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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贤王 ...

  •   谢玉玑听传话人气喘吁吁说完,登时大惊。贤王虽闻名在一个“贤”字,可到底是先王御封的一位王爷,谢家就算能跟皇亲国戚沾点儿边,又怎敢去轻易得罪!

      若说他这“贤王”的身份,也是厉害。素来封亲王,不论出于何种缘由,也都得是皇帝的亲儿子才成。可这位贤王不是。他是先皇一位忠臣兼友人的儿子,也是当今年轻圣上的义兄。

      当年先皇以武开国,陪他一路走来的臣下徐将军以命相护。徐家满门忠烈,父亲儿子全部阵亡在先皇身边。徐夫人惊闻噩耗难产而去,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未及睁眼的幼子徐凌。

      先皇疼惜徐凌,便带入宫中亲自教养,让他与一年后出生的太子认作义兄弟一同长大。他的君子才德与春松之貌,使他不及弱冠便封了亲王,并名满京城。

      如今,这位贤王也如当日他父亲追随先皇一样,尽心辅佐他那刚刚登基五年的义弟。两人一君一臣,恰如皇冠与镶嵌其上的明珠般相得益彰,传为天下一段佳话。

      现在这样一个人带着被打折腿的谢家逆子找上门来,谢玉玑赶紧想了想,倒不觉得他是来为难谢家的了。她对惊慌失措的怀月、抱云道:“慌什么,快帮我梳妆。这会儿若失了礼数,罪过就大了。”

      为着贵妃头七,她今日妆饰格外素淡,此时只得赶紧换了鲜艳衣裳赶往前院儿。

      谢府那扇紧闭数年的朱漆铜钉正门此时大开,门上兽面铺首衔口大张,门边两株撑天高的百年老柏枝叶青翠,本是气势斐然,更兼谢府众人盛装隆服齐刷刷跪在门后前庭,足见谢府虽已开始败落,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杀不死的。

      谢玉玑跪在后排小辈里头,按规矩将金簪玉钗宝石头面插了满头,这少有的隆重装束压得她脖子酸痛。她能感觉到一旁二姐姐谢玉璇有些发抖,便悄悄捏了下她的手指。谢玉璇感激回捏了一下。再一旁大姐姐谢玉珠却跪得笔直,就算低头,姿态也极稳极大方。

      一溜人等叩下头去,莫敢出声。只有谢琨与谢夫人迎道:“恭迎贤王!”

      一阵麂皮官靴踏地的声音极轻极快而来,紧接着是一个如初春寒冰初融般温和旭润的声音道:“都起来吧,不必拘礼。想是本王来得唐突,吓到你们了。”

      谢琨哪敢真的起来,还只是叩头道:“不敢不敢,劳王爷大驾,是我们的不是,还请王爷降罪。”

      一家子都噤若寒蝉时,却突然听见突兀一声“唉哟——”破空而来道:“轻点!轻点儿!啊好痛啊!爹——我好痛!”

      这不迭声的惨叫似乎使空气一瞬间都凝固了。谢琨一时几乎顾不得贤王在场,难得失态破口骂道:“——逆子!你还敢从正门进来!给我——”

      那个“滚”字尚未出口,却瞅见眼前贤王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谢琨登时一身冷汗,忙伏下首去,口中再次请罪,眼睛余光却狠狠死盯着他的逆子——正正大光明躺在一副担架上,由贤王的下属抬着,在大门外当街嚎叫,也不知会惹来多少暗中围观。

      谢琨几乎憋着一口气背了过去。贤王却笑吟吟道:“既不能走正门,便送他们去偏门罢。”于是呼唤道:“怀安。”

      一名立在他身后的属官上前应声。贤王道:“且送谢家小公子到偏门去。好生看着他,别再叫他摔了。”

      姜怀安拿眼钉子瞪了谢家一眼,应下而去。逆子谢元光哼哼唧唧躺在担架上,被姜怀安眼神恐吓得不敢再吭声,一行人便安安生生往偏门去了。

      谢琨叩了个大头道:“多谢王爷恩德!小儿闯祸叨扰王爷,是臣下教养不当的罪过,还请王爷降罪!”

      贤王却伸手来将他扶起道:“吾素闻谢家世名,本是簪缨大族,几世光荣。然福祸本相依,为人如是,更何况一方大族。你家虽一朝除爵,然吾瞧你家这几位儿女,方才历乱而不乱,无一失礼之处,可见你家风家教甚好。有如此儿女后人,何愁不能重振家名?”

