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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袁名录,你将听雪丢在这里就是七年,她五岁离开你,现在十二岁了,你没有见证她的成长,却一来就是要带她去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就问你,你凭什么!”白爷爷十分生气,杵着的拐杖重重的敲落在地板上,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袁父,里面盛满怒火。“在阿媛死之前你可以说你是想要好好的照顾她,但是在阿媛死后呢,你这个父亲干了些什么,你宁可一个人飘到那个上海去,也不愿意回来看你的女儿。现在你说你在上海站稳脚跟了,你想起听雪了,你要带听雪去上海?你可以说那个时候你很难过,你连自己都没有办法面对,你怕你照顾不好听雪,但是,这些不都是你的借口吗?我们现在依然没有告诉听雪阿媛的事情,等她知道了,她也必然会难过,现在的你就有能力照顾好她了吗?”白爷爷说的很急很冲,亏得这个书房隔音好,袁听雪又睡着了,也不会担心这些事情传出去。白爷爷越说越气,最后直接抓了桌上的砚台,砸在了袁名录的脚边,他急促地喘着气,一看便是气得很凶。白奶奶站在他的身边,不断地用手轻抚白爷爷的脊背,但脸上也是泪水涟涟,她想起了她过世的女儿,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又想到了等着袁听雪知道她母亲的事情之后难受悲伤的样子,越想便越难过,以至于现在看着面前这个自家的女婿,眼眸中也带了一些痛恨。
      袁名录有些站不稳,右脚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晃了一下,重新站好,看着两位老人,道:“是,无论我做什么选择都没有完全对的,在阿媛生病的时候,我既想好好的照顾阿媛,又日日担心着城里的炮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砸在了她们二人的身上,我害怕城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传进她们的耳朵里面,传进她们的心里,让她们痛苦,而我最终只能看着她们陷入这种痛苦的漩涡,无法挣脱,最终,阿媛溺死在了里面。”说到这,袁名录嘴角挂上了悲凉的笑,他边笑边摇头,再抬起头来,却也流了泪。“对,阿媛刚死的时候,我无法接受,我浑浑噩噩,我害怕见到阿媛的灵位,我也害怕见到和阿媛十分相似的听雪,这会唤起我的痛。我想颓废但是别人不允许啊,那些日本人既然盯上了我,不榨出点价值出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又活了回来,只是这个样子的活着我也不知道意义在哪里?但也多亏了他们,我深切的明白了在这乱世里,随便什么都能要了你的命。空中的炮火,穿梭的子弹,街上的特务,百姓的流言,你做一个好人,但别人不会因为你是好人而对你手下留情,他们只会觉得可笑,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里,你装什么烂好人,而你这样的烂好人,被别人害死了不是活该吗?也许还有人说,这种好人不配活在世间,早点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但又有谁问过这个好人,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幸运的结局呢!爸,妈,你们和阿媛一样,看不起我这种苟且偷生的人,在心里直觉就是因为我这样的人,所以现在这个国家才会变成这样。而我,在心里面,却也真真切切的是这样觉得的。但我仍然不后悔,因为我有了保护想保护的人的能力了。我可以说,我能保护你们,只要你们愿意。”
      白爷爷和白奶奶被他的话说得一愣,确实,世上从无两全之事,怎么选,都有遗憾,都有错。白爷爷跌坐在椅子上,愣了半晌,问道:“你真的能保护好听雪吗?”
      袁名录摇了摇头,诚实的道:“我能保住她的命,却也许无法让她开心!”
      白奶奶走上前来,抬头望着袁名录的脸问道:“我真的不明白,为何你不能好好的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安安稳稳的过呢?”
      “很多事不是都身不由己吗?而且母亲有没有想过,我拒绝了,等待我的结果是什么,而父亲母亲你们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人难道他们看不见吗?现在既然已经入了局,除了死,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退出去呢?母亲?”
      白奶奶语塞,看了白爷爷一眼,最终吐出了一口气。“我们两个老了,脑子也不比以前了,哎!”
