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难抑》冷拆

4、04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包括云梧。
　　她下意识要拒绝，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咬着唇，沉默不语。

　　就这么一小会儿犹豫的工夫，时森尧推开门，走了，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江如蓝跺跺脚，不甘心地追上去。
　　很快，屋里安静了。

　　工作人员让他们排成长队离场。
　　云梧一出门，冯章怡克制不住八卦之魂，打听：“从实招来，你和时森尧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刚刚还装不熟……”
　　“不是装，是真不熟。”
　　云梧无奈，把昨天在操场送错情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只隐瞒了在酒吧的相遇，毕竟场子里涉及别的人，都是惹不起的少爷小姐，她还是装不知晓比较好。

　　冯章怡喃喃：“你们还挺有缘分。”
　　“哪门子的缘分？我可不想要。”
　　云梧有眼力见，聪慧，平常装傻只是不愿意掺和人情世故上的弯弯绕绕，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譬如：她第一回见时森尧便知道这人不能深交，但凡沾上，定得落个剥皮抽筋的下场，唯恐避之不及。

　　“不说他，你怎么办？不如找专业老师帮帮忙？这是次好机会，能在两大娱乐公司跟前儿露脸呢。”
　　云梧原本没打算从事演员这行，毕业之后干脆考个老师，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冯章怡是个有野心的女生，努力准备了这么久，一朝落选，放在以前，她肯定要耿耿于怀很久。
　　这次，她却不甚在意，摆摆手，只说：“选不上就算了，等下回机会，我再争取呗。”

　　两人往外走，冯章怡提议出去吃顿饭庆祝她入选。
　　云梧表情十分纠结：“我不太想出演，原本是为了陪你，结果误打误撞给选上了。”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论专业课成绩，自己确实不算亮眼。

　　优等生冯章怡没入选，再有时森尧一掺和，她总觉得这个角色来的不明不白。
　　联想到江如蓝，最初应该是定了她的吧，不知道为什么时森尧临时变卦，她实在不想接这块烫手的山芋。

　　冯章怡一个劲儿地劝，甭管机会怎么到手里的，既然捏住了就不能松开，瞻前顾后的人可干不成大事。
　　云梧辩解说，她本来也没想走演员这条路，圈子里水太深，不如回故乡找份踏实稳定的工作。她想要的，无非吃好喝好，睡好玩好，唯一的一点念想便是南琛。
　　冯章怡却说，人不奋斗，与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云梧不吱声了。

　　经过今天这么一遭，她心底不安，总感觉不应该和时森尧扯上关系，容易招惹是非。
　　思来想去，她还是在微信上告知专业老师，自己实力不行，申请让出这个机会。

　　周一，只有一节早课。
　　结束之后，冯章怡和施洪宇相约去市里玩，他俩虽然还没在一起，但关系越来越亲密了，属于就差临门一脚那种。
　　云梧当然不可能跟着做个电灯泡，帮她把课本拿回宿舍，吃过午饭，吹着空调，躺在被窝里美滋滋地看漫画，这时候收到专业老师的回复：【你有别的安排？】

　　问的是她前天辞演的决定。

　　云梧翻身坐起来，思忖应该如何解释。
　　老师说：【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在办公室见面细聊】

　　云梧苦哈哈地收了手机，穿上衣服，一刻也不敢耽误的直奔教学大楼。

　　正值中午休息的时间，楼内不见人影，运动鞋和光滑的瓷砖相贴，发出刺耳的动静。
　　云梧敲响办公室的门，里面的人回应：“请进。”
　　她一顿，脑袋立刻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时森尧。

　　推开门，果然是他。

　　这还是第一次，她站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面孔。
　　时森尧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尤其他的母亲，郑晚棠，曾经被誉为世界级的东方美人，他的眉骨和额头弧度同样圆润饱满，鼻梁挺直，薄唇微抿，立在那儿，收敛起浪荡，不苟言笑的时候，还挺正派。
　　一个有身价又足够风流的男人，怪不得向他献殷勤的异性不计其数。

　　云梧迈入室内，反手抓住即将关闭的门框，留出一条缝隙，给了自己逃跑的后路。
　　“我来找孙老师。”

　　她戒备的模样引得他一笑：“开会去了，估摸着有一两个小时。”
　　“好。”
　　云梧不多说，直接转身，关门离开。

　　没走出几步，时森尧便追了上来。
　　他靠的太近，又是独处，压制性的气息扑面而来，云梧措手不及，往旁边撤退了一大步，神色淡淡，实则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
　　南琛说，这个圈子里的男人万万别惹，全是没心没肺的，玩得比调色板还花，她太小，遇上事没法儿保护自己。云梧认为其中属时森尧最甚，顿时如芒在背，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沉默良久。
　　他似乎不打算先开口。

　　云梧按捺不住，主动发问：“有事？”
　　时森尧乜斜她，难得保持绅士，跟她隔开段距离：“为什么想辞演？”
　　“……我没时间排练。”
　　她想都没想，张口扯谎。
　　时森尧轻嗤：“替别人送情书就有时间了？”
　　“……”

