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戈壁滩涂

13、第 13 章

　　大梁城中时局越发凌乱，而这恰好是他们想要得到的效果。浑水才能摸鱼啊！
　　白月成为花魁的第四年，萧成帝给明王赐婚，而那人选，是那京城第一才女，姜心月。姜心月有才女之名，本来应该参加三年前的选秀。谁知是不是天意，她竟生了痘疫，错过了大选。皇帝身旁美人众多，当然不在乎有没有这一个人。某然一天回头时，发现明王还未娶妻，便将这第一才女赐婚给了当时沉迷于烟花之地，名声浪荡的明王殿下。而此时的萧成帝，身体已经越来越弱，毒药开始起作用了。
　　袁如练告诉白月一切都很顺利，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白月喝了一杯酒，笑着道：“一切顺利便好！”她看着饮尽的酒杯，眼眸垂下，似乎想说些什么。这么多年，她又变了好多，但很多东西，却是变不了的。仿佛刻进了骨子里。袁如练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看着她嘴角的笑渐渐消失，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说辞。但他也不逼她。喝了一杯酒，坐在一旁便不说话了。
　　寂静无声，白月将酒杯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酒杯与桌子相触，发出细碎的声音。在这声音里，白月抬起了头，一双桃花眼里藏着一些疲惫，就像一潭死水一般的看着袁如练，柔声道：“哥哥，我不想当花魁了！”那么久了，她终于又唤了他哥哥，与小时一样。
　　她脸上没有再挂着笑容，疲惫与难受毫不掩饰的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她整个人好像陷入了黑暗里，身上的光都消失了。他上前去抱住了她，道：“好，不当了，不当了！”他的声音有些颤音，甚至还有哭腔。白月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想要掩住眼里的雾气。袁如练蹲在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妹妹，对不起！”说完，他自己却率先流下泪来。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了白月的手上。白月感知到了，睁开了眼睛，里面满是泪水，看不真切，一眨眼，眼眶里拼命留住的眼泪掉了下来。
　　这件事在白月心里藏了好久，从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因为她的消息而倒在血泊里，她就在问自己，现在这样，是对的吗？答案无解，她被困在了漩涡里，早就出不来了，现在这样，也只是陷的更深一些罢了。渐渐的，这些鲜血淋淋的人，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他们开始入她的梦，成了她的梦魇，又成了她的心病。
　　也许许久没睡过好觉了吧！她后来竟慢慢的睡了过去。在梦里，不安稳。她又看到了那些因她而不幸的人们，他们围着她，高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他们……她抱头蹲下，紧紧捂住耳朵，让自己不再听这些声音，但毫无用处。那些人后面开始拿手打她，掐她，拿脚踢她，拽着她的头发，强迫她看向他们，她看过去，满是鲜血。在那更远出，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看了看她，转头便走了，毫不留恋。白月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一般，高声道：“不要丢下我，爹爹，娘亲，哥哥！”她的声音悲凄，毫无平时温婉。很快，围着她的那些人又拥了上来，抓住她的手，泄发心里的不满。远处的那几个人，没有回头，径自走了。白月苦笑了，放弃了挣扎，眼泪落下。现实里的她，躺在床上，眼泪流了下来，脸上满是悲痛。袁如练坐在她的身边，用帕子轻轻帮她将眼泪擦干。
　　他做许多事，是避不开白月的。很多事情在他眼中早已麻木，激不起他一丝情绪。但在白月那里不同，她终究善良，想的太多，苦了自己。但她平时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只有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她会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漆黑，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木偶一般。也是知道她的情况不对，他重新寻觅了一个接替她的花魁。而白月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说她不想当了这样的话。否则，恐怕她会一直坚持下去吧！
　　你总是为别人考虑，为什么不多想想自己呢！袁如练坐在一旁，眼里有些荒芜。
　　白月醒后，袁如练问她想去哪里，白月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很多年了，她都是被安排的。现在她才觉得自己没有归处。
　　最终，明王提出可以让她去明王府，一方面找了个容身之处，另一方面，可以展现一下明王这个浪荡子有多不成样子。白月好像不想思考了，任凭他们安排。反正去到那里都行。
　　白月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夜凉如水，月色未央。白月在进府前一天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皎洁的白月，脸上温柔，带着微微的笑容。一动不动，就像一尊完美的美人雕塑。凉风带着一丝湿气吹了过来，拂过白月的面庞。
　　现在静极了，连水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异常。草丛里昆虫的叫声重重叠叠，连绵不绝，但不聒噪，在这样的夜里，反而散去了一些寂寞与孤独。一人提灯缓缓走了过来，走至窗前，看着发呆的白月，将手中的披风递了过去。“妹妹，今夜这风有些凉，将披风披上吧！”他的声音清凉，与这夜色倒是极配。白月看了眼披风又看了看面前的袁如练，轻轻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道：“这风吹着舒服，而且我很快就要去睡了，不想披！”虽然白月这样说，但却伸手将披风拿了过来，抱在怀里。“兄长，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女孩了，兄长不用担心我，今后兄长也不用来看我，我会很好的，我想静一静，不想管任何人的情绪，我想为我自己活一活。可以吗？兄长！”声音温婉与平时一般，说的话却让袁如练心如刀绞。看着白月平静的面容，袁如练觉得这个妹妹也许再也不想见他了。但他也不愿多问，长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哑，道：“好！那你好好休息！”说完，袁如练便转身走了，只留下了一个背影，慢慢走入黑夜。白月目送他离去。伸手将手里的披风握的更紧。苍穹上的白月惨白，几颗寂寥的星星陪衬在旁边，倒也不孤单。白月靠着窗子，看了许久。直到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晚风的寒凉。
　　第二天，她径直走进了那顶带她去往明王府的轿子。袁如练一直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的看着，而她一直没有回头。她那么决绝，就像要把过去割舍一般。
　　过去，终究是回不去了。哈哈哈，袁如练又拿过了酒壶，看着对面的明王，道：“说起来，她现在倒是比以前要开心多了，那些笑是发自内心的，这一切都要多亏了那个王妃吧！”他大大的喝了口酒，继续道：“挺好，挺好！”
　　明王看了他一眼，说道：“确实，当初只是想给她她想要的安静。明王妃为人温婉，饱读诗书，有才情，她不屑也不会做那些宅院里勾心斗角的事情，所以明王府的后院其实清净的很。但王妃本人和白月都不是那种随意就可以与她人交心的人。她们两如今这样，到真出乎我意料了。”他拿起酒杯，饮尽了酒，继续说道：“现在这般，于白月而言恐怕已经是极好了！”
　　袁如练已经喝多了，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他跌跌撞撞的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子，长长的吸了口气，发出长长的叹息。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有些迷离，他看的那处矗立着一座酒楼，酒楼之后又是其他的建筑。而在那些建筑中，明王府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