      当天晚上,三人又说了许多,最终白爷爷白奶奶同意了袁名录带走袁听雪,他们老了,陪伴不了袁听雪太久,而且他们也确实不能像袁名录一样保证她的安全。而她们却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他们喜欢这里,大半辈子也都在这里,想落叶归根。
      袁名录回到江南是为了接回袁听雪,但是当他到了江南之后,却被安排去接受一份情报,听说是接收这份情报的人出了问题,而国民党那方拔出萝卜带出泥,着手调查江南的日本间谍。为了保存实力,日本人选择了他,他也知道,这是日本人对他的一个测试。至于情报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他带着袁听雪和那份情报上了火车。在火车上遇到了那件让他悔恨终生的事情。当他看见袁听雪被那个抢夺情报的人劫持的时候,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是那样的现状之下,他必须冷静。没了那份情报,日本人会对他产生怀疑,所以他不能说放就放,而袁听雪,则更是不能有伤害。袁听雪的哭声让她悲痛,他险些忍耐不住。思索片刻,说出了那句话:“听雪,对不起!”他在打赌,赌那个人会因为他的无动于衷而不会动袁听雪。他猜对了,却也猜错了,那个人没动手,他身边站的人却动手了。子弹出膛,弹壳掉在地上的声音甚是刺耳,他呼吸凝滞,反应过来再看的时候却看到袁听雪被那人挡在了身后,声旁的人趁机又开了一枪,还待再开的时候,被袁名录喝止了。
      他手脚冰冷的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了袁听雪身上的鲜血,看见了她眼中的惊惧和呆滞,看到了她全身发抖,浑身打着冷颤,感受到了她的无力与害怕。
      揪心的痛。
      他想快点去安慰她,但是火车却在这是转了向,巨大的惯性将他甩了出去,撞到了车厢上,而袁听雪只能比他更惨,那人压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更加害怕了。
      无力,难过是他看着昏过去的袁听雪占比最大的情绪。他不知道那人在护住袁听雪的时候说的话,也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
      他枪毙了那个不顾他的命令开枪的手下,没有丝毫犹豫,对外说,他是为了保护情报而死的。但是杀了这个人,也没有办法将时光倒流,再也无法抹平袁听雪心中留下的裂痕。
      经历过这次意外之后,袁听雪的状态一直很差,甚至晕了车,将胃里的东西完完全全吐了个干净,一点东西都吃不进去,袁父没有办法,只能给她喂点水,给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躺着闭上眼睛休息,这样确实要好些。但一直到回到了上海的那天,她的状态也没有多好。他们下了火车,陈叔便开了车来接他们。听雪很累,袁父考虑到她的状态,就近找一间旅馆休息休息,袁听雪晕车晕得太难受,一时之间不想再次坐车了,汽车得尾气让她掩鼻,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躺在旅馆的床上,她疲累得不想睁开眼睛,耳朵这时变得灵敏,偶尔传来得人声和犬吠声,总让她觉得她仍然在江南乡下得外公外婆家,突然周围就有了些熟悉感,而脑海中的喧嚣也慢慢淡出,她睡着了。
      袁听雪什么都没想的睡着了,但是在她隔壁的袁名录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现在不知道她的母亲已经死了,我们也不敢跟她说,总想着能让她快乐一天就是一天,这么一日拖一日,到了现在,就连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白奶奶语声哽咽。“我知道纸总会有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但是无忧无虑的笑那么一天也是好的。我们很幸运,都要入土了还能有那么可爱的孙女陪伴在身边,能看着她明媚阳光的笑容,能牵着她的手走回家,能喝着她给你端的水,递过来的糖。真够幸运的,我们忍不下心让她难过,便也只能让你做这个坏人了。她肯定会很难过,好好陪着她,不要再离开了!”
      袁名录想着想着,仰躺在床上,左手搭在眼睛处,眼角有眼泪滴下。
      阿媛,我又想你了,对不起啊,我让听雪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阿媛,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听雪这件事。
      前面是悬崖,后面的路在不断地消失,这个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掉下去,不管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等着路消失,你因为失去了支撑而坠落,结局都只有那一个。
      袁名录选择了等待坠落,不到最后他都不想说。
      他带着袁听雪回到了上海的别墅,看着她在别墅里扫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她想见的人,转过头来,问他:“父亲,母亲呢?”
      袁名录语塞,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率先走了进去,往楼上走去。袁听雪跟了上去,亦步亦趋的跟着,看着父亲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门,打开,走了进去。门父亲没有关,袁听雪还在想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袁名录却开口了:”进来吧!“袁听雪本来以为母亲在里面,但是一看到这扇门是由父亲拿钥匙打开的,便否定了这个猜想,她现在见母心切,并不像多浪费时间在其他不关心的事上,但是又无法拒绝父亲,便压下心中的焦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祠堂,因为案上放着排位,放着香炉,父亲熟门熟路的的点燃了两根香,吹起火星,拜了拜,插在香炉里面。袁听雪预感到了什么,进去后便一直侧着身,看着父亲的动作,不做声,双手握紧,牙齿不注意的有些打颤,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袁名录转头看着她,见她仍然是刚刚进来的姿势,便知道她猜到了,但不愿面对。“听雪,过来,拜拜你的母亲吧!”他自己都觉得太过残忍,自己狠狠的撕裂了她唯一的美梦,最后的梦。果然,他刚刚说完,袁听雪便抬头看着他,双眼含泪,眼角发红,指甲死死的掐进了手心,她哭着问道:“你为什么说母亲死了,呵,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为什么我不知道啊!父亲,您骗我的对吧!”她倔强的不肯看向牌位,生怕在其中看到母亲的名字。
      “我没有骗你,听雪,对不起,你去乡下的四年间阿媛的病情便越来越严重,最后实在撑不住了,离开了,她离开之前还和我说她对不起你,她食言了,没有去接你回来。”袁名录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袁听雪的面前。
      听到袁父的话,袁听雪红着双眼摇了摇头,她不相信,不愿相信。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周身的空气十分稀薄,让她吸不上气来。她任由的父亲扳动她,让她直面那些灵位。在最中间,她看到了她母亲的名字。
      白媛!她摇了摇头,逼迫自己脑子清醒一些,实现清析一些,不要做梦了,不要看错了。但是不管她再如何睁眼闭眼,现实永远的没有变。灵位上的名字仍然存在。没有做梦,没有看错,袁听雪跌坐在了地上,眼中的泪滚滚落下,模糊了视线。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在前后摇晃,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好乱啊,真的好乱,为什么突然母亲就死了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
      在袁听雪晕过去之前她呢喃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当初要在母亲生病的时候要她离开,为什么母亲离开了却不早点告诉她呢?为什么那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究竟,为什么?
      她不知道,也因为怕得到的答案会超出心中所想而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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