　　云梧沉默，倒不是因为他出言不逊，相反，她默认他就是如此，但凡和“恶意”沾上边的态度，都不足以令她意外。
　　不说话，仅仅是她以为，甭管她为了什么辞演，那都是自个儿的事情。两人这不生不熟的关系，他没有立场过问，她更没必要交代清楚。

　　气氛再次安静。

　　时森尧缓了缓情绪，娓娓道来：
　　剧本是他表弟写的，说是开学遇上个学姐，完全按照女主角的样子长得，托他找一找人，如果不是那位学姐演，他宁愿这剧本不拍了。
　　风和大学想借着这个机会做国风的项目，不拍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帮忙找人。

　　“巧了不是，那天你情书送我手上，我一瞧知道没跑了，去问了他，确认是你，所以才来现场定下人。”他从这话里咂摸出点命运使然的趣味，扯起嘴角笑了笑。

　　云梧不信：“别是唬我的吧？”
　　时森尧无奈：“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加上这次，咱们满打满算只见过四面。非亲非故的，又没交情，要不是为了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表弟，我至于爽约再定你么。”

　　他是指江如蓝。
　　那姑娘跟过他一阵子，两人分开了仍旧藕断丝连的。
　　原因无他，时森尧猎奇。
　　江如蓝看着乖萌，性格是真生猛，这反差感挺带劲。
　　选拔的事儿无疑让她丢了面子，从他这儿又耍性子又要奢侈品，想要的都拿到了，才算完。

　　云梧颔首，梗在心口的冰块有融化的趋势，但她还是坚持：“我真的没空。周末要做兼职，没法儿参加排练。”
　　“不占用你的个人时间。”
　　“……”
　　云梧不信，他还能插-手后续的工作安排么，转念一想，舞台剧的剧本确实蛮吸引人，平白错过这回，貌似挺吃亏。

　　她在思考的时候，时森尧一直在打量她，如同在丛林中徘徊的兽，得先确认猎物的秉性喜好，才能快准狠的下手，不过此刻，他觉得先前的谋略尽数作废。
　　南琛把她带的太单纯了，好骗，有点心事全反馈在面上，搭眼一看就能明白她在打什么算盘。

　　时森尧清清嗓子：“孙老师找你，是想劝你别辞演，找个合适的女主角不容易，你一走，这项目又不知道得耽误到猴年马月去了。”
　　“演完评选，万一拿个奖，你期末还能免考，一举两得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诚然，云梧被他说的有些心动，点了点头：“行，那我回头再给老师讲一声。”
　　时森尧扬了扬下巴，说：“你想好就行。”

　　云梧顿了顿，诚恳道：“谢谢。”
　　时森尧不懂她谢什么，却没问，看电梯迟迟不到这层楼，从另一头的楼梯离开。

　　—

　　迎新晚会结束，迎来十月一，收假之后，渝市有了变冷的趋势，早晚温差大，校园里从春装到冬装，穿什么衣服的都有。
　　冯章怡起了个大早，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门约会去了。没说跟谁，但大家心知肚明应该是施洪宇。
　　单疏桐在宿舍睡懒觉。
　　云梧蹑手蹑脚地洗漱，穿了件针织裙，背上包，去艺术楼参加排练。

　　这排练时间仿佛是按照她的上课课表安排的一样，但凡她有课和兼职，群里绝对不发布通知，可她一有空，立马要被传过去排练。
　　幸亏其余的同学行程跟她差不多，这样安排也没造成不便。

　　时间尚且充裕，云梧在食堂吃完饭，慢悠悠的沿着街道走。
　　搁置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是南琛的消息。他前阵子忙得团团转，才知道她被选上舞台剧女主角的喜讯，问她排练结束有没有空，一起吃顿饭庆祝。
　　云梧喜不自胜，忙答应，连步伐都轻快了些。

　　舞台剧的导演便是剧本的撰写者，时森尧的表弟，周知栩。
　　看面相像个笑嘻嘻的小洋人，偏秀气那挂，和善好相处，作风跟盛气凌人的沈森尧全然不同，很得“民心”。
　　云梧也是见到本人才想起，迎新那天，她确实遇见个在喷泉旁边迷路发呆的小学弟，原来就是他。

　　因缘际会。
　　妙哉妙哉。

　　今日排练是人来得最全的一次，呈现出的效果非常棒，周知栩一开心，中场休息的时候，豪气的请全场人喝奶茶。
　　欢呼声不断。

　　约莫二十分钟，送奶茶的人来了，随之到的，还有南琛和时森尧。
　　教室里的视线齐刷刷移过去。
　　时森尧往那儿一杵，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再加上一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存在感十足。
　　女生们都往那儿瞧。
　　除了云梧，她只能看到南琛。