      谢琨几乎感激涕零道:“多谢王爷指点!”这些日子,他连日奔波殚精竭虑,却总查不明昭贵妃之死与谢家除爵的中间联系。既查不明,也就看不清谢家的下一步未来。不过如今,贤王的寥寥几句安慰却使他如沐春风,一颗紧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

      一旁谢夫人斗胆抬头道:“请王爷恕臣妾多嘴,王爷若不嫌弃,请移步到堂上说话吧。”她是怕若说到谢元光之事,叫外头人听见,又白为外面多添一个把柄。

      哪知贤王却拒绝了:“多谢谢夫人好意。本王只是来送小公子回家,但还有要事,就不久留了。”

      接着向面上稍带失望之色的谢夫人道:“本王告辞,请留步。”说罢转身便走了。外头官道上停着辆朱漆木轮悬琉璃明灯的车马,一群穿着玄色官服、腰挎长柄横刀的侍卫守在那里。谢老爷及谢夫人无奈,只得行了恭送之礼。

      谢琨怒气冲冲道:“逆子呢?”便要起身去寻。却听另一个更加怒气冲冲的声音从旁道:“给你家送进去了。”众人正忙着从地上起身,回头一看,却是方才奉旨将谢元光抬进偏门的贤王心腹姜怀安。

      谢琨忙向他礼道:“辛苦这位小爷,不知该如何称呼?”

      姜怀安剑眉倒竖道:“不必称呼,请将你家逆子多加管教,不要给王爷惹麻烦,我反倒还要谢谢你。”

      谢琨额上一滴汗又下来了:“还请小爷告知逆子究竟惹了何事?谢某感激不尽,也好心里明白,定对逆子严加管教。”

      姜怀安长着一张看起来就不大好惹的俊脸,说话性情也简直是跟他的主子反着来。他暴躁道:“你家逆子前几日在暗巷被马家公子打了一顿,腿都折了。偏我家主子经过听见他嚎,便发善心带了回去,给他养伤。问他是谁家孩子,他死也不说,只东扯西扯些胡话。”

      谢琨赔笑脸道:“那王爷怎得知他是我谢家逆子呢?”

      姜怀安黑脸道:“我告诉他,若再不从实招来,就打折他的另一条腿。王爷虽不许我伤他,但我若想,自有一百个法子叫这臭小子开口。”

      谢琨深深向他鞠礼道:“谢小爷不杀之恩。”

      姜怀安道:“我不知你家跟马家什么仇什么怨。不过马家公子是个人尽皆知的浪荡徒,你家逆子既跟他有招惹,我劝你还是好好管教些,免得败坏了你家门风,闯下大祸,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谢家。”说罢脚下一顿,拂手而去。

      贤王的车马轱辘辘离去了。谢琨气得脸色通红又泛青,一等关起大门来,便喊叫道:“开祠堂!拿家法来!逆子在哪?”

      谢夫人劝道:“孩子已折了一条腿,不如等些时日再打吧。”

      谢琨吼得声音嘶哑:“不行!我今日不将他另一条腿打断,我就愧对祖宗!我就不敢再姓谢!来人,拖逆子来,上家法!”

      一群人劝不住谢琨一个。谢夫人虽气,但谢琨这个样子一顿打下去,谢元光的小命还能不能保可就悬了。她朝大女儿谢玉珠使了个眼色,谢玉珠立时派了人下去传话。等到谢元光的担架抬到谢琨跟前时,他已经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谢琨找不到家法,便随手从树上拽了根枝桠,一把朝担架上抽去:“还敢装死!给我滚起来!”

      早有人跑去后院禀报了杜姨娘。杜姨娘因只是妾室,没有跪在王爷跟前的资格,因此方才她并没有随众人一起。如今得知儿子回来了,老爷又要打他,忙一路飞奔了来,跪在谢琨脚下搂住他腿大哭求情道:

      “老爷!求你看在孩子只剩半条命的份儿上,改日再打吧!”

      谢家两个已长成的儿子谢元和、谢元平也道:“父亲,贤王殿下车马尚未走远,若咱们家门中即刻便闹起来,恐贤王殿下听见,咱们家不恭敬。况四弟年幼,他如何能与马家一个浪荡子勾结到一处?这其中必有缘由,还请父亲查明再罚。”

      谢玉珠也带着谢玉玑为幼弟求情。她们是看杜姨娘这个做母亲的实在哭得可怜,又心疼一旁谢玉珠的脸面。

      谢琨就这样被一群人团团围着,手举着树枝却打不到人,最后无可奈何,只得将树枝子让地上一扔,狠狠指着担架,又指向杜姨娘道:“不许他回棠春阁!直接抬到泽兰堂去。以后不许你再见他!”

      杜姨娘也昏死过去。谢琨甩手离开,留下众人一片狼藉,抬人的抬人,救人的救人。这样慌乱的时候在谢家削爵之前是从没有过的。一片阴影慢慢笼罩了众人的心。他们知道,自前朝便屹立不倒的谢府,从今时才真正开始有了衰败的迹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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