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戈壁滩涂

1、第 1 章

　　夜色微凉，冷风瑟瑟，天上的乌云自北方一路压了过来，掩盖住了原本就不怎么蓝的天空和白云。没一会，乌云就来到了京城的头上，若此时远远的看，到真映衬了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诗句了。百姓们看了看头顶来势汹汹的乌云，知道马上就要下大暴雨了，急忙收拾东西，奔走回家。不一会，原本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街市，便空荡荡，静悄悄的了。
　　天更黑了些，那些乌云好像又往下压了压，离人们的距离更加的近了，让往上看的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明王府内，明王妃身着天青色软烟罗衣裙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欲来的风雨，一脸平静，一双丹凤眼中毫无波澜，任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身后的丫鬟看着天上的乌云，又劝道：“娘娘，这马上就要下雨了，这风也大，早些进屋去吧，莫要着了凉。”明王妃却好像没听到一般，仍然看着漫天的乌云，动也没动。丫鬟劝了一次，见王妃毫无反应，不敢再劝，只能闭着嘴巴好好的站在一侧。这位王妃娘娘的脾气，她们都是知道的，说多了反而会惹她的不快，招致惩罚。许久，风吹的更大了，云压的更低了。“你说这场大雨下下来，可不可以将那些尘埃冲洗干净呢？”明王妃清润的声音传来，语气平缓无起伏，也不知是不是在询问。身后的丫鬟彼此看了一眼，不知道王妃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也不敢随意接话，只能低垂这头，静默。
　　丫鬟们不想回答问题，只想叫这位王妃娘娘赶紧进去了，免得等着雨降下来，再淋湿了，得风寒之类的怎么办，但仔细想了想，还是闭嘴，原地站好。一时间突然陷入了死寂，要是平时王妃的贴身丫鬟鸢飞在的话，她还能回一回顺便劝一劝，但此时鸢飞不在，她们余下的丫鬟即便说了王妃也不听啊。丫鬟们的眼睛不住的往门外瞥，心里在祈祷着“鸢飞姐姐快回来吧，否则下了雨，娘娘还在这里该怎么办”。也许是上天终于听到了她们的祈求，她们期盼的人在千呼万唤中出了场。
　　来人刚刚进门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王妃，当即便道：“姐姐怎的在外面站着呢！是在等雨，还是在等我，还是两者都有呢！”她的声音温润清亮，如那圆润的珍珠落在玉盘上一般，让人如沐清风，舒服悠然。丫鬟们情不自禁地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她乌黑的秀发全部挽成了凌虚髻，只斜插两只紫鸢花珍珠簪，着一身茈藐色云形丝锦裙，一举一动之间，腰间环佩发出轻轻的声音，端的是娉婷典雅，亭亭玉立。这人说话间便已来到了王妃的身边，轻而严谨的行了一个礼。
　　王妃看着她走了过来，嘴角勾起笑容，道：“白月，你怎么还是来了？”说完，王妃看了看白月身后的穿着藕荷色衣衫的女子，像是在询问答案。那个女子自然就是丫鬟们千呼万唤的鸢飞。昨日白月和王妃说今日要来陪她用晚膳，王妃也答应了。哪知会碰上这坏天气。王妃娘娘便命鸢飞去告诉白月今日不必过来了，免得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哪料白月还是过来了。王妃的视线落在了鸢飞身上，鸢飞自然感应到了，正要开口回答说她走到一半儿的时候便看见了赶来的白月，现在她都走了一半儿了，也不好让她打道回府不是。结果话还没出口，白月便抢先道：“，怎么，姐姐不欢迎我？不欢迎我可要走了，亏得我早早的便准备了想着来陪姐姐用晚膳，结果……”白月一边说着一边还做出要走的架势，被鸢飞含笑拦住了，这样的事儿，发生的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了。白月最开始用这招的时候，鸢飞还真以为这人要走，看着她越走越远，出了房门，鸢飞还有些心急，正要代替自家王妃上前去将人劝回来，哪知还没走两步呢，白月便从门后探出了一个头来往里面张望，看见还在屋内端坐的王妃，有些生气的上前道：王妃娘娘，我都要走了，您竟然不挽留一下！”鸢飞看着这人又自己走了回来，听着她说完了那句话，眼中满是震惊。她看了自己王妃一眼，只见自家王妃的丹凤眼中也满是惊讶。鸢飞敢肯定，刚刚那像是撒娇的话语恐怕连王爷都没有听过。毕竟外界对这位掩古今花魁的评价那可是极高，就像那天上白月，媚而不俗，艳而不妖，是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存在。后来，这样的情况又发生了很多次，鸢飞也学会了，她先将白月给拦住了，然后自己王妃再上场，这样一开始那种自己回来的尴尬场景就不会出现了。给足了白月面子。鸢飞拦住了她，而她也十分顺从地被鸢飞拦住了。鸢飞强忍下笑意道：“白夫人别走啊，来都来了！”而此时王妃也笑了笑，上前来拉住她道：“我也没说不欢迎啊，乱想些什么呢！看着这雨马上就要下来了，你现在回去是想变成落汤鸡吗？再说你就这么走了，那我不是白等了吗？”白月看了看两人的手又看了看王妃，傲娇地抬起头又看了看黑黑的天空，才继续勉为其难地道：“既然姐姐这么说，那我便留下吧！”这句说完，白月又换了个强调道：“不过姐姐也真是的，现在这个天气，即便姐姐是要等我，也应该进去等才是，若是这雨突然下来，跑都来不及的时候该怎么办呢？姐姐，进去吧，你在这恐怕也站了许久了。”她最后一句说完，语调已经变得特别温柔，让人不忍拒绝。当然，白月也许是觉得光有声音不足够，一双桃花眼也看向了王妃，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白月地这个样子，直接就将鸢飞等人看呆了，果然是掩古今的头牌啊！幸好，鸢飞等人对白月地魅力还是有些自制力的，毕竟看得多了嘛！几人摇了摇头变回了神，原本拦着白月地鸢飞此时也轻轻站到了王妃的身后，劝道：“是啊，娘娘，进去吧，等会儿雨就下来了！”说话的人便是丫鬟们千呼万唤的鸢飞。