　　云梧雀跃地迈上台阶，三两步小跑到他面前，递上自己那杯奶茶，献宝似的：“喝不喝？半糖，不甜的。”
　　“给你买的，我不要。”
　　南琛开玩笑：“我不跟小朋友抢东西。”
　　云梧插-上吸管，嘬了一口，才想起以前他说奶茶对身体不好，要戒掉。她自觉没再喝，只捧着暖手，说：“我还有半小时才结束，你来得好早。”
　　“过来看你排练的情况。”
　　“哦，督查。”

　　南琛笑了，挽起衬衫的袖子，动作十分儒雅。
　　云梧一晃神，羞涩地眨巴眼睛，低下头。

　　旁边的时森尧看完全程，怪里怪气地轻哼了声，转移视线瞥向过来送奶茶的女生，没接，态度算不上好，撇下句：“用不着，我不喜欢甜。”
　　他一出声，云梧掀起眼睑，凑热闹似的瞄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了，没打算管这档子闲事。
　　那女生面上挺挂不住，讪讪地回去和同伴咬耳朵，不太甘心。

　　周知栩上前同他说话，语气挺客套。
　　云梧小声嘀咕，这对堂兄弟还挺奇怪，相处起来像老板和下属。
　　被南琛听见，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和地劝说，不要瞎凑热闹。
　　云梧吐吐舌头，把奶茶塞给他，回到队伍，准备排练。

　　时森尧只待了一小会儿便离开。
　　南琛在观众席坐着，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排练，结束之后，还给云梧善意地提出了几个意见。
　　她一一记下，转移话题，讨论晚饭吃什么，和他并肩走出教室。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大雨，风把雨线吹斜，走廊里潮湿一片。
　　时森尧站在那儿，半个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他仿若未觉，目光清凉，越过江如蓝，直直地看向云梧。
　　这一次，视线没能如愿对上。

　　云梧把手机递到南琛跟前，让他决定去哪家店吃。
　　南琛习惯了在她这儿做决策者，下了单，解开外套，罩在她头上，笑说：“跑。”

　　风声夹杂着雨珠，萧萧瑟瑟，凄凄惨惨。
　　他们凑在一块，冲进雨幕，密不可分。

　　时森尧眯了眯眼睛，眸光晦涩难懂。
　　酒吧那一面之后，越想，他越难捱。
　　时森尧素来没什么道德标准，既然对她感兴趣，就得想方设法圈到身边。怪就怪南琛有眼无珠，白白耽误了一个送到嘴边的美人，他不懂得珍惜，那就不怨自己不讲义气。

　　江如蓝问完复合的话，没等到答复，怀揣着期待，道：“我是真喜欢你。”
　　时森尧回神，又恢复往昔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漫不经心，开口却非常残酷：“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况且，你跟着我的时候没吃过一点亏，好处捞了一大把，这时候反过来谈感情，未免太可笑。”

　　江如蓝脸色瞬间垮掉：“合着你身边现在没伴，我们比较熟悉，继续相处着，等你有了下一个，我再走，不行么。”
　　“你当我吃饱了撑的慌，非得跟你浪费时间？”时森尧没了耐心：“既然散伙，不妨干脆些，往后别再见，没必要。”
　　言尽于此，他转身进入雨幕，顶着潮湿，消失在滂沱中。

　　—

　　雨下的太大，晚饭没吃成，南琛带她去了临近的一家酒店，托前台的女服务员买了件新裙子送到她的房间。
　　云梧洗完热水澡，吹干头发，收到他的消息。虽然那头说不着急，慢慢来，可她生怕耽误，赶紧换好新衣服，上顶层的台球厅赴约。

　　来消遣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台球桌前，球入袋，发出清脆地撞击声。
　　云梧环顾一周，没找到南琛的身影，意外看见了时森尧。他换了身行头，白衣黑裤，和南琛的穿搭风格有几分相似。
　　但感觉却截然不同。

　　一个是沐浴山涧泉水生长的仙鹤，一个是在丛林中嗜血好战的猛兽。
　　这两人，从头到脚，天差地别。

　　时森尧淡淡地扫了一眼门口，思忖赢下比赛的奖励。
　　没有犹豫太久，他懒散地指了指桌上那瓶没开封的可乐，顺手抓了把糖，丢下球杆表示不玩了，向她款款走来。

　　云梧避无可避，不得不抬手象征性挥了两下，微笑着打招呼：“嗨，好巧。”
　　“……”
　　时森尧暗暗地念，巧什么巧，相遇是他故意为之，又似随口一问：“吃饭没？”
　　云梧摇头。
　　他顺理成章递上手里的东西。
　　云梧没收，推诿说怎么能拿他胜利的果实。

　　时森尧不甚在意：“在酒吧，南琛也给了你这些，你喜欢？”
　　“……”
　　云梧一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喜欢的不是糖果和碳酸饮料，而是南琛。这种小女生的心事，依照他们目前的交集，显然没法儿聊一聊。
　　不知如何回答，她干脆装死了事。