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何故出家》冼池

5、第五章

　　怀盈这么一叫起来，倒是引起了张皇后的注意，见女儿鲜少地哇哇大叫，张皇后对着儿子打趣道：“瞧瞧，你取的这个名字连你妹妹都不喜欢呢，我看将来是得给你早些启蒙读书了，免得将来让我和你爹爹的孙子埋怨我们两个。”

　　朱厚照听不懂张皇后的意思，只是认真地说道：“爹爹说我是太阳，妹妹就是月亮。”他说完还不忘指了指天上挂着的月亮，大声道：“妹妹应该叫月盘儿。”

　　他说得不紧不慢，怀盈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愣了愣。
　　朱厚照年龄不大，奇思妙想却不少，同年龄的小孩子这个时候大概还在满地跑着玩吧。

　　张皇后哦了一声，不由笑道：“我家照儿天资聪颖，还没有开蒙便知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呢。”

　　朱祐樘倒是十分骄傲，煞有介事地说道：“望日是月亮盈满之时，月辉最为明亮清丽，我家猊儿这日出生，不如就为她取名怀盈怎么样？”

　　怀盈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朱祐樘。
　　这这这……难道还真有父女连心？这都能写出她心中的标准答案？

　　“怀盈、怀盈……盈盈如月，总算像是个女孩子了。”张皇后将名字念了几遍，微微挑眉看向朱祐樘，戏谑地开口问道：“厚照怀盈，怎么只要求我家照儿‘以继明照四方’，却叫盈盈‘笼盈月匿怀中’？”

　　怀盈眨眨眼睛，这才明白朱祐樘为她取这个名字的意思。
　　这夫妻两个还真是恩爱，这么快就能懂对方的心意，怎么感觉无形之中被秀了一脸呢……不过厚照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朱祐樘被张皇后戳穿心中之意，流露出几分讪讪的神情，道：“照儿是太子，将来要庇佑大明的苍生黎明、光被四方，猊儿是公主，处世不易，有我和娘子疼爱、兄长庇佑，坐拥月辉、一世无忧就是最好的。如此日月俱全，是最好的安排。”

　　张皇后眉眼柔和，温声道：“官人……”

　　亲爹打算的好、亲娘也很感动，真的成为大明公主的朱怀盈心里却不好受了，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等一下……大明？虽然之前那个突然在她耳边响起来的奇怪声音确实提到过“明代女方士”这个名词，但是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是出现了一次就再也没出现的东西，谁知道它说的是真是假，可是听亲爹这么说，再加上那个“厚照”的名字，朱怀盈算是彻底确定了。

　　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美，她还不知道死亡的危险即将到来，原因是她成为了明朝著名独生子的妹妹，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明朝四大不靠谱之一的太医院的药方吗？敬请期待。
　　什么是真正的心寒啊？这就是真正的心寒啊！好不容易掌握了一门高超的技术，还没感受一下富贵荣华呢就得琢磨下一次投胎了……

　　朱怀盈不由把目光投向了旁边专心致志看烟花的朱厚照，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读过某明朝历史入门级阅读作品的人都知道朱厚照的“光辉履历”数不胜数，虽然不好说是真是假，但是总都有点影子，什么好人.妻、重用佞臣、大明昏君……这样的称呼是数不胜数。更重要的是，朱怀盈的这位亲哥是为众所周知的独生子，也就是说她现在的名字大概率挂在太医院治疗后产生的皇嗣早夭名单。
　　果然，重生穿越女有自己的咯噔文学。

　　朱厚照察觉到她的目光，也转头看向朱怀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稚童的天真无邪，和朱怀盈曾经在书中读到的放荡不羁截然不同。
　　不对……她担心朱厚照干什么？她还是先担心自己才对！往好处想，万一她还没朱厚照活的时间长呢……