　　明王妃看了眼相劝的几人，笑了笑道：“我这一站啊，那么多人都来劝我，你们觉得要是下雨了我会好好的站在这里淋雨吗？”
　　那白月笑了笑没有答话，但那张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没准呢！明王妃看见她的样子，笑骂道：“白月啊白月，你是越发没规矩了，还敢打趣上我了！”
　　两人说话间，雨点已经落了下来。雨点很大，砸在人身上都有些疼。白月笑着上前扶住明王妃的手，笑嘻嘻的道：“好姐姐，这下是真该进去了，等会雨下得就更大了，可是跑都来不及呢！”
　　那雨点明王妃当然也意识到了，当即不再耽搁，抓住了白月的手就往屋里跑去。众人刚刚跑了进去，外面的几滴雨便变成了瓢泼大雨降了下来，哗哗的冲刷着地面，拍打着窗户和屋顶，声音大极了，让屋子里的人觉得心惊，担忧地看了看屋顶，生怕这雨击破了这屋顶。
　　白月坐下听着外面的雨声，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热茶道：“今天的雨好大啊而且看这架势，越下越猛，也不知要下到几时！不过正好我来了，为了让姐姐不那么无聊，用了晚膳后我陪姐姐下棋吧！”她的声音中满是笑意，让人听着便很高兴。
　　“既然你想那便下吧，说起来，我们两姐妹也是很久没有下过棋了！”王妃摇了摇手，鸢飞会意，下去准备去了。
　　晚膳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所以并没有花什么时间。两人用了晚膳，外面的雨声还是很大很急，隐隐还有惊雷之声传来，鸢飞去准备下棋的东西了，两人没什么事，便坐下等待了。王妃找了本书看了起来，而白月拒绝了王妃递给她的书，干坐下了。白月喝着热茶，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收起了嬉笑，语气严肃的对王妃道：“这么大的雨，姐姐觉得那些尘埃可会被冲洗干净啊？”王妃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游离，不知在看何处，在想什么，“有些尘埃大雨冲刷没有用，只有刀剑与鲜血才能清除！”
　　“当刀剑与鲜血大规模的出现在京城里的时候，我们又该怎么样呢？是跟着这个国家一起覆灭，还是作为亡国奴活着呢？”白月声音幽幽的，仿佛幽灵飘荡在空中，怎么也找不到落脚处。
　　“我们只是一粒微尘，不会影响历史的进程，无论我们怎样选都可以。到时候在担心吧，现在想那么多，只是无用功罢了！”王妃饮了口茶，看着白月道。
　　“说得也对。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现在的大梁早已病入膏肓，药石无用了。但真到了国破家亡那一天，恐怕也是心痛悲伤多一些吧！姐姐，但我仍然无法完全释然。现在的局势连你我都能感受到，我不信那些国家脊梁们不知道，但他们依旧沉迷于权力与金钱的沼泽。君王荒淫无道，修建酒池肉林，苛捐杂税，安然享乐，大兴土木，民不聊生；官员尸位素餐，奴颜媚主，欺上媚下，压榨百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那些上位者有谁入了心，做了真事。偶有那么几个忠诚之士也不断受到打压，迫害，贬谪反而变成了他们最好的结局，为了劝谏死去的忠臣又有多少。就是现在，那些世家子弟都沉溺在了掩古今女子的床榻上，还口口声声叫嚣着温柔乡英雄冢，他们一群狗熊也配。”白月说着说着，原本平静的语气也带上了些情绪，说完后，深深的吐吸了三四口气才稳了心神，压下了脾气，又说到：“还有明王，在他的部署下，大梁已经积重难返，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可否令他满意啊！”
　　王妃给她倒上了热茶，端起递给了她，见她喝了，才慢慢道：“既知已无力回天，那又为何把心思放在这些烦心事上面。至于那些世家子弟，你觉得他们比得上明王吗？显然是比不上的，哪那就不必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不过，明王满意与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对自己最后的解决定是满意的！”王妃看着白月，伸手帮她理了下乱了的一缕头发，道：“我还记得当初有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满脸坚决的看着我，对我说明王都配不上我的诗书才情，配不上她的风华绝代。能找到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遗憾呢？”王妃说完，一双丹凤眼还一眨不眨的看着白月，似乎在等她的认同。
　　白月看着王妃，点了点头，继续道：“也对，呵”白月喝了口茶才又道：“当初的话姐姐还记得呢！”
　　王妃听后笑了笑道：“自然是记得的，这么有道理的话，又怎会忘记呢！”王妃说完，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鸢飞，知道已经准备好了，便道：“看来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去下棋罢！这次定要赢你！”
　　白月听后，率先站了起来，骄矜的道：“姐姐每次这样说的时候往往都是输得最惨的时候！”
　　“哎，怎么可能，以前那是意外，今天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走！”王妃也站了起来，牵着白月的手，两人对弈去了。
　　外面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屋内热茶暖香、下棋听雨、谈天说地，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