭的会客室里听见了微风吹过的声音。

　　【眼泪奔涌。自天空那方/风吹拂。】

　　*

　　回到港口黑手党总部的中原中也在结束了工作汇报之后就去找了太宰治，确切地说，是找待在太宰治办公室里的那个人。他来到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前，门口的守卫尴尬地挠挠面颊，说太宰大人下令，除他之外不允许有任何人进入。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他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大庭。文也去了哪里？为什么她的力量还存在？他听到的诗句是怎么回事？还有让异能消失的弹药，和港口出现的两个奇怪的人。他只是因为工作而稍微忽略了些周边的环境，等回过神来，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同了。港口黑手党的行动变得小心翼翼，武器的申请权限提高了些许，就连和其它地下组织之间的交易也被急急喊停。

　　所以说，首领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最后，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檐，对守卫说，“那麻烦你去问问大庭小姐是否有空来我办公室一趟。”

　　既然进不去，就让里面的人出来。太宰治总不会丧心病狂到要对一个女人禁足吧？

　　结果表明他还是把太宰治想得太好了。

　　什么叫“大庭小姐未获青花鱼和首领允许任何情况不得外出”？

　　“这家伙，是真的把大庭当他的所有物了吗！”他知道大庭的真实身份是《人间失格》的化灵，就像文也是《山羊之歌》那样，是作家笔下的一部作品，但写下那些文字的人从来不是隶属□□的中原中也，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太宰治。他们充其量只是顶着作家的名字，用着熟悉的异能罢了。因此他从不把文也当作是自己的东西，在他眼中，文也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一个身份有点特殊的人，向大庭打听文也的事情也仅仅出自对失踪旧友的担心。

　　守卫很为难。左右两人从职阶来算都是他的上司，且针锋相对，谁的要求都不能当作耳旁风过去。和中原准干部交好有利无弊，何况他严格来说其实是直属首领的游击队员，理论上不必听从两人中任意一人的话，可照目前的状况看，日后这支队伍很难保证不会被交付给太宰治。

　　这样吧，中原准干部。他叫住准备离开的少年。“我去问一下大庭小姐是否愿意用办公室内的座机拨向您的办公室。”

　　“请务必！”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

　　一个哑弹。

　　织田作之助确认这个事实后收拾好工具，同时把它放进挎包。太宰治在听说他的工作有时会遇上哑弹之后被激起了极大的兴趣，缠着要一同参与，最后因为来自首领的任务被迫前往任务地点。

　　“一定要把哑弹带过来哦，织田作！”语毕，少年跳下三脚高凳，背对着他和酒保挥挥手。

　　就像以往一样，底层人员的任务对于前杀手来说实在小菜一碟，预知未来的异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躲避杀身之祸。他有时也会在能力范围之内拉上队友一把，搞得现在不少底层见了他就鞠躬喊“织田哥！”

　　越是接近底层的□□成员就越是对近期的不对劲敏感。在火拼中死亡的同伴越来越多，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零星几个，直到第一个表世界的人被卷入其中。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横滨的地下组织已经彻底撕破脸，全然不顾默认的规矩了。

　　织田作之助猛地将手边那个年轻人拉到身边，一颗子弹擦着对方的鬓角飞过。

　　“这，这是——”青年男子神魂未定地盯着墙上的弹孔。红铜色短发的男人从沙色外套下拔出双枪，指向子弹的来处，“啊，是敌袭。快离开这里吧，佐久间君。”

　　“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但你要是执意留下的话会妨碍到我。”

　　……这是事实。

　　佐久间咬牙。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厉害的异能，体术也徘徊在中游水平，在这种时候坚持留守只会分散织田作之助的注意力。

　　如果想要帮上忙的话——

　　“如果想要帮上忙的话，佐久间君，带着其他人先撤，然后通知情报小组。”

　　“是！”

　　击退袭击者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相当容易，让他没有离开现场反倒在一处废墟前停下脚步的原因是他偶然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哭声。

　　“织田先生！织田先生！”喊他的是去而复返的佐久间，身后跟着几个武斗派。

　　敌对组织的人就在墙后，还活着。织田作朝几人说道。

　　他其实不太清楚那些袭击他们的到底是哪方人马，近期横滨辖区内几乎所有地下组织都对港口黑手党总部和成员进行无差别攻击，说对方是敌人似乎也没错。

　　交代完毕，织田作径自走向那片废墟，清理一处墙角堆积的碎石。佐久间看不懂他的意图，但出于信任和救命之恩的感激，同样蹲下身，搬开了一块石板。随着石块的减少，佐久间和织田作之助都听到了那声断断续续的啜泣。

　　——是个孩子。

　　做出这样的判断让两人都吓了一跳，合力搬开最后一块混凝土板，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孩蜷缩起身子躲在墙角构成的狭小空间中。

　　*

　　铃声如约而至。

　　“日安，中原大人。”

　　中原中也迫切地抓起座机，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大堆话被大庭的问候堵了回去，随即想起这样的行为太过失礼，轻咳了一声。

　　关于您的疑问，我已经有所猜测，那么趁着现在摊开来说吧。

　　太宰治的办公桌上，黄铜色的怀表被打开，露出刻着罗马数字的表盘，细长的指针嘀嗒嘀嗒地一圈又一圈转动。

　　“在声音停止之前，您的所有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

　　了解真相的机会就在眼前，中原中也反而不知道该先问什么，听筒里陷入了一瞬死寂。

　　过了片刻，大庭听见了来自“中原中也”的第一个问题：作为《山羊之歌》的文也如今究竟在哪里？

　　“她回到图书馆了，但仍有一部分属于她的力量被赠予你。”

　　他很快意识到先前吹起的那阵微风，文也一直表现出来的能力就是控制气流，这样想来，那些如同低语一般的诗句就是触发的媒介。

　　这样就好。他畅快地扬起嘴角——这样就好。

　　*

　　第九十七个，川上鸣人。

　　此时正值横滨里世界最为混乱的八十八天，后来的人们将这段浸染了血与火的日子称为“龙头战争”。

　　坂口安吾独身一人坐在办公桌后，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第九十七个名字，随后摘下眼镜，将脸颊藏在手掌后。异能的特殊性让他能够看到更多的事情，了解到更多的情报，他被港口黑手党安排着去触碰了几位死者的遗物，却被所见的一切震撼。递交完报告，他一笔一划地写下即将传递给异能特务科的资料。

　　能够阻隔异能的特殊子弹，无异于批量生产的【人间失格】，持续时间未知又怎样，来源不明又怎样，只要证实了它们的确有用，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像闻到血的苍蝇一样一拥而上。他不知道异能特务科最近在忙些什么，只听说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同样深陷其中的还有军警和港口黑手党。什么人能够把几方势力耍得团团转？太宰或许可以，但对方忙得脚不沾地，而且这些戏耍没有任何实质性目的，纯粹是为了娱乐。

　　坂口安吾以为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直到某一天，异能特务科传来消息，让他在港口黑手党内部加大对大庭的关注。他询问原因，得到的回复只有一个词——

　　——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