　　目前生物意义上发育得还不算完善的大脑在转了一圈之后，朱怀盈只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绝对不能生病！要是一不小心给她药死了，再往后重生几年，到了明朝末年，那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朱怀盈想的是挺美，可惜她的小身板似乎不允许她那么乐观，伴随着一个喷嚏，鼻涕眼泪顿时迎风糊了一脸，朱怀盈只觉得心和脸一样凉。
　　这个喷嚏吓得朱祐樘和张皇后顿时没了二人世界，旁边伺候的宫人更是大惊，唯独朱厚照没心没肺地笑嘻嘻道：“妹妹丑，像花猫。”

　　朱怀盈：“……”你小子等我好了——
　　朱怀盈，危。

　　朱怀盈一个喷嚏不仅给自己吓了一跳，还给阖宫上下都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她还没反应过来，张皇后已经叫了好几个太医来为她诊治，每个都要诊个三四次，生怕她有个一二，得知她只是风寒，这才松了一口气，每日把她带在身边，精心照顾了一个多月，待到朱怀盈的身体好些了，已经能隔着窗纱隐约看到外面的树枝透着新绿，春意正浓，可见已经快到了仲春。

　　看着他们这样大动干戈，倒让朱怀盈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莫名的安心。
　　这时候倒是不得不感谢一下她这走火入魔的投胎技巧了，衣食无忧不说，父母也十分疼爱她这个女儿。

　　张皇后看着优哉游哉的朱怀盈，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盈盈这丫头，明明是生病了，也不见她怎么哭闹，还是和平日里一样。”

　　梁都人宽慰道：“小主子乖巧懂事，这是怕皇爷和娘娘担忧呢。”

　　张皇后闻言更是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真是和她爹爹一个样，什么都不愿意说出来，只把那些心思都藏得深深的，从来是报喜不报忧……”

　　朱怀盈只是一边挥舞着自己的四肢，一边在内心感慨自家亲爹亲娘虽然贵为皇室，却比民间夫妇还要更加恩爱，张皇后这话没说几句就不自觉地拐到了朱祐樘那里，足见两人感情至深，一言一语都在牵挂对方。
　　嗯，这狗粮管饱。

　　张皇后伸手抚了抚女儿的额头，指尖不自觉地落在了她额间的那颗朱砂痣上，道：“到底是盈盈先天不足，身体比寻常的孩子亏欠几分。连之前给照儿看诊的婴林也说了，要为盈盈细致调养，比照儿出生时更加精细呢。”

　　太医诊脉的时候朱怀盈也隐约听了几句，确实是这么说的。
　　虽然按照他们的说法，张皇后在怀胎时期就有流产的迹象，虽然保住了孩子，但是孩子的身体自然也就比如其他的孩子了。只是朱怀盈自己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还有很大的遗传原因，比如之前自家亲娘就说过，爹的身体不好，太过劳累的话身体还会浮肿，应该也是从小就身体不好。

　　朱怀盈自己在心里掐算了一下，“大明一朝二百七十六年”和“大明十六帝”，这样一算，每个人平均做十七年左右的皇帝。
　　任职时间还没她上辈子活的时间长呢，老朱家是不是有点遗传的病灶还真说不准……只是这种事情要是在古代应该也不好随意说明，毕竟你要说皇帝身体差，万一对方一个不高兴，那分分钟就是诅咒皇帝，恐怕杀头都算轻的。

　　这样一想，朱怀盈更要开始伸胳膊蹬腿儿了。
　　此时不蹬，更待何时！再不蹬万一没机会蹬了怎么办！

　　张皇后原本还有些发愁，见女儿突然活泼好动起来，一边看着女儿扭动身体，一边道：“你啊……难不成是你哥哥每日来看你，你也要跟着‘学坏’了？”

　　梁都人笑道：“小主子身子弱，若是能跟着千岁爷一样多动动，兴许会健康不少。”

　　朱怀盈听清了这句，立刻赞同地挥了挥手。
　　身体虚弱是先天决定，后天自然要更加努力了，要是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还真怕自己成了早夭名单上的一员。

　　“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就算想动弹，又能去什么地方呢？”张皇后从旁边拿起个布老虎，到朱怀盈面前晃了晃，道：“出了这宫城还有皇城、出了皇城是公主府，本宫只盼盈盈将来能像重庆大长公主那样找个好些的驸马，照顾好她的一生……”

　　朱怀盈听到她提起驸马，不由在心底默默画了一个叉。
　　这古代的嫁人无异于第二次投胎，还不能自己选择，把一生安乐的希望寄托在这种事情上，还不如让她期待天上掉大饼……不过这个好像也由不得她。

　　朱怀盈正在腹诽，朱厚照却是从外面探出了个头，脆生生地开口问道：“娘，妹妹好了吗？”

　　这段时间朱怀盈生病，作为皇太子的朱厚照自然也被勒令不得随意靠近，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边轮番住着，因此这两个月都没跑到乾清宫来骚扰妹妹。
　　如今朱祐樘和张皇后只有这一个儿子，别说他们夫妻二人，就是外面的官员们也都一样将朱厚照当做眼珠子一样高高捧着——皇爷不纳妃嫔充实后宫，膝下子嗣如何兴旺？子嗣稀少，大明谁来继承？

　　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女儿，又怕给儿子过了病气，张皇后鲜少去探望儿子，见他突然出现，张皇后先是一喜，却又想到什么，急忙让梁都人把朱厚照拦在外面，有些不悦地开口问道：“田氏呢？你妹妹还病着，怎么敢让你过来！”

　　原本跟在朱厚照身后的田氏闻言立刻跪了下来，连声道：“奴婢知错。”

　　朱厚照见乳母下跪，急忙伸出手拉她的衣袖，想要让她站起来，见田氏不敢起身，朱厚照正要说什么。赭黄色的衣角一闪，朱祐樘已经走了进来，笑道：“猊儿的身体不是已经大好了吗？去给祖母和母亲问安的时候，照儿总来问我猊儿的身体，我便带他过来看看，不怨田氏。”
　　说罢，他冲着田氏暗暗摆手，示意她退下，田氏这才忙不迭地退到廊下，不敢再出现在张皇后面前了。

　　张皇后不由抱怨道：“是大好了，又不是彻底好了，保不准这宫中还有病气，要是照儿也染上了病……”

　　朱祐樘闻言冲着儿子招了招手，朱厚照立刻蹦蹦跳跳地进屋，边跑边道：“婴太医看过，我可壮实了。”

　　张皇后无奈，指了指朱厚照，眯起眼道：“我看你呀，就是贪玩儿。”

　　朱怀盈眨眨眼，心想这小子一个多月不见，说话比之前更加利落，确实是十分聪明。
　　更不用说这小子是皇帝家的独生子，按照自家爹娘的性格，大概率是要像现代流行的小说那样“宠上天”，也难怪未来会是个无法无天的性格。

　　朱厚照一下捕捉到了自家妹妹的目光，立刻新奇地凑了过去，道：“妹妹偷看我。”

　　张皇后轻轻哼了一声，半开玩笑道：“说不定是盈盈许久未见你，忘记你是谁了。”

　　她一说不要紧，朱厚照先是一愣，原本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他盯着朱怀盈看了好久，这才委屈巴巴地开口问道：“猊儿，真的不记得哥哥了？”

　　朱祐樘见状急忙安慰道：“怎么会呢，猊儿和你可是最亲近的。”

　　兄妹两个挨得极近，朱怀盈自然看到了他眼中的眼泪，这才想起朱厚照此时不过是个小孩子，听到张皇后刚才的话指不定有多伤心呢，小孩子的世界里什么都是简单的，一直亲近的妹妹忽然和自己疏远了，他当然伤心。
　　朱怀盈正想着用肢体语言安慰一下朱厚照，朱厚照已经又气又恼地大声道：“猊儿平时都打我！今天没打，妹妹忘了我了！”

　　朱怀盈：“……？”这人什么爱好啊！
　　朱祐樘和张皇后都是一愣，随后各自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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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怀盈生病，爹娘担心
照照：妹妹丑，像花猫
怀盈：？你给我等着
照照：妹妹不打我我浑身难受
